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冲好的麦乳精。
这是他父母非要塞进行李箱里的东西之一,季书不喜欢这种甜腻的东西,但现在忽然觉得果然听爸妈的也没错。
现在的冲剂饮品还没有后来那么多添加剂,季书对他舍得的很,放了足足三大勺麦乳精,在搪瓷杯里冲了大半杯的水,甜丝丝的奶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程阮闻到香甜的味道,小猫似的嗅了嗅。
季书被他可爱到,笑了笑把搪瓷杯递给他:“你先喝一点,我去做饭。”
这是季书的杯子,比他家的大,程阮两手捧着,轻轻吹了吹,抿一口。
麦乳精甜滋滋的,只有麦香混着奶香味,一点腥味都没有。
他捧着杯子喝了两三口,然后把杯子递回去。
“不喝了?”以为他嫌不好喝,季书轻轻皱起眉,麦乳精是好东西,但他并不觉得青年这是在挑三拣四,而是烦恼自己拿不出更好的给他,暗暗思索之前听过国外有一种巧克力很好吃,准备等会儿就给家里写信拖他们寄点过来。
“你喝。”程阮摇了摇头,这东西贵,一瓶好几十,大部分人家都舍不得买,他不好意思自己全喝了。
原来是想着给自己留下,季书心底一片柔软,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喝,还有呢。”
他又哄了两句青年才肯乖乖全部喝掉,周围空气里弥漫的都是麦香味。
程家厨房里不缺粮,季书淘了米开始煮饭 ,季书在家里也会帮忙做饭,对于厨房并不陌生,很快就炒了两盘菜,刚好米也好了。
香菇炖鸡,韭菜炒鸡蛋,丝瓜汤,简简单单的几道家常菜,被季书做的格外美味。
程阮饭量小,但他做的菜实在好吃,再加上季书觉得他太瘦了劝着他吃,不知不觉就着菜吃了两碗米饭。
一不小心吃撑了,程阮起来散步消食。
季书洗完了碗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他绷着小脸,一脸严谨的揉肚子,一边揉一边在院子里转圈走。
他没忍住笑出声:“消化好了吗?”
程阮抬头:“没有哦,还要再走一会儿。”
“那我跟你走一会儿。”季书甩甩手上的水,拿厨房门口挂着的毛巾擦了,跟他一起散步。
往常来了知青能允许他们歇两天适应适应再开工,但这会正是种植的时候,知青们只有今天一天的休息时间,明天就要跟着一起上工。
季书来的时候拿了两个行李箱,被褥脸盆之类的直接用程阮给他的,相比起其他知青,季书暂时没什么需要购置的。
于是下午就跟着这人在院子里待着。
程阮不怎么会做饭,程家又没地,怕等他去干活了青年一个人在家里饿了没得吃,季书翻了一遍厨房的食材,给他做了点果脯酥饼之类的零嘴。
程阮因为刚刚传输进入世界,脑袋还有一点点不清醒,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一整个下午。
期间季书担心的进来看了一眼,确认他只是睡着而不是不舒服,又离开了。
晚上依旧是他做饭,程阮等着吃就行。
“要不要出去走走。”程阮咬着筷子看他,明显一副想去又不想一个人去的样子。
季书自然不会拒绝他,笑了笑:“好啊。”
“我带你去。”程阮眼睛亮起来,刚刚他梦到记忆里不远处的山上现在有萤火虫,他还没见过萤火虫呢,对此十分好奇。
程家就在山脚下不远,他们走了二十分钟就看到了进山的小路。
这段时间萤火虫多,上山的人还挺多的,路过的大娘招呼程阮:“小程也来转悠呀?这个是?”
她不常出来,看着季书眼生。
“李大娘。”程阮叫了人,举起跟他牵在一起的手晃了晃,“这是借住我家的知青。”
“哈哈,小程多大了还要人拉着走呢。”跟李大娘结伴的婶子看到他的动作,笑了两句。
程阮这孩子乖巧又可爱,白白净净的,她们见了喜欢的很,不带恶意的打趣了两句。
“我怕他丢,他不识路。”程阮理直气壮的说,把两人的手牵的更紧了一点。
实际上是因为他晚上容易看不清路,短短一截路摔了三次,季书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牵住他的。
季书配合点头,说你好,还从口袋里掏出牛奶糖来分给两位婶子。
“哟,这怎么好要你的东西。”李大娘连连摆手,糖是稀罕东西,这种奶糖她只之前儿子结婚时去省城里在那里的供销社里见过,如今他们不过才刚见面,怎么好收人家这么稀罕的东西。
季书硬往她们手里塞,两个婶子只好收下了,他们去的地方不同路,在半路就分开了。
李大娘跟好友要去找另外的大娘聊天,走在路上说:“季知青看着面冷的,心肠倒是热。”
另一个婶子接话:“可不是嘛,这可是好东西,我留着回去给我孙子吃。”
李大娘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两人把糖揣好,心里对季书的第一印象都挺好,小伙子人礼貌,又会来事。
程阮按照记忆带季书去了另一边,这边多是小路,村里人看萤火虫并不会过来,毕竟都提着油灯,那边地方宽敞,月光亮堂的时候还能转转,这边树比较多,晚上看不见容易踩空。
不过程家有手电筒,他们也不需要省着电池用,一人一个手电筒,照的路亮堂堂的,也不在乎这点地形问题了。
比起另一边人多嘈杂,这边没多少人,萤火虫自然也比别的地方多点。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尾部拖着一点亮光。
“来。”季书找了个干净点的树下,脱了外套铺在地上,拍了拍示意他坐。
现在天气干,这几天都没下雨,其实直接坐地上也行,等会儿拍拍衣服就不沾灰了,但他不想让程阮直接坐在地上,这一点点小事情他都怕委屈了他。
程阮乖乖在他身边坐下,关了手电筒。
