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让我们仔细回顾一下前文。当初说好的重生条件是完成“柏桦”这个身体原主人的遗愿,一旦无法完成就要魂飞魄散。而他的遗愿有两项:
一、四十五岁前要在娱乐圈发展事业。这属于长期目标,就目前情况来看,进度还算客观。
二、尽快拿到本科毕业证。
柏桦瞪着手里的学生证,只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寂静了,他清楚感受到了心脏的脉动,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和血流经过内耳时几不可闻的声响。
当初重生后两个小时之内,他就被拉进片场开始了第一次触电,并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里都只剩下了拍戏这一件事。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美好的时光——不用考虑各方势力,不用时刻戴着伪装,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会不会在下一个瞬间就戛然而止……
这样的生活太轻松愉快了,以至于他长久以来紧绷的心神不由自主地跟着松懈下来,竟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柏桦一个激灵,脑海中立马回忆起了一些原身过去的记忆,再加上学生证上的信息,他迅速拼凑出了一个过去的柏桦——
少年刻苦学习,成功考入国内top5的名校,进入外语学院成为了一名俄语专业的学生。刚刚脱下高中校服的小柏虽然有一副出色的五官,却并不会打理自己,夏天就T恤大短裤,冬天就长裤羽绒服,运动鞋穿一年四季,厚厚的刘海始终垂下来盖住额头,一米八二的高个子,走路却习惯性地微微低头,偶尔和人眼神对视,会下意识地露出一点羞涩的笑,然后马上转开视线。
沉闷,低调,不起眼,唯有成绩不错,常年保持在班级上游,但又不是最拔尖的那一个。他就像世界上最普通的那种大学生,以后可能就老老实实毕业,勤勤恳恳拿着简历到处碰壁,最后找一份待遇过得去的不一定和专业相关的工作,按部就班地和一个相亲来的女孩子结婚生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但突然有一天,小柏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同系的一位学姐。
学姐面容姣好,身材健美,双商在线,大三时就被保研,是学校里堪称女神般的存在,追求者众多,根本看不到人群之外的小柏。他暗恋着心中的女神,偷偷了解了她的一些爱好,知道她周游过欧洲,偶尔打羽毛球,是漫威的死忠粉丝,闲暇时喜欢看最近流行的选秀节目。
于是大四这年,小柏为了得到学姐的关注,硬逼着自己克服社交恐惧参加了来学校里海选的某个选秀节目,在造型师的打理下换掉了发型和平庸的衣着,带着“腼腆可爱天然呆”的人设,艰难地冲到最后成功出道了。
可惜,学姐依然没有看上他,因为学姐她不、吃、这、一、款!
简直男默女泪。
知道真相的时候,小柏已经和另两位美少年成了团,并与公司签下了五年的新人约。由于时常请假太麻烦,他干脆办理了休学,开始了在娱乐圈打拼的生涯。其实他的个性真的不适合娱乐圈,两年过去也没能混出什么名堂。于是一边愈发怀念学校里单纯平静的学习生活,一边又疯狂渴望在角斗场般的娱乐圈里崭露头角,让学姐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两种完全不同的欲求快把他的精神撕裂了。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学姐和男友订婚的消息。
当时小柏花一天一夜背好了《燎原》的剧本,正准备睡一觉就去剧组。睡前,他习惯性地刷了一下朋友圈,然后就看见了同学发的参加学姐订婚宴的照片。
一时冲动想不开的小柏面无表情地拧开了煤气罐。
再之后,醒来的就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了。
柏桦按着再次欢快跳跃起来的太阳穴,万分无语。
能说什么呢?过去的柏桦和他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人。在他看来,除生死无大事,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办法总比问题多,他完全理解不了这种因为暗恋失败就要死要活人,觉得他们都是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天真花骨朵,随便一场小雨下来就蔫儿了。
人的一生那么长,以后遇到的问题还多着呢,失恋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如果小柏不蔫儿,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现在的柏桦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感谢小柏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过去的就过去吧,他不想过多评价逝者,只能保证让自己实现他的遗愿。
柏桦把文件袋里的资料都倒出来摊在桌面上一一看过去,除了学生证之外,剩下的都是当时办理休学手续时的文件。除此之外,桌边的书架上还整齐码着一排课本,都是当初学校里发的教材。
出于职业需求,柏桦熟练掌握了几门语言,其中就有俄语,书面和口语完全不是问题。他信心满满地想,等寒假一过完,就回学校申请复学去,正好把没上完的大四下学期填上,顺便拿到毕业证。
有了计划的柏桦浑身都松快了不少,于是重新把文件和学生证收好,准备去还在开的超市买点东西回来过年。原本只有一个人,他很多年没过过年了,但今年是新生嘛,他决定破例好好庆祝一番。
就在他刚走出电梯时,庄晓晓又来电了。
大过年的还有事?柏桦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庄姐?”
