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兰姨难得亲自下厨去做一顿晚餐。
兰姨老家是苏城的,会一手地道的苏菜,那边菜肴做法精致讲究,每道菜想要做得好需下一番功夫。
五道菜让兰姨忙一下午。
叶九踢踢椅子问:“你男朋友今晚回家吗?”
“不是。”兰姨系着蓝碎花小围裙,忙里忙外,“周岸回来了。”
她说的时候刚好背过身做雕花,叶九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岸?是五班那个?
她没把周岸这人和这里联系到一块儿去。
周识这时从外面过来,“我弟,今晚回来吗?”
“是啊。”兰姨点头,“他大半年没回家了吧。”
“嗯,挺久的。”
“他忙比赛,这次是不是又获奖了,这孩子真出息。”
兰姨和周昌山交往好些年,对周家的事情颇有了解,只有刚搬进来的叶九一片陌生,去给兰姨打下手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些内容。
她没听错,他们说的就是周岸。
因为他一直没回来,所以家里没人提起。
提起来也没啥事,性格孤僻冷傲,常年不是训练就是比赛,爱好就是负一楼停着的机车和跑车。
周家兄弟的妈走得早,兰姨不算两兄弟的继母也算一个很亲切的阿姨,周识性格好,对兰姨客气友爱,但周岸没那脾气,生母走后他排斥外人,对兰姨的存在更是抗拒才是,但相处下来,却比想象中的平和。
兰姨说她没遭到排斥可能是因为她和他们生母一样都是苏城人,烧一手好菜,所以周岸偶尔回家的时候,兰姨就会积极展现厨艺去讨好他。
叶九不知道兰姨图啥,图钱?别说证,连名声都没有。图情?那周昌山自从老婆死后,花名在外,身边的女人够开足球场了。
没东西图,还得伺候那两儿子。
这事儿要是放叶艳身上,一辈子都干不出来,叶艳老爱占便宜,大小便宜都爱,背一gucci包去菜市场买菜,还能为一根葱给大爷抛媚眼,旁边大妈见了背地里直骂骚狐狸。
叶九觉得自己不像她妈,叶艳非要说母女两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她不认也得认,当然不是要叶□□着卖弄风骚,只是一个眼神就不必动嘴皮子,动嘴皮子的事,就不要再花太多精力。
叶艳不是资本家,但市井俗民的小恩小惠被拿捏得死死的。
“对了九九,周岸这孩子性格有点孤僻。”兰姨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提醒,“咱们都让着点。”
兰姨知道叶九不饶人的性子,怕他们闹腾起来,所以多加提醒。
周岸回来得很迟。
他一点都没为几人等他开饭而愧疚,一桌的苏菜都是按照他的口味去烹调的,他尝几口便放下筷子。
叶九就坐在他对面。
她挺意外他为什么看到她后没有很吃惊,就当她是个陌生人一样。
兰姨一直在活跃气氛,介绍完菜肴,还夸赞起周岸获得的奖项,上回在俄罗斯国际击剑联赛斩获第一名,这次的亚青赛又轻松拿得世界金牌,后些年的奥运指日可待。
她声色动听,每个字句哪怕无聊也不会让人抗拒。
“周岸哥哥很厉害的,对吧,九九。”兰姨见没人搭理,说完后看向叶九。
叶九“让着点”的话忘得干干净净,“叫什么哥哥,我明明比他大。”
周岸抬眸,薄唇微动,没言没语,但唇际下撇的弧度足以看出不合。
兰姨不知道叶九的年龄,说:“都一样,同一年的。”
“同一年也分大小。”叶九说,“我一月的。”
“……”
年龄问题,务必要争个高低。
她看他老不爽了。
叶九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比周岸大。
叶艳真不愧是亲妈,都不知道叶九生日是哪天,登记户口的时候按照1.1那天来算,很得年岁,因此她身份证上肯定比同龄人大。
“好了,你们,都是小孩子。”周识笑着圆场,“我是最大的。”
周识今年十九岁,复读两年,前年是高考失利,去年是丢了准考证,老师和同学都感慨他好好一苗子,运气太背,不然他那成绩全国学校随便填。
“对了九九。”避免吵架,兰姨岔开年龄的事儿,“我刚才和周识商量着,想问问你要不要去五班。”
“五班?”
“他们两个也在,你们刚好也有个照应。”
周识也跟着说,“五班,挺好的,老师更权威。”
“我去不了吧?”
