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砚的注视下，楚颂只得放下杯子，半晌，才开口道：“衣服……衣服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弄湿的。”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楚砚不认为楚颂不小心弄湿衣服会是这样的反应。
楚颂抬头瞥了楚砚一眼，楚砚只是露出倾听的神情，没有急着逼问她。
“妈妈，不女不男是什么意思？是骂人的话吗？”
听到这样的话，楚砚有些诧异，随之而来的，是升起的恼怒。
这种话她前世听得多了，“你头发太短不像个女人”、“你太强势了不像个女人”、“你太独立了不像个女人”……她最开始时只是当成耳边风，后来就直接骂回去，骂到他们不敢说为止。
她现在生气的点在于，在她努力为楚颂创造一个不以性别为标准的环境时，别人却轻而易举地将这种充满刻板印象的话摆到楚颂面前。
她忍着情绪解释道：“这个词的意思是既不像女人也不像男人，一般是用来骂人的话。”
“今天中午的时候，王宇对我说‘你妈妈是个不女不男的怪人’，然后他发出一阵怪笑，我很生气，就……推了他一下，他滑倒在地，他就把碗里的水泼我衣服上了。我不确定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我怕老师说我淘气不喜欢我，所以才没有告诉老师。”楚颂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听完小孩的话，楚砚真是既愤怒又心疼。
她很讨厌“女人样”“男人样”这样的词，它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框定在社会规定的格子里，什么是女人样？善良，温柔，美丽，贤惠的是女人，她不善良，不温柔，不美丽，不贤惠就不是女人了吗？
楚砚摸摸楚颂的脑袋，“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妈妈吗？因为妈妈没有像别的女人一样留长发，可是妈妈并没有变成男人。他不了解妈妈，却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话是没有说服力的。”
发现楚砚并没有生气，小孩乖乖点头。
“颂颂，妈妈希望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不是按照世俗的标准像个女人或者像个男人，女性是我们的生理属性，你是什么样，女性就是什么样，我们追求智慧，勇敢，坚韧，自信，是因为它们是值得追求的品质，而不是因为它们属于某一性别。”
楚颂有些似懂非懂，“妈妈的意思是我不用在意王宇的话吗？”
楚砚笑了笑：“在意，怎么不在意？我们可以把别人当成一面镜子，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得失。
他没有了解清楚就评价别人，咱们颂颂可不能学他，我们在评价别人之前，要对别人有所了解，多谈感受，少下定义，人是很复杂的，也许我们只看到了其中一面。
关于这件事情的应对方法，面对王宇的诋毁时，颂颂心里肯定是生气的，这时候，我们反而要冷静下来，努力找到他说法里的漏洞，就像我刚才说的，他不了解我却说出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戳穿他，你越冷静，对方越容易被激怒，这时候他如果说出更过分的话，你再动手也不迟，对方还手的时候你赶紧躲开，这种亏咱们不吃。”
看着小家伙露出思考的表情，楚砚捏了捏她的小脸，感叹道：“我们颂颂什么时候才能长得高高壮壮的，本来你们俩算是打了个平手，结果我们颂颂竟然因为身体太差发烧了，瞧这小脸，好像都瘦了。”
楚颂往旁边躲了躲，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妈妈又取笑我。”
*
第二天，楚砚照常送楚颂去幼儿园，把昨天的情况简单和朱老师说明清楚，提出了希望把楚颂和王宇座位调开的想法。
并非是因为两人发生了摩擦，而是因为那小孩嘴里的话散发出的信号，那些话恐怕是他家里人在他面前念叨过的，孩子像大人的镜子，映照出氛围和涵养，她不希望楚颂受到影响。
和楚颂分别后，楚砚又继续着她的摆摊事业。她仍然像昨天一样，十一点到达学校后街。
她刚把串串煮好，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这怎么卖的？”
一个胖墩墩的男人支着脑袋看过来，楚砚转身一瞧，是身后不远处复印店的老板，“昨天我看你生意挺好，怎么下午没来呢？”
楚砚挥动扇子给串串降温，头也不抬地回答：“上面牌子上有写价格，大哥要买吗？”
男人根据指示抬头看了一眼价格，酱汁的香气实在诱人，他咽了咽口水，“那就给我来三串肉的，尝尝你家的好不好吃。”
楚砚给他蘸好酱汁，他接过串串，一边掏钱，“都是街坊，给点优惠呗。”
给他找零，顺便给了他一张优惠券：“集齐十张可换一串。”
男人拿起其中一串，不说口味，仅看这卖相和气味就足够有吸引人的特质，他咬上一口，原本不大的眼瞪得溜圆，忍不住再尝了一口，接着三两下就吃完了三串，吃完还不顾形象地舔了舔嘴唇。
