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陆瑾知是一个书生。
这听起来像个玩笑——
任谁看去,陆瑾知都是个高大、强壮、力能扛鼎的壮汉子。
但脱了衣服的他,却实打实是个面揉的身子骨,柔柔软软,一推就倒。
没有人敢上来脱他的衣服。
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就连陆瑾知自己都不清楚。
陆瑾知就这么凭借自己强悍的外表,平安顺利地孤身走过上千里路途,抵达了距离京城百里开外的一处破庙。
天色已晚,他打算今夜在这个庙里借宿一宿。
陆瑾知先给庙里供奉的本地土神上了个香,礼貌性地叨念了两句路过贵宝地多有打扰云云,才安心寻了个角落摊开铺盖卷。
就着清水啃完干粮,刚朗诵了两遍劝学,他忽然感到一阵困倦,上下眼皮禁不住打架,觉出自己实在无心功课,便索性躺到铺上,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
2
陆瑾知发觉自己正在爬山。
他几乎已到了山顶,走完最后三级石阶,眼前就忽然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
在平地中央,有一座宅院。
宅院十分小巧,却殊为精致,前后只得两进,一眼便可望穿。
此刻它正门大敞,红灯笼高挂,似乎正在等谁进来。
陆瑾知犹豫了一下,在门外站定,礼貌地叩了叩门环。
铜质的门环十分沉重,叩在红木制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一下。
两下。
三下。
三声过后,一个白色的身影款款从堂内迎了出来。
陆瑾知莫名地生出些害怕。
他想要后退,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瞬间,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呆住了。
脑海中无数个念头蜂拥而起,字字句句都是曾背过读过的圣贤名家,却每字每句都嫌浅嫌淡,远不及眼前人之万一。
弯弯绕绕兜兜转转,最终只归于最粗最白的八个字——
好美的人。
精怪一样。
3
陆瑾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到这房里来的了。
这里到处悬挂着大红彩绸,像是喜事临门,婚期既至。
他手中正握着一杯酒。
另外一杯,在眼前如精怪般的美人身上。
美人眸光流转,嘴角含笑,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臂弯,像饮合卺酒似地,将杯沿凑近了自己的唇。
陆瑾知猛地清醒过来。
他想起了那些故事里的精魅,那些食人精气的妖魔,不都是这样掳人入梦、骗人洞房,在合欢之际害人性命的吗?
陆瑾知越想越害怕,一下子抽走了自己的胳膊,向后退了两步。
“呯”的一声,精致的银杯清脆地砸在地上,酒水四溢,溅湿了他的衣摆。
美人似乎吃了一惊,忖度似地打量着他,而后倏忽靠近,不知怎地穿过了木桌木椅,紧紧贴到了他的面前。
陆瑾知吓得连连后退,直到脚下一绊,全身失衡,不由自主地向后仰跌到一床绵软的被褥中。
他手忙脚乱地想支起身,美人已倾身欺了上来,眼中闪动着的光彩,让陆瑾知心里一寒。
4
秦宵是山的灵。
世人称他作山鬼,山魈,他却更喜欢给自己一个完整的名。
他一直守着这座山,也守护着山上的生灵。
生老病死,是天理循环,他极少干涉,只偶尔兴起、帮上两个,靠山吃山的人就给他建庙塑像,将他供了起来。
虽然塑像是照着钟馗刻的,但供奉指向的是他。他还是因此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受人香火,便要还些什么。
所以他偶尔还会过来看看,听听祈祷者的心愿与祈盼。
他回应了其中几个,便真打响了些许名声。
于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的小庙香火旺盛,人流如织,还有人在他的庙外搭了个茶摊。
再后来,战乱迭起,乡人离乱,山脚下的村镇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百多年过去,已没人再记得他,也没人再来他的小庙了。
他又回到了曾过惯了的清静日子。
这日子他也喜欢,只是有时还是会想起曾经,热闹忙碌、加班加点成愿还愿的那段时光。
这天,他正饶有兴味地翻着凡世市面上流传的精怪小说,忽然感到有人在叩自己的门。
伴随着香火而来的,是一个温润柔和、不紧不慢的声音。
那声音自称陆瑾知,向自己念叨着借地一用,就像前来做客的朋友在简单寒暄客套一般。
他不由起了几分兴致,降灵瞧了一眼。
是一个十分强壮的……书生。
他忽然想起了手边的那本书。
以及前几个月才看过、尚有些不明所以的配图版□□。
5
陆瑾知虽然挣扎,但他的挣扎却软绵绵的,秦宵单手就能压制。
反正是入梦,并不会伤他本人,醒来都未必记得,所以望着陆瑾知惊恐惶惧的眼、听着陆瑾知不知所措的尖叫和软弱无力的谩骂,秦宵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他早就想试试那本书里的内容了,陆瑾知是自己进门做客的,也刚好,很合他的眼缘。
谁说这不是上天的意志呢?
