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古代宫廷

第十九章

低着头端着精致菜肴的侍女鱼贯而入,将膳食像流水一般送来。

祝池雪坐姿端正,一举一动从容平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旁边的侍女替他布菜斟酒,他微微颔首抿唇,垂目不言不语。

他吃得很少,不知是不是胃口不好,侍女布的菜也每样只吃一点。像是只是为了顾全礼仪一般。

闻晏摆了下手,侍女便退至一边。

他盯着他的脸,见那苍白如寒月,伸手给他盛了碗热汤。

祝池雪道了一声“臣谢陛下恩典”,接过来放在一旁,却并不动它。

闻晏:“为何不饮?”

祝池雪看了一眼那汤,说:“臣不喜欢参汤。”

侍女看了看闻晏的脸色,便会意,立即端下去。

待门合上,屋子里又恢复安静。

祝池雪用膳时几乎没什么声音,大约是出身不俗,又自小性情如此,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他吃得很少,没一会儿就放下筷子。

膳食桌椅撤去,侍女端来才沏好的茶。

祝池雪端着那茶慢慢喝着,见侍女们走出屋子合上门,他放下茶杯。

“陛下。”

闻晏有些许意外,祝池雪进宫后,很少主动开口说话。

祝池雪道:“陛下,那日动了陛下的珍贵之物,臣自知有错,今日特向陛下请罪。”

如果说刚才只是有点意外,这会便是讶然了。

他竟主动提起此事。

宫中人人皆知新帝出身微末,与生母有关的一切都是宫中禁忌,没人敢提起,连私下里议论都不敢,一旦被人发现便会丢了性命。

但此刻,祝池雪目光平和地看着闻晏,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平常的小事。

闻晏目光幽深,“你知道那是什么?”

祝池雪:“能猜到一二。”

闻晏:“既如此,孤当日已经不计较,你为何还要提起。”

祝池雪:“为人为臣自当如此。陛下的一切,臣下自然该关心。”

他语气恭敬,姿态不卑不亢,闻晏却从中得出一点隐秘的什么。

他似乎是第一次问他的事。

闻晏眯眼盯着他的发顶与鼻尖一会儿,片刻,才道:“那册子里的童谣,是我还未出生时,母亲为我写的。”

祝池雪大约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提起,一时间眼里闪过几分惊异。

原本他只是想以此试探,看是否有可突破的地方。

但不过,新帝恐怕也是此意。

祝池雪并不接话,他只抬起眼看着闻晏。

闻晏眯起眼看着坐榻对面的窗子,似乎透过那儿看到了过去,“幼时她还是个无可挑剔的慈母,后来变了罢了。”

后来先帝安稳坐拥天下,妃子众多,当日意外临幸的宫女沈氏女已经如云烟,不再记得。

而这沈氏女生下的儿子自也不是什么“麟儿”,不过是个一半卑贱血统的庶子,比不上皇后所生的嫡子,太子闻风翡。

先帝政务繁忙,来后宫也只去皇后与几位宠妃宫中,没多久就不记得那沈氏女和与她生的孩子。

便也自然而然地,在长日的盼望与失望里,一个深宫女人悄无声息地变了。

最初对幼子的疼爱便也消失在时间与冷待里,只余下那本多年前干净炙热如初的书册,一字一句写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仿佛从未变过。但其实早已不再。

沈氏女也早已亡故,化为一抔黄土,于大风中去。

祝池雪自幼饱读诗书,这般的事自然明白。

多如天下万万人的事,只是一般悲哀。

“世子应当不懂才是。”闻晏半倚着软枕,一手支着额角,看着他,眼中满是戏谑之意,忽而话锋一转,“既是请罪,孤罚你什么好?”

祝池从榻上下来,垂首跪着道:“臣不知此事是如此,还请陛下开恩。”

闻晏盯着他的神情片刻,看不出什么端倪,心头闪过几分疑虑。

好一会儿,他伸手把祝池雪扶起身。

他示意他过来些,祝池雪便走近。

“陛下。”

他们已经挨得很近,祝池雪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低了眼睛。

那夜……也是这样的气息。

萦绕他一整夜。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点,闻晏皱了眉。

“你这样厌恶孤?”

