“抓紧我。”突然变成人形的小猫一脸严肃。

“好！”祈岁也跟着严肃。

“也别太紧。”

“哦，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哇，原来猫猫炸毛人形的头发也会竖起来耶，神奇！

祈岁的魂魄蹲在床边，用第三人称看自己的身体，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刚刚信誓旦旦说很快就能还原的猫猫道长泄气，把自己团成三色团子，郁闷地蜷缩在枕头边。

“怎么回事，进不去？”祈岁看着自己的手没入身体，又轻易地拿出来，一点变化也没有，终于开始有一丝担心。

“这种情况，节哀。”

“节什么哀？什么节哀？”

“我，真的死掉了？”

刚完成一个任务就死掉，她不会是第一个吧？

所以昨晚的一个问题也就被解答了，她不用被灭口，自己先一步死掉了。

世事无常，真好。

冷静下来，终于开始正视自己死亡这个严肃的事实，她还是觉得有点过于草率，因为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当初是怎么说的，很安全，让我不用害怕？”

如果能看到自己魂体的颜色，她会惊讶得发现自己周身都是黑乎乎的，因为怨气过重的缘故。

“不行，得赔偿！”

主要是，她现在也没有死掉的感觉，非常不真实。

“重点是这个吗？”

涂大美人都不修指甲了。

祈岁后知后觉：

“啊，那我岂不是要灰飞烟灭了？”

“不，不会的，你这种情况，照理来说是有挽救之法的。”

“要不然趁着魂魄离体，顺便把下个任务也给做了？”小老板手上拿着一叠文件，端茶杯的手推举了下眼镜。

……

这是什么黑心资本家！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手上的活也没耽误。

没错，祈岁还在写昨天的任务报告。

“所以为什么要白虎的毛？”

“白虎是祥瑞，这一搓毛带在身上，有镇宅安宁之效。”

“送你的礼物。”

“谢谢。”然后紧接着又问：“鬼也能用吗？ ”

得到一句踌躇的应该可以。

不对啊，这是她辛辛苦苦取的！自己给自己取礼物？

魂魄颜色又黑了一些。

交报告的时候，小老板飘过，把祈岁这只新鬼吓了一跳。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听了不要太难过。”

“今日是你的头七。”

“？？？”

“不是说魂魄离体吗？”不是有办法补救吗？头七的意思是？

所以她是昏睡了七天？

“现下你魂魄很非常脆弱，记得白日不要出门，还有，”

后面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祈岁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在努力消化掉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

她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爸爸妈妈知道吗？

她记得自己成功拿到白虎的毛，就直接奔着长廊回来了，而且又累又困，依稀记得，好像是被什么人接住，她还摸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那个人很温柔地轻声道：“没事，只是魂魄离体。”

醒来就被告知明天是自己的头七？

“等一等，你刚才说，活人走不了寒木春华？”

“不错”，涂璃慢条斯理道：“其实去年开始，你的魂魄就有些不稳，再见到你的时候，情况并没有好转，你应该时常睡不好，总是容易觉得累，而且容易做噩梦。”

看到祈岁点头表示认同，她又继续道”

“原本是想着，你过去一趟，说不定就自己回魂了，不过情况似乎更糟。”

没有征兆地突然死掉，人本能是不会相信的，他们通常都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样的认知使得他们不愿意离开这个人世，也是一种执念，执念不散，化为鬼。

“没事，你这种情况，其实找阴差也不合适，不过咱们司命跟他们都有交情，说一声的事。”

“大老板是妖修炼成仙，人脉还是很广的，他会想办法。”

“司命？”深受电视小说荼毒多年的凡人祈岁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穿着灰色道袍在街口摆摊给人算命，但因为无人问津闲到嗑瓜子的形象。

“去找他吧，司命。”

她形态特殊，虽然阳寿未尽，但已然是魂魄离体，长时间在人间呆着，只会越来越虚弱，所以每天只能藏在微生尘后面，他身上有司命金印，她与尘余观结了契，这东西能保护她不魂飞魄散。

幸好变成魂魄之后不用睡觉，也不用进食不需要新陈代谢，不然得有多不方便。

“你不着急了？”头两天一直眼巴巴盯着人看，虽然没开口催，确实是有点焦虑的。

“没，我发现做鬼比当人好多了，就是白天不能出门，除此之外根本没有烦心事！”