……唔,手感也很不错。
本以为该是硬邦邦的,没想到摸上去软弹柔嫩,非常好捏。
秦宵忍不住上上下下揉了个遍,发现前后有两个位置抓揉起来尤其舒服,便专注在这两处仔细品味了许久。
不知不觉中,陆瑾知的反抗已完全软了下去。
秦宵意识到这变化时,他已脸颊嫣红,气喘吁吁,眼瞳湿润欲泣,目光迷离失焦,只一味望着床顶,随着秦宵的动作不自觉地发出些或高或低的好听声音。
秦宵看得有趣,忽然想起书中的某些关键片段,便伸手去解他的衣衫。
疼痛是真的,舒爽也是真的。
陆瑾知带着哭腔软绵绵地唤的“秦宵”殊为好听,也是真的。
6
陆瑾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遇到了一个名唤秦宵的美公子,两人一起度过了许多许多天,做了许多许多事,他被迫喊了许多许多次秦宵,以至于最后全身酸痛,嗓音沙哑,累倦不已,连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但恍然惊醒,才将将天明。
陆瑾知呆呆地躺了一会儿。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那感触虽然在渐渐淡去,却还鲜明地回荡在知觉里,让他有些心潮腾涌,也有些心烦意乱。
他坐起身来,蓦地浑身一僵,低头看了一眼。
……他梦遗了。
陆瑾知红着脸把脏污清理净了,逃命似地离开了破庙。
临走之前,出于礼貌,他还是供奉了三炷香,向此地主人道了感谢。
可那个梦竟不曾被他甩脱,反而跟他一路进了京城。就连三日科考期间,都不曾放过他。
甚尔……变得越来越秽乱,越来越放肆。
秦宵这两个字也被一下一下、深深舂进了他的骨子里,只要想起,就像有什么透了骨、入了髓,叫他浑身发软,两股打战,若非神志清醒、有心遏制,便真的要春水一样化在地上了。
时日见长,陆瑾知渐渐变成了两个。
白日的陆瑾知是新科榜眼、官场新秀,在朝堂之上秉言直谏,慷慨陈词,不卑不亢。
晚上的陆瑾知却昏乱酥软,宛如最熟烂的小倌娈妾,耽溺沉迷于最寡廉鲜耻、肮脏龌龊的肉身享乐。
从被迫恐惧,到挣扎负罪,再到主动沉迷,陆瑾知只花了四个月。
在第五个月的某天,走在路上的陆瑾知猛然发现,他居然在期待听到“秦宵”这个名字。
……他竟贪图到了这等地步。
他竟想在现实里也拥到他的梦中情人。
7
陆瑾知在现实中找了许久。
他拜访了京里和京郊每一个叫秦宵的人,出入各种高档低档的烟花场所,不惜大笔挥霍,想尽方法去见天下知名的各色美人。
这样的风流做派将他的清白名声一扫而光,许多曾观望着想与他结亲的人家都因此放弃了这个想法。
就连皇帝都忍不住亲自过问,含蓄地建议他注意身体、适当收敛一些。
聆完圣训,离开皇宫,陆瑾知走在街上,忽然打心底里涌起了一阵委屈。
他强忍着鼻酸,妄图让眼泪只到眼眶为止。
但哪里忍得住呢?
低头落泪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8
陆瑾知又回到了那座山下的破庙。
小庙与他走的时候别无二致,破败如初,庙里供奉的土神依旧蛛网盘结,把凶神恶煞的黑面都遮去了大半。
陆瑾知仰头望着,犹豫了一会儿,解下背了一路的竹篓,一手笤帚,一手簸箕,开始打扫卫生。
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小庙里里外外都扫除一净,连屋檐瓦顶上的草都费心爬上去拔了,还脚滑掉下来一次,得亏小庙不高,又被树枝托了一把,才没酿成惨事。
一直忙到傍晚,陆瑾知揉着酸痛的后腰,看着干净整洁的庙貌,不由长舒了口气。
把工具一并搬去屋外,他搬着新买的蒲团端端正正在神前跪下,在被洗得簇新的香炉里点了三支京内最顶级的檀香,恭恭敬敬地许了一个愿望。
9
秦宵是山的灵。
作为一个善良且勤劳的山神,他合该满足向他诚心祈求的人的心愿的。
不是吗?
【end】
【两句应该但不忍删的后续】
有生以来头一次,秦宵高高兴兴地奔向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有好一段时间要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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