祝池雪道:“天子威仪,臣心震荡。陛下言重了,臣不敢。”

他面上并没有什么神情,看起来并不像是厌恶,似乎真如他所说,只是碍于礼数。

闻晏皱着的剑眉才舒展开,伸手拉过他的手。

祝池雪的手总是冷的,只有捂着手炉时才会好些,此刻在屋子里,倒是不算太冷,只是指尖还有些凉。

因常年执笔的缘故,祝池雪的手有几处并不细腻,反倒有一点薄茧。

闻晏盯着他的手出神,祝池雪也并不言语,任由他如何,一时间屋内安静。

新帝的指节摩挲少年掌心,祝池雪瞳孔微动,却没有收回手。

他的不抗拒也令闻晏感觉到了什么。

殿内龙涎香正燃,萦绕卷上房梁,仿佛处处都是这般气味。

祝池雪温凉的掌心触到滚烫,不自觉一颤,长睫垂落,却被人挟着下颌微抬起来。

面前人声音低沉又仿佛压抑什么一般地唤他:“祝小世子。”

少年目光一片湿润,莹润如露的泪珠自眼角滑落,顺着面颊淌至下颌,浸润了闻晏的拇指。

他分明神情是如初的平淡从容,眼睛却满眶的泪。

像被盖满了雪的梅,一滴滴从花瓣尖儿淌下雪水。

祝池雪蓦地察觉自己竟然在落泪,心里那点耻意与自厌难以克制地喷薄而出,然他却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只闭了下眼。

被泪浸湿的睫羽仿佛被乌墨浸透,尾尖末梢凝着冰露般的一滴泪,随着发抖的眼睛颤抖坠落,擦过透着一点绯红的苍白面颊,啪嗒打在闻晏掌心。

他抬手抚去他脸上的泪珠,带着一点怜惜,眼里又有极重的欲念,像一丛深暗的夜火在灼烧,几乎要烧去他的泪,却只愈烧愈汹涌。

窗外鹅毛大雪纷落,白日映雪,屋内半明半暗,声音琐碎不清,衣袍落地莫不若雪声。

……

半日后。

祝池:【……】

他沉默地端着一杯茶坐在榻上,和桌上的茶壶相对无言。

系统:【宿主你说句话啊。】

祝池:【?】

祝池:【你想死就直说。】

系统:【我看人从来不会错,我就说你会被gay。】

祝池:【你死!!】

他为快穿局大义献身了……快穿局必须给他发奖金……否则他要死不瞑目了。

系统:【你没发现你被这样那样之后,咱们的任务挺住了吗。】

祝池:【?好像也是。】

原剧情里这会儿祝家早就完蛋了,但硬生生被他拖到了现在,虽然过程艰难凶险,还牺牲屁股……他是说牺牲直男的身份,但的确是挺住了。

说到祝家……都已经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毕竟虽然攻心是上策,但如果能来点实际的压迫,直接把暴君弄下来,那就直接了事,不用折腾了。

原先祝池以为顶不了这么久,没想到一转眼过去,心惊胆战地苟了几个月。

……虽然一开始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祝池想了想:【上回祝家那个线人怎么样了。】

系统:【暴君的人在监视她,上次就被发现了。不过他们的人看了你传出去的暗号,没看出来什么,估计以为你真的只是托人送点茶进来,就没上报。】

祝池眼睛一亮:【那好啊,既然这样,我们就继续老套路。】

他原本是预设闻晏会看到那张纸条,猜测闻晏恐怕看得出暗号,因此对祝家起反的事不抱什么希望,毕竟消息早就泄露,肯定会有所防备。

但没想到闻晏的人并没把这消息报上去,那就有点不一样了。

这事还是有点希望的。

祝池思考一会儿:【得再跟她碰上面。】

系统:【那不难,她其实经常在月宴宫附近的地方转悠,但宫里人多眼杂,她不好往跟前凑。】

祝池:【随机应变就行了。】

他确定好方案,喝了口茶,想起白天的事。

祝池:【狗统,你说,狗皇帝今天说的事是不是真的。】

系统:【应该是吧,但听起来只说了半截,没说全。我觉得他是想看你的反应。】

确实,暴君那么多疑的人,他忽然提起这件事,在他眼里很值得怀疑,因此选择说一半的旧事来试探他的反应。

总而言之,就是两个人互相试探。

祝池思考了一会儿,说:【那你觉得后半截是什么?】

系统:【不好说。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后来没多久沈氏死了,先帝被狗皇帝逼宫篡位软禁,之后没多久也被他杀了。】

祝池:【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沈氏多半是郁结成疾死的。】

闻晏很可能把生母死亡的原因归咎到了先帝身上,所以后面没有为了掌控祝家稳固权力留着先帝的命。

不过本来也是,如果不是先帝,沈氏也不会死。

系统:【确实,我也这么觉得。】

但如果此时闻晏已经对“祝池雪”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甚至会真的把“祝池雪”纳为男妃,原因会是什么?