季书的手电筒也关上了,手电筒的亮光一小时,这里就只剩下树缝里透进来的月光了,怕他害怕,季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少年的肩:“我在呢,怕就往我这边靠一靠。”
程阮软声应道:“好喔。”
关掉手电筒的那一会儿是有点怕的,毕竟人对黑暗总是有几分恐惧在的,但下一秒就被季书圈住了,下乡来的知青并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斯文的外表下身材结实宽阔,气息环绕着自己,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程阮渐渐就没那么怕了,注意力被吸引到飞着的萤火虫身上。
这些小东西在没有手电筒的光之后更显眼了。
空中飞舞着萤火虫,暖黄色的亮光一闪一闪了,在树林里别有一番意境。
程阮伸出手,有一只胆大的萤火虫居然落在了他的指尖上,尾部的光芒颤颤的亮着。
“你看……”程阮扭头想让他看,忽然被捂住了嘴。
“别动。”季书把人搂进怀里,两人靠着树尽量隐藏起来。
程阮一愣,耳朵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顿时僵住了,有些害怕是山里的蛇之类的,那只萤火虫也飞走了,他紧紧攥着季书的衣服。
不远处传来一个娇羞的女声:“钱大哥,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吗?”
不是毒蛇就好,程阮听见人声微微放松下来。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耳熟的男声:“小敏,别害羞了,我以后一定会娶你的。”
接下来就是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季书压低声音咳了一声:“咳!”
本来以为是什么可疑的人,听到动静他就示意程阮安静了,结果没想到居然是一对野鸳鸯?
怎么有人黑灯瞎火的就在这地方准备办事啊?季书心下忍不住看不起那被称为钱大哥的男人,要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大可以上了门去提亲,好生对待人家就是了,勾着人跟他在这种地方做这事,不是摆明了的羞辱吗?也不想想万一传了出去人家姑娘以后要怎么做人。
那两人没想到这地方也有人,一惊,慌慌张张的跑了。
“吓到了?”人跑了,季书注意到怀里的人身子在微微发抖,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就不跟他来这里了,另一边平坦的地方明明也能看萤火虫,为什么偏偏要带他来这边黑灯瞎火的,还被吓了一跳。
“有一点……”程阮攥了攥他的衣角,也不算是吓到了,只是这具身体里留下的一些情感。
“钱大壮……”程阮小声说,“他,他欺负我。”
季书一愣,抱紧他哄道:“那我给软软报仇。”
他竟是问也不问,直接选择了相信程阮的话,眸光冷下来,准备明天就打听打听这个钱大壮。
季家不缺钱,他爸是省里的大领导,本来给季书找个工作他就不用来下乡了,但季书不想外头的人说他们季家一个儿子都不肯下乡,主动报了名。
柳山村是季父挑选的地方,县城里和镇子上的公安局领导都是曾经季父的战友,受过季父恩惠,特意交代了帮忙照顾季书的。
那钱大壮敢带着姑娘在这地方私会,平时的作风也绝对不会规矩,这种人最好对付了,季书准备找机会抓住他的小辫子就把人撵走,最好是送进去关几年。
季书没有缘由的直接选择保护他,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把钱大壮从柳山村赶出去了。
程阮没想到他连问都不打算问,直接就要给自己出气,心里的一点点不舒服都烟消云散了。
“我小时候长得瘦。”程阮缓缓说道。
他小时候瘦瘦小小的,钱大壮人如其名,壮实的很,每每看到他瘦小的身板都要上来嘲讽,喊他‘程丫头’,取笑他像个女孩子文文静静的,有时候还会故意朝他丢小石子和草棍一类的。
那时候程家父母的工作还没有很稳定,他们两兄弟跟爷奶住在村里,程临为这个找钱大壮打了好几架。
程家爷奶觉得这很正常,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程临打了钱大壮,爷爷奶奶还要拉着他们去道歉,久而久之程阮就越发不愿意说话了。
直到之后程家父母来接孩子,知道这事气的不行,又气钱大壮一个小孩就懂得欺负人,更是气自家父母只为了邻里和谐不分青红皂白的让孩子们道歉。
程母当时没说什么,在钱大壮又一次拿小石头丢他的时候跳出来抓了个现形,扯着熊孩子耳朵在钱家大闹了一场,他爷奶觉得丢人准备拦呢,被程父一把按住。
本来程母一个人就说的钱家一大家子抬不起头来,可钱大壮的爹气急了居然要动手,程父一下子就恼了,本来就是你儿子欺负我儿子在先,你还想跟我媳妇儿动手?!
程父当即就撸起袖子上了,最后的结果也十分大快人心,钱家当时三四个人都没能打过军人出身的程父,闹到大队上都来人了,那人还不敢得罪程父,最后把钱家批评了一顿。
那之后程钱两家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程父程母事后发现老两口居然还觉得他们闹得太过,也跟长辈离了心,在镇上给他们置办了个房子,孩子什么的是再不让他们帮着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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