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瑰是乐修,四五岁便开始学琴,只不过后来只练杀招。
鲛人于乐一道天赋极好,只是,她鲜少唱歌,失去引以为傲的嗓音前,她的歌声从未被人听过。
这琴看着价值不菲,虽不及她的本命法器,也勉强能用。
场上似乎弹的是潇湘曲中的水接天隅,前面的琴师兢兢业业,她在后面乐得清闲,等到后面万里澄波那段再开始弹,期间在看符衍之递给她的拍品册子。
沈明瑰要的东西在很后面,此时距离开场还有段时间,她轻拨琴弦,以为长久未弹或许会生疏,不过只是开头琴音有些不稳定,后来便渐入佳境。
她手中还有一枚用于传讯的玉令,上面有下一件拍品的信息,符衍之同时还在给她分享又见到了哪些了不得的大人物。
浮玉是正规商会,来者不必隐藏身份或者做任何遮掩,除却不同客间的人互相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往来侍者都是知道的,相熟的人彼此也能通过抬价手段猜到对方是何方买家。
一边听着曲,一边看玉令上更新的信息,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她要找的东西玄**,并不罕见,只是很少有人会专门寻来保存,毕竟不能入药不能锻造法器,在市场流通的少。
不过其断生机的效果格外显著,据说在海交界处,亡者游魂见常见,连用蓬莱纸书写的契约都能腐蚀。
前世商玄便是当着一众宾客的面,用玄**将他们二人的婚约当场销毁,沈明瑰丢了好大的脸。
反是在场内的人,都是可以出价的,价高者得到,没有其他限制,故而不少人高价购买大堂的站票。
沈明瑰盯着玄**,买家二三,价抬了三轮便没了动静,她正要出售,却听中央一雅间侍者掀开珠帘,慢悠悠报了个数。
十万。
十万,跟前面那些奇珍异宝相比算不上多少钱,但对于玄**已经算得上是高价,毕竟起拍价是一千。
“二十万。”沈明瑰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不到她手上的。
通过玉令抬价,数字会直接跳到卖家眼前。
于是落到旁人眼中,就是雅间从十万一直加到了一百万,实在令人费解。分明是并不算珍惜的宝贝。
但每件拍品时间有限,于是只能先按下,留到最后两个出高价的人跟买家面谈。
沈明瑰脸上划过一丝不悦,谁这么没眼色跟她抢东西?
三个时辰实在是有些枯燥,不过还没等到买家,刚刚跟她抬价的人倒是先联系上了她,说只要愿意割舍,条件任开。
沈明瑰最讨厌别人跟她争,原本没有拍到,她大不了花时间自己去采,可这人势在必得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快,心中的火苗越烧越旺,她今天还非要不可。
终于,散场后他们三人被引入同一间房。
谁知对方竟然是用了障眼法的,看不清他的容貌,也没有任何特征能判断他的身份。
“我家主人不欲引起争端,这样,平分如何?”卖家没有现身,而是派了一小童代为传讯。
“也可。”对面似乎也松了口。
“不。”
“那四六?”
“三七?”
“二八,不能再少了。”对面做出最后的让步。
“我要全部。”一滴都不分。
气氛骤然凝滞,她甚至感受到了对方隐约杀意。
“道友急用?”小童开口询问。
“不急。”她还有半个月,真要自己去取,来回也够的。
“那可否先让与在下,之后再陪道友去取如何?”
“不如何。”
“你很急?”