不会饿不会累，身体轻飘飘的去哪里都方便。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你知道吗？”三花两只前爪搭在窗沿，伸了个懒腰，一跃进了草丛。

她嗅觉一直很灵敏的，去年比现在还早一些的时候，院子里的桂花早早开了几簇，她在屋子里就闻到了，跟猫猫道长打赌分头去院子里找，结果当然是比敦实的猫咪行动要快。

“好吧，还是做人有意思一点的。”祈岁想。

看不到颜色，闻不到气味，是有一点落差。

她这些天也并没有闲着，被动主动地了解了很多关于这里的事。

比如这里其实会来往很多神仙妖怪，只是她以前是凡人看不到。

再比如，原来真的是一份正经工作，处理的都是原来一位天官，司命的活。

还有之前让她剪掉的，那些金色的丝线，其实是叫做命理线，剪短命线后，说明这个生命从此跟人世间没有任何瓜葛，就此消逝。

“所以微生尘真的是神仙了？”难怪身上会有白光啊。

“什么意思，把司命的印章给我？”

这不好吧，这也太突然了。

“那他怎么办？”

“微生大人原本就不是司命，只是玉印最听他的话，才暂代此职。”

微生大人是狐仙，不任司命之职。

可那方金印，只听他的话。

“只是外出几天，暂时把金印放你身上，免得被外来的妖鬼撞散了。”

虽然司命是天官，也只管凡人的命数，但在三界都有颇有声名，寻常妖鬼都会退避。

“那这么说，司命应该是个了不起的神仙，为什么那么好像都不太愿意提起他？”

“做的是好事，却不一定会有人领情啊。”

“什么意思？”

“天庭不待见他，妖怪们讨厌他，自然就没什么人提起咯。”

“他是这里的主人，应该也算我们老板吧？我们这么说，会不会被神仙听见？”

“没事，死了几千年的人了，有谁会听见。”

啊，这样吗？

“好吧。”祈岁心情复杂，虽然说吐槽老板是环节工作压力的一种方式，但对着没见过的人指指点点，还是让她觉得不自在。

“想来就算神君复活听见，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也不会怪罪。”

老人家？

司命在她心中的形象从穿着灰袍子的中年男子，变成了白发苍苍的灰袍道士。

“你年纪还小，又还在读书，之后就能跟我们这些千年老社畜共情了。”

跟她们这些大妖怪比起来，祈岁确实年纪还小。

“那我以后就是神仙了？”

“对。”

“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有额间的还在发烫金印。

“你只是有了神位，此后不老不死，但你还是没有法力。”

要等到微生尘找齐东西修补她的魂魄，才是真正的神仙了。

“不老不死？”她第一反应：活着那么辛苦，还是死了算了。

非人非鬼非神，不过她很快接受这一现状。

首先，吃饭变成了兴趣，再也发愁一日三餐吃什么；其次，不用护肤，剩下一大笔开支，最后，不怕冷，冬天不用买衣服了，真好，不做人真是太省钱了！

也不知道被人听见这些，作何感想。

“你这也太，接地气了吧。”猫猫道长恨铁不成钢，这人怎么比猫还懒？

变成神仙欸！难道没有一些什么大胆的想法吗？就这就这就这？神位给她真是可惜了！

“那我这算是升职吗，会不会涨工资？”祈岁的关注点总是意料之外。

印章在她这里，那她不就是老板了？

“确实，你以后就是这里的老板了。”

祈岁还没来得及开心，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事实上，以后你开始还债了。”

总之，不做人的快乐还没有维持多久，她就陷入了打工还债的焦虑中。

“几千年的债务？”她声音颤抖。

“八千年。”

“几千年的工作？”她垂死挣扎。

“八千年。”

“真的没有办法让我变回凡人吗？”她不想负债打工。

“你现在的凡人身体还能再维持个三年，之后你就跟凡间没有任何关系了。”

“意思是这三年我不仅要打工我还要上学？”这还有天理吗？

“放心，知道你们人类看重学历，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你，说我们的司命是个连大学都没有上完的人，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支持你的学业。”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涂美人和小老板似笑非笑，看得出来是存心的。

“我真是谢谢你们。”

真是太替她着想了。

喜迎头七之后，还要继续上学，同时开始负债的神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