“刚才你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庄晓晓有些为难地说,“她说她怎么也打不通你的电话,叫我转告你一声,过年回去一趟……你把你爸妈拉黑了吗?”
柏桦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事,“我……”
听他吞吞吐吐的,庄晓晓觉得自己的猜测多半对了,她沉默片刻,劝道:“你还是给他们回个电话吧,看在大过年的份上。”
大过年的。
柏桦无声一哂,伸出两指揉了揉眉心,妥协道:“好,我知道了,我马上给他们回电话。”
在他接收到的信息里,父母出现的频率很小,他不知道原身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亲人之间会闹到拉黑电话号码的地步。从庄晓晓的语气里,他能感觉到她似乎知道点情况,但又不能直接去问她,否则怎么解释呢?
翻了翻手机黑名单列表,果然从中找到了原身爸妈的电话。他把两个号码放出来,按下“妈”的电话拨了出去。
很快,电话被接通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威严地“喂”了一声。
柏桦一顿,自然地说:“爸。我妈呢?”
柏父“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
“我最近工作忙。”工作忙没时间是个通用借口,柏桦打算试试看套点话出来。
“你工作?你那算什么工作?”柏父先是飞快地呛了他一句,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住了口,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过年了,你也该回来了。”
“我……”
“桦桦!”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急切地插了进来,她似乎抢走了电话,连珠炮似地说:“都要过年啦,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妈好久没见你了!”
柏桦被那一声“桦桦”雷了一个哆嗦,听见柏父在背景里又重重“哼”了一声。
前世,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从中学时代开始,他就作为一名预备役被国家直接领养了。他几乎没有与父母相处的经验,也极少想到那两个面目模糊的亲人。然而面对柏母这种难掩期盼的语气,他发现自己竟很难拒绝,仿佛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推动着他,令他想要答应下来。
或许他骨子里还是向往亲情、想真正有个家的吧,柏桦头疼地想。
“喂喂?桦桦?”柏母听他不做声,赶紧又问:“车票买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到家呀?”
柏桦定了定神,思考片刻,终于还是打消了独自过年的念头,“我……我正要回去呢,可能会晚点到家。”
“好好好,”柏母欣喜道,“路上小心,我们等你回来再吃饭!”。
柏桦手里有一些存款,但似乎从未想过要怎么用,都一股脑儿地堆积在卡里,名下不说房了,连辆车也没有。柏桦一边暗自计划着年后要去买辆车代步用,一边带着驾驶证找到了一家还在开门的租车店,租了辆八成新的黑色轿车,带着后备箱里给两位老人买的礼物启程了。
原主不是御海市人,但离得不远,老家就在连方市,高速上跑两到三个小时就能到。柏桦上了高速,习惯性地驶上左侧车道。没一会儿,他便觉得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眼前似有白光闪过,一阵眩晕,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跳动的指针、近在咫尺的嶙峋岩壁、扭曲变形的钢架和瞬间填满视线的安全气囊……一瞬间,无数场景犹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他耳边犹有幻听,仿佛再次听见了车头与石壁相撞时那令人胆寒的巨响!
一股寒气从他的骨髓里冒了出来,仿佛一条潜藏已久的毒蛇,闪电般将致命的毒牙刺进了他的灵魂!
然而柏桦不愧是个狠人,在察觉到不对劲的刹那狠狠向舌尖咬了下去,用尖锐难忍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循着常年在危险边缘锻炼出的反应能力,他强行用意志力压制着生理反应,小心变道,略显不稳地在应急车道停了下来。
在松开方向盘的那一刻,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后背上出了一层的冷汗。
良久,柏桦灌了几口矿泉水,和着嘴里的鲜血一起咽下,感觉自己出了点问题。
前世,他死于一场由于高速撞击导致的车祸,而这一世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摸到车。如果他对开车产生了PTSD,那么刚才在市内时他就应该发作了,何至于等到这时候?
他的视线正好落在仪表台上,白色的指针已经指向了零,他与那些数字和刻度对视良久,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他不是对开车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而是无法开快车!
市内限速最高不过八十,而高速路上的左侧车道却是快车道,最低限速一百或一百一。
柏桦一拳捶在方向盘上,眼神骤然阴沉下来。
无法掌握基础交通工具对他带来的危险可能是致命的,他不能容忍自己有这么一个弱点,必须找机会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失去了开车的心情,他重新装备上帽子和口罩,找人接手了这辆车,拎上礼物,拿着好不容易订到的车票,坐高铁回了连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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