“也不急。”似乎是为了不落下风,他正襟危坐。
谈崩了。
“既如此,双方请浅谈缘由,我家主人自有判断。”
“我是,为了别人求的。”对方犹豫开口,似是还想要再补上一句,嘴唇嗫嚅几下,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
“心不诚,我是为自己,卖给我。”沈明瑰不想废话,越过他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有个朋友危在旦夕,急需这水救命。”
若真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开始就应表明,而不是诸多顾忌百般踌躇。
“呵,”沈明瑰冷笑,“谁知你所言是真是假,若如此,我也是要救命。”
“罢了罢了,我家主人说,言语辩不分明,不如以乐明志,这位公子先。”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规矩。”沈明瑰来得少,稍微对这里熟一点的客人都知道是有先例的,若是买家吵得不可开交,主人难以取舍,两边都不想得罪,便会用别的法子选出最诚心最迫切的买家,其中以乐明志的情况并不少见。
“符会长,劳你安排。”
会长?沈明瑰看着方才一直在自己身后的女修,一回头,哪里还有什么女修,只有一位白衣少年,手拿折扇遮住尴尬的笑:“好说,好说。”
听说有热闹看,外面那些原本准备离场的散客慢慢聚过来。
沈明瑰被迫听了一只婉转哀怨的曲子,洞箫本就合适,一曲毕,围观者倒是十足十的同情了。
“跟那些沽名钓誉玩弄人心的天族一模一样。”
他这样,倒显得沈明瑰不近人情,咄咄逼人。
但她还是有把握赢,毕竟这曲子情到位,意未至。
她拨弄琴弦,三两声便驱散了方才的孤凄冷
寂,琴声淙淙,带着满腔怨愤,后又转为志在必得的狠,一曲终了,引得不少外面的修士频频赞叹。
伴着最后一声弦音落下,空闲的手在案上一拍,琴身断裂,琴弦从她指尖直冲对面,破开了法阵屏障,直奔中央的玄**而去。
这才是乐修的杀招,方才只是让他们放松心神,从前上战场,懒得做辅助直接用琴身砸人的事都干过。
正要得手之时,那水却凭空消失,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衣着气度皆不凡,还未等沈明瑰看清来人是谁,那东西便落到了他手上。
“抱歉,此物在下已有用处。”
“等等!”已经来不及了,东西最后还是到了那个讨厌鬼手上。
她做势要追,琴丝却不听使唤,全都向着刚刚出现的卖家涌去。
她不欲伤到旁人,回头去取,发现琴丝都牢牢缠在了他手腕上,一根都不少。
另一边,人都已经带着东西跑远了。
“你都还没有收钱就让他跑了?”
对方早已做好她发难的准备,没想到她开口却是质问自己为何没收钱。
他失声笑道:“抱歉姑娘,我与那人有旧,此番,是我不公。”
“我的琴弹得怎样?在你心中竟然输给这个外行了?”她可是乐修,若是这人敢点头称是,那就是个聋子,刚好跟眼瞎的商玄凑一对。
“琴声甚佳,在下还未听过更好的。不知曲名为何?”
“贺浮生。”
俯仰千劫尽,一曲贺浮生。
前世种种郁结于心,方才一曲诉尽心中不平怨愤,此后,万事且浮休。
有仇要报,有恩要还,一切都不晚,天光正好。
“好名字。”
“此番是我对不住,请问姑娘姓名,现住何处,改日自会将一瓶玄**奉上。”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是她自己没本事,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迁怒到他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挥手道:“不必,我自会去寻。”
至于名字?萍水相逢,不必告知。
“在下越堂岁。”
“明瑰。”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姓沈,早知如此,应该提前想好一个好用的化名,真是失策。
她不着急回去,在城中最大的客栈定了最好的房间,这里比仙君府松快多了,至少没有讨厌的人在眼前乱晃。
后来在城中闲逛,又遇到符衍之,他给了沈明瑰一样东西,正是满满一瓶玄**。下边还压着花笺,写着赠明姑娘。
明姑娘,她喜欢这个称呼。
比沈大小姐,殿下,沈明瑰都要好。
一切好像是在按照前世进行,但又有所不同。她的重生,好似蝴蝶煽动翅膀,这瓶玄**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变动,至少让解除婚约的主动权来到了她这边。
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搞砸她爹的寿宴,至少现在明面上还是一家,太丢人,原本想在半月后当众把碎掉的婚约甩在商玄脸上的想法还是太莽撞太草率了。
最要紧的一件事,鲛珠不能同前世一样,落在沈云阙,她的好妹妹手里。
不然,她就只能再次勉为其难,亲手剖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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