“祝池雪”身上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闻晏的?

最开始祝池千方百计吸引闻晏的注意力,但真成了,祝池这会儿反倒有些捉摸不透了。

君心难测啊。

暴君就更难了。

系统也思考了一会儿,没想出答案:【不过从我们系统的角度来看,既然你现在的状态和方向产生的效果不错,继续保持是最好的。】

祝池也这么觉得:【确实。如果出现什么状况再随机应变。】

不过都到这份上了,还是别轻易出什么岔子。他都已经献身了,如果再任务失败……他把系统宰了算了。

祝池摸着下巴,琢磨起闻晏白天说的话。

“——幼时她还是个无可挑剔的慈母,后来变了罢了。”

后来变了罢了。

指的是沈氏从一个疼爱他的母亲,变成了一个幽怨甚至可能对孩子苛待的人?

这话仔细品,好像有点什么别的感觉。

祝池心里冒出来一个答案。

【狗统,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

深夜,子时。

月宴宫。

窗外寒风呜呼狂吹不止,吹得没关严实的门哐啷作响。

祝池雪停了停,复又继续执笔写。

那门却喋喋不休地哐啷响,嘈杂得令他皱起眉。

轻轻叹了口气,他终是放下笔,起身,预备去关上门。

他才走到屋门口,便听见屋外有人轻声道:“世子……?”

祝池雪心念一动,应道:“是我。”

他稍打开一点门,便见一个侍女在屋门口,左右张望,满脸通红,似乎很慌张的样子。

此人自然不是月宴宫内的侍女,但祝池雪却对她有印象。

是那日替他传消息的人。应当是父亲那边的人。

那日他也不确定,只是心中有所猜测,心知若真是父亲那边的人,那能有机会接近他定然费了很大的功夫。

既然时隔多日此人再度出现,甚至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夜入月宴宫,想来是要有什么动作。

也许同上次一样,是父亲的意思。

他也略看了眼周围,此时夜已深,廊内房外并无人,春水也早被他让回侍女们的房间里去歇下来了。

祝池雪道:“进来说。”

侍女点点头,忙走入房间。

闩上门,祝池雪示意她坐下,替她斟了杯温热的茶。

“你如何进来的?”

月宴宫门口有人守卫,虽近日闻晏撤掉了几队,但到底有侍卫轮班值守。

她小小一个侍女,不大可能会从正门进。

果然,那侍女饮罢了茶水,道:“奴是从您屋子后头的墙根那一个小洞钻进来的。您不知道,这月宴宫从前由奴和其他几位姐妹打扫,后来才被掌宫调走。”

祝池雪点了下头,不置可否。

他道:“此地耳目众多,我便长话短说。你有无我父亲的手信。”

虽然上次的确是父亲的字迹,但宫中行事必得慎重,否则一旦出岔子,遭殃的不只他。

侍女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张极薄的小纸,递给他。

祝池雪接过来,仔细看了,确认了这的确是祝万山的亲笔。

他稍松了一口气。

纸上暗号的意思是:云书,你在宫中可还好?

祝池雪微有讶然。他原以为父亲着急让人夤夜潜入宫中是为了催问有关起反之事的消息,不曾想竟只是为了问他是否安好。

心下霎时间卷起一点酸意,却生生压住了,不曾在面上显露半分。

他是否安好是其次,重要的是祝家。

况且他也,很好。

“……”

祝池雪一言不发,快步走到桌案前,略一沉吟,取笔在纸上小心写下这些日子极不容易搜集到的消息。

他交给侍女,道:“走罢。再留,若有人起夜,你便脱不了身了。”

侍女点点头,将那薄如蝉翼的纸贴着皮肤放进袖子里。

她起身就要走到门口,却看见门上映出的一个人影,渐渐愈来愈清晰——正有人走过来。

她一惊,差点叫出声,祝池雪及时制止她。

祝池雪听见春水的声音响在外面:“世子殿下?有人与你说话吗?”

来啦,晚上还有一章。

对方已经删掉视频了,事情处理得很顺利,谢谢小天使们关心。

另外问了下编编,古代世界占比不能太多,不然会被判定为窜频。所以修仙世界应该就不写了,下个世界应该是都市豪门,第三个是星际abo,然后全文总共三个世界就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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