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西德带着迈克尔避开科慕的眼线，来到东街末端，站在半条手臂酒馆门前。

这个酒馆，乃至这整条街，原本是加里诺家族的产业。加里诺家族的圣战结束以后，易主布莱克家族。

酒馆还没重新开张，大多数椅子都反扣在圆桌上，大厅里没什么人，只门口坐着四个马德洛alpha。

四个alpha都是强壮的打手，结实壮硕的手臂上纹着加里诺家族的人名。人名纹身对马德洛人来说是一种荣耀，表明他们曾得到过某个家族的认可。但那些名字上都纹上了大大的叉，表示他们已是自由身。

其中一个alpha出声警告：“这里不欢迎安达勒斯人。”

西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三个目露凶光的alpha，抬脚跨过门槛。

“他是我的朋友。”迈克尔话还没说完，西德就跟四个alpha打在了一起。

门边的桌椅顿时一片狼藉，alpha的信息素疯狂肆虐。

参加过武器训练的alpha都知道，alpha的信息素之间存在等级制约。但具体是什么等级，就像信息素的味道一样，很难说清，要打过之后才能知道。如果信息素等级相差太多，高等级的信息素可以完全抑制低等级的信息素，也就是如果一方alpha的信息素具有压倒性的优势，可以让对手完全无法释放信息素，以及短暂剥夺对手的行动能力。

安达勒斯的军营里却没有多少针对提升信息素力量的训练，安达勒斯人认为体能提升和信息素等级是一回事。

马德洛人却不这么认为。

西德自十八岁分化起就在安达勒斯的军营接受训练，因此在体能上略优于四个马德洛alpha，但在信息素攻击方面却吃了亏。于是没一会儿，西德身上就挂了彩。

迈克尔死死抱住一个马德洛alpha，喊道：“别打了！这是我的朋友！”

“你他妈是谁？！”被迈克尔抱住得alpha手肘往后一顶，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迈克尔仿佛没感觉到肘击，继续喊：“我是迈克尔！迈克尔·布莱克！别打了！他是我的朋友！”

大厅内围斗在一起的四个alpha却没有停手，直到空气中突然涌现一股拥有绝对制霸能力的信息素，四个alpha的信息素顷刻间偃旗息鼓。

“哥！”迈克尔惊喜地喊。

三个马德洛alpha停下动作，朝二楼看去。

西德咬住打颤的牙关，也跟他们一起仰起头。

卡森·布莱克站在二楼的走廊，一手撑着木制围栏，垂眼扫了一圈，目光停在西德身上。

“上来。”卡森说完，身影消失在一扇门后。

西德抹掉嘴角的血迹，往角落的楼梯走去，迈克尔跟在他身后。

西德走进吞没卡森身影的那扇门。

里面是一间会客室，不大，有三张红木沙发，三个alpha占了两张。

卡森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其他两人分享一张长沙发。

两个人西德都认识，一个是卡森的哥哥，马修·布莱克，另一个是东街商会的会长蒙提尔。

西德坐在卡森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迈克尔走进来，关上门，坐在马修身边。

卡森对蒙提尔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

蒙提尔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说：“二少爷，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加里诺家族的圣战把我们榨干了，真的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

卡森道：“没钱，可以拿命来抵。”

蒙提尔见惯了这种类型的威胁，对此早有准备，为难道：“别这么咄咄逼人，二少爷。这样吧，加里诺家族之前预留了给柯林先生的那一份，我们可以把这一份钱给你，但柯林先生那边，你得自己交代。”

柯林先生是整个马德洛区商会的会长，背靠巴法罗家族。

马德洛六大家族，属巴法罗家族最有实力。巴法罗家族的唐，皮姆·巴法罗，甚至还是奥尼王国的公爵。按奥尼王国的律法，整个马德洛地区都属于巴法罗公爵。只不过马德洛人不这么认同罢了，各家族的统领照旧各自为政。

在蒙提尔眼里，卡森·布莱克连布莱克家族的唐都不是，只不过是通过家族圣战捡到漏的幸运儿，不可能有胆子吞掉东街留给巴法罗家族的那份“税收”。

对卡森提起巴法罗家族，作用相当于西德对科慕提起卫兵所的“程序”。

不出蒙提尔所料，卡森果然转开了话头，问道：“东街商会二把手是谁？”

“是佩特罗。”蒙提尔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没在蔑视卡森。

“去，”卡森脸上露出他招牌的，意味不明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把他叫过来。”

蒙提尔有些惊讶，不明白卡森为什么有了他这个一把手在还要找二把手，但他什么都没问，应了一声，起身离开房间。晾卡森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蒙提尔离开后，西德独自面对着布莱克家的三兄弟。

三人长得很像，都是马德洛人典型的瘦长脸，但唯有迈克尔身形独特，又矮又壮。

先开口的是马修：“我看蒙提尔确实是拿不出钱了，再逼他也没用。”

卡森边点烟斗边说：“不逼怎么知道。”

“还是不要逼人太甚为好，我们在波尔克城还没站稳脚跟，蒙提尔可以给我们提供很多帮助。”马修看向迈克尔，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这里对我们来说是全新的区域，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迈克尔耷拉着脑袋，泫然欲泣：“哥，对不起，我错了……”

卡森缓缓吐出一口烟，看向西德：“我记得我给过你邀请卡。”