“老板，你这串串是怎么做的，”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用眼神示意楚砚，“比那家的好吃多了，这个味道真的很正宗。”
楚砚露出职业微笑回答：“只要多练习就能做得好。”
男人顺着楚砚的话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像你这种专卖的，确实和搭着卖的不同，你看像我们开打印店吧，也是这样……”
就在男人准备发表发表一番开店经验时，来打印的同学叫住了他，他只好立马打住，走之前还不忘给楚砚提建议：“说实话，你这怎么也该出摊时间久一点，我要是有你这手艺，那肯定一天开到晚。”
楚砚没搭话，只是点点头。她确实有点烦这种爱说教的男人，只有把他当成啰嗦的顾客，才能勉强忍耐。
男人离开后，楚砚这边也来活儿了。
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一前一后来到摊子前，女生小声嘀咕：“是这家吗？”
她旁边的男生挠挠头，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应该是这家。”
昨天晚上，学校论坛上很火的一个美食帖子更新了，被评论的网友顶到前排。
帖子的标题叫做“暴言，学校附近根本没有好吃的店！！！”
等大家急急忙忙点进去准备反驳楼主的时候，发现主楼写的内容是：“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楼主已经把学校前后街吃了遍，现在就向大家分享一下我心中的top10（ps.排名不分先后，楼主想到哪儿说哪儿，不服的自己开帖），第一家是后街的鱼粉……”
这位ID名为“AAA刘姐（大吃特吃版）”的楼主，语言风趣幽默，尤其是对食物的形容，搞怪又贴切，既勾起了大家对美食的期待，又感受到了吃瓜般的快乐，所以互动量一直不错。
昨晚许久未更的主楼更新了，楼主把top10删掉了一个，在末尾更了一家根本没听说过的路边摊，楼主的评价是：煮的恰到好处的食材淋上鲜红油亮，浓稠微辣的酱汁，感受到食物在唇齿翻滚碰撞，调料与食物的完美融合，简直比我的脚和鞋子还要般配，我一口气能吃十串！（ps.摊主是个酷酷的寸头姐姐，说话却温柔又耐心，我永远爱反差萌！）
最新一页的评论，有的推测楼主是不是收钱了，有的推测楼主可能被盗号了，当然还有一部分表示有被推荐到。
徐佑就是属于想尝试一下的那部分人。
今天恰好从这里经过，他只是好奇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吃，要是于佩夏喜欢的话……他习惯性地往左前方女生的方向看了一眼。
于佩夏往台面上指了指，“那就要这个吧，还有西兰花和土豆片，要蘸甜辣口味的。”
“原来你喜欢西兰花和土豆？”徐佑对着旁边的女生笑了笑，“老板，那我和她一样。”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钱递给楚砚，“我们俩的一起。”
听到男生的话，于佩夏也赶紧伸手把钱递给楚砚，“不用了老板……我们分开付就行。”她后半句是对着男生说的。
“都是同桌这么客气干嘛，下次换你请我呗。”徐佑抬抬下巴，颇有几分无奈的意味。
“可是……”于佩夏看了看楚砚，神色有些犹豫。
就在场面即将陷入僵局时，楚砚忽然说道：“在我这里女生有特权哦，所以妹妹，你希望各付各的吗？”
楚砚的声音有一种平静的安抚力量，于佩夏点点头，“各付各的吧。”
“诶，你说……”男生只好妥协地点头。
楚砚各给二人一张优惠券，并说明用途，徐佑眼睛亮了亮，这不就找到下次一起过来的机会了吗？
就这件事上，他对这家路边摊生出几分毫无关联的好感，看着于佩夏尝了一口，他也跟着尝了一口。
香辣的气息并没有覆盖食物本身的味道，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帖子里的“酱汁和食物的完美融合”这一句，那楼主形容得分毫不差。
他朝于佩夏瞥了一眼，站在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她认真咀嚼食物的样子，看来她也觉得好吃。
要不下次再和她来这里吃吧，徐佑一边想着，刚才的些许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在于佩夏和徐佑离开后，不一会儿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楚砚的错觉，她感觉今天来的人似乎比昨天还多了。
不到一个小时，楚砚准备的量就全都卖完了。几个来晚的学生都没买到，甚至还问楚砚明天来不来。
楚砚告知她们明天的出摊时间，一边开始收拾摊子。
此时，一双女鞋停在摊子旁边，正在埋头扫地的楚砚抬眸一看，一位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正打量着她，对上楚砚的视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楚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