叶九记得这是要考进去的。
“可以。”周识说,“和,老师说一声就行。”
五班是高三最好的艺术班,学生全是一流的艺体生,不是考进来的,就是找进来的。
“算了我不想靠关系。”叶九嘴上这样说,实际上根本就不想所谓的“互相照顾”,她在末班就一个江过受的,到五班的话,江城他们更是让她有苦头吃的。
饭后,周岸上楼了。
他始终没参与他们的话题,没和叶九说过话,言语行为和传闻中一样不好接近。
叶九朝他背影看了眼,如果不是还欠东西,她根本不想去找他。
都怀疑他和周识是不是亲生的,性格简直天壤之别,两个极端。
事情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处理掉,叶九犹豫半晌,拿上新换的火机,敲响周岸的房门。
第四遍,门开了。
周岸房间是深蓝和墨黑为基调的,灯色偏暗,过来的时候人影绰绰,他刚洗过澡,碎发滴着水,有淡淡薄荷香,身上那件衬衫领口开得很大,锁骨和喉结线条鲜明清晰,无形之中的性感。
周岸看小鸡似的低头一瞄,对她的到来充满厌烦,二话不说就要关门。
叶九及时挡住了,同时将手中的火机递到他眼前,“那款你不喜欢的话,我给你新换了,这是……”
还没介绍,这次和在学校里的一样,被他抬手,直接挥开。
一点面子没有。
叶九僵住,血管在沸腾,忍不住歇斯底里,“你到底要干嘛,要我赔东西倒是说清楚要什么啊,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皇帝都没你这么难伺候。”
她的吼叫让周岸正眼瞧上了,只是目光冰冷,“偷的那个弄丢了吗。”
她仍在气头上,“是。”
他好像认了,明知道那玩意不可能再找到。
女扒手还嚣张跋扈的,没觉得自己错在哪。
“那就去找。”他说,“找不回来的话,别怪我不把你当女的看待。”
这是叶九迄今一来听他说过最多的一句。
隐约感知到那个火机不是一般的东西,对他来说可能是重要的无价之宝,但她确实无法找得到,那晚上太混乱了,哪怕她记得自己丢在哪个垃圾桶里,现在也被焚烧成黑烟。
“对不起。”叶九终于低头,“我找不到,真的没了。”
“呵。”
“你要是不想要火机的话,我赔别的给你。”
“赔什么。”
“你要什么。”
叶九知道他不缺任何身外之物,为表达诚意,只能这样谢罪。
“我珍藏的东西没了。”周岸冷笑,“你是不是也得丢一样,才和我扯平。”
他不要赔偿。
他要惩罚她一样痛苦。
叶九一怔,“我没有。”
没撒谎,她真没有。
她不是个念旧的人,小时候再喜欢的玩具,只要有更新的更漂亮的她就不会当回事,对过去的人和事她忘得也快,她不在意过去,更憧憬当下和未来,因为她过去的生活挺糟糕的,不知不觉养成这个好习惯。
周岸咀嚼她那几个字。
没有。
那能怎么办,惩罚不到了吗。
总得要经历些痛苦,哪能放任她无事发生呢。
周岸倚着墙壁,抬脚踢开门,插上耳机,“那你就等着吧。”
不温不淡,不喜不怒。
暴风雨前的平静。
叶九哪能不理会,她没觉得自己无辜,毕竟是她先做扒手在先,她只是不想不清不白的,“你要干嘛?直接说出来,别整些有的没的让江城他们对付我。”
她真烦江城那些人。
全是背地里搞阴的,影响学习和心情。
“你不如打我一顿。”她没走,硬是站着,“行吗。”
“不打。”
“我不怕疼,也不说出去。”
“你扛不住。”他淡淡陈述,“我也不解气。”
“……”
打两拳发现人晕的话就没意思了。
何况这种事情不是武力能解决的。
耳机里的歌很喧闹,热血又沸腾,周岸看到的那双眼睛却很平静,她好像真的是来求打的,被拒绝后都没死心,还巴巴地缠在这里。
他唇际一扯:“搞你一顿倒是可以。”
叶九瞳眸定住,骂人的话到嘴边,这登徒浪子,一巴掌扇回去,都嫌脏了手。
周岸踢踢门板,“还不滚。”
下一句她猜得到是啥,真等他来搞?
叶九背过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离开房门的时候又回头,明艳漂亮的脸上荡漾出嘲弄的笑,声音带钩子,“不是不想搞,是怕你不行,爽不到姐。”
双手一抱,扬长而去。
知道他不会来看她的背影,但此时的脸色应该不太好看,没有哪个男生会接受不行这两个字的头衔。
叶九闹腾完有点后悔。
嘴上否认和叶艳的相似之处,可表现出来的样子,根本无法脱离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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