如果刚才西德一进酒馆就出示邀请卡，楼下的人根本不会拦他，更别提打在一起了。

但这么一来，西德身上就不会有伤了。

西德明白，假如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二楼，那么对他出手的就会是卡森本人。毕竟西德抓了迈克尔，卡森不可能轻易放西德离开。

面对其他人，西德尚有还手之力。但面对卡森，他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他故意不带邀请卡。

“忘带了。”西德说道。

卡森微微勾起嘴角，问道：“叫什么名字？”

“哥，”迈克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是莱恩啊！你认不出来了吗？”

“西德。”西德说。

“……”

马修来回打量着卡森和西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西德，你做得很好。米莎说过，布列公爵开设了‘战神校场’以后，安达勒斯的战士总算有了点水准。听说你是第六名，能当上卫兵长也算很不错了，而且正好是马德洛区的卫兵长，这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那个鬼校场肯定掺假，”迈克尔说，“他们的公爵大人年年都是第一。”

马修心里埋怨迈克尔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他刚才说那些话只是恭维一下西德，以后他们有的是地方要用上西德，必须把握住人心。

“蠢死你算了，”马修没忍住骂了迈克尔一句，又转向西德，清了清嗓子，“你没有辜负卡森对你的期望，西德。下个月我要跟米莎结婚了，到时候我会给你发邀请卡，记得来。我想你也知道，半条手臂酒馆现在已经是布莱克家族的产业了，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能不能别老提米莎？”迈克尔小声抱怨。

“闭嘴，”马修喝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打死了谁？”

迈克尔愁眉苦脸地说：“彭达……哥，我也不想那样做的，彭达是个好人……我们一起在万神殿长大……”

“现在你别想出门了，”马修冷笑道，“除非科慕死了，否则你永远只能窝在万神殿里。”

“我不要那样，”迈克尔无力地抗议，看看卡森，又看看马修，“你们可以给我安排几个盟卫，我出门的时候也会注意避着科慕的人。”他眼睛突然一亮：“对了，我可以住在玫瑰城里！现在玫瑰城是二哥的地盘了，科慕肯定不敢去那里！”

“那种地方，”马修嫌恶道，瞟了卡森一眼，“老爷子最讨厌那种地方。”

“米莎在里面都有一个男宠。”迈克尔说。

马修立马高声呵斥：“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也可以住在这里，”迈克尔满怀期待地看向西德，“西德会保护我的，他现在是卫兵长！这里还是加威主城，布列公爵的古堡就在城中心，科慕不敢在这里嚣张！”

“你刚在这里杀了一个人。”西德提醒道。

迈克尔对西德憨憨一笑：“我住在这里，你可以过来找我喝酒。”

“我没说这里欢迎你。”卡森说。

西德对上卡森的视线，又垂下眼。

“别听我哥的，有我在……”迈克尔说到一半，蔫了。刚才西德才楼下被围殴的时候也有他在，可没人听他的。

会客室里一时安静下来。

直到卡森再次捕捉到西德的视线。

“下个礼拜的拍卖会，你是守卫？”卡森问。

“是。”西德说。

“别让我看见你在现场，明白了？”

西德没吭声。

卡森站起来，几步走到西德面前，掌心压在西德的脑袋上：“说话。”

熟悉的信息素倾轧过来，西德条件反射地绷起全身肌肉。

挨打的时候如果全身是紧绷的状态，骨头不会那么容易断，这不知道是什么玄学。

“明白了。”西德说。

不用往上看，西德知道卡森在笑，他接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笑意：

“听说你去乡下参加交谊会？”

马修噗嗤一声。

迈克尔大笑道：“不是吧，莱恩，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吗？”

西德满脸血色，一半是气的。

安达勒斯alpha们普遍虚荣，喜欢到乡下的交谊会找自信，偏爱娇柔类型的omega。而马德洛alpha恰恰相反，对马德洛人来说，找一个比自己自己弱太多的omega是懦夫的表现。这是马德洛人看不起安达勒斯人的原因之一。

不过，西德不能确定自己更偏向哪一种观念。他既喜欢会害羞的omega，也喜欢强势的omega，好像怎样都无所谓。

卡森捏住西德的下巴，迫使西德抬起脸。

西德看到卡森脸上微弱的笑意。

这个人，无论脸上是什么表情，眼神都是冰冷的。

“回去吧，”卡森说，“把伤处理了。”

卡森松开手。

西德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房间。

门快关上之前，西德听到马修压低的声音：“你这样太伤他自尊了，要对你的下属好一点。”

接着西德听到卡森说：“他不是我的人。”

西德走出半条手臂酒馆的时候，正好撞上带着佩特罗前来的蒙提尔。

蒙提尔和佩特罗一道进酒馆，没多久，蒙提尔独自出来了。

他追上西德，脸上努力装出安达勒斯人的热情，却难掩马德洛人高傲的内里。

“新来的卫兵长大人，我知道您，”蒙提尔用安达勒斯语说，“您犯了一个错误，长官，您不该拒绝科慕大人。我可以帮您改正这个错误，只要您今晚到我家来，您知道我家在哪儿，是吗。说不定您能得到一笔不错的交易。”

“不了，”西德说，“我不跟死人做交易。”

蒙提尔阴森道：“您会后悔的。”

第二天，蒙提尔的尸体躺在半条手臂酒馆门前，肚皮上带着圣髑印记。

中午，西德差人收掉了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