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缪的身世

翌日一早,傅静思才终于想起来,昨晚上他答应了恩师,要帮他打电话去向林教授说说情。

也不知道老头儿昨晚上是怎么过的。

傅静思叹了口气,摸过手机,给估摸着刚在教师食堂吃完早餐的林教授打了通电话。

许下三场给学弟学妹们的肖像画义务讲座后,林教授终于答应把舒芹教授从禁言里放出来。

“你啊!”电话那边,是中年女人温柔的笑声,“什么时候也让我吃吃软饭?”

“导师,您可别取笑我了。”傅静思也笑了。

傅静思曾师从林教授七年,与她颇为亲近,到现在仍称呼其为导师。

挂完电话后,被子里钻出个黑色的小脑袋,问他:“什么吃软饭?”

傅静思提溜着阿缪的手臂,把他往上拖了拖,脸埋在少年的脖颈处狠狠吸了一口猫,才回答道:“就是吃软饭啊。”

两人足足睡到了九点多,傅静思估摸着阿缪也该醒了,打电话便没有避着他。

“我现在的导师、恩师、舒芹教授,以前被誉为民俗油画先锋。他很厉害,但也是十多年前的一次意外,手腕受伤,之后就不怎么画画了。”

“他爸是美院院长。”

“他不画画之后就专注教学,走学术研究路线,虽然他写的书真的很烂……”

“我们师门倒是有一些专业上还不错的师兄弟,加上我投奔恩师以后,也得过一些奖,办了一些画展,所以大家有时候私底下开玩笑,会说恩师吃软饭——吃院长父亲的软饭,也吃学生的软饭。”

他又亲了一口少年挺直的鼻梁:“好了,起床吧,还要在我身上赖到天黑吗?”

黑色皮肤的漂亮少年大大方方地回亲了他一口,然后利索地起身。

傅静思刷牙时,阿缪已经坐在窗棂上给自己扎小辫儿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留头发的?”傅静思随口问道。

阿缪一头短发蓬松黑亮,只有发尾的几缕留长了,被他扎成颇具苗疆风情的彩色小辫儿。

少年的手指灵巧翻飞,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肯定地说道:“七岁的时候。因为混血嘛,我长得和本地人不太一样,这里又太落后太排外了,寨子里的小孩都不乐意和我玩,然后我老爹就开始给我留尾发、穿传统服饰。”

“为什么会排外?你不也是苗族吗?”

“我是汉族,没想到吧?”阿缪终于编完了辫子,他颇有些臭美地甩了甩头发,然后撑着脸,笑盈盈地看傅静思洗漱,“你见到的那个民宿老板,我老爹,其实并不是我亲生父亲。”

傅静思:?

傅静思心想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混血汉族少年,我俩都这个关系了,你居然才告诉我你的身世和背后的父母爱情。

他选择性忽略了自己也是昨天才和阿缪坦白自己的家庭关系的。

傅静思擦擦手,拖了把椅子到窗前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阿缪顺势就把赤/裸的脚丫踩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他是欧亚混血,脚上皮肤常年不见光,因此格外的白嫩,傅静思挠了挠他的脚心,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阿缪有些害羞地缩了缩脚丫,未果,仍被男人紧紧握在手中,于是转而去踩男人的小腹。

“我妈妈瓦莉娅,你知道的,她是一个植物学家,在当年的中俄联合科考队伍里,她遇见了我的父亲,后来有了我。”

“项目结束后,他们对于未来产生了分歧,我妈妈决定留在神树附近的村落里生活,也就是粟千古寨;我爸爸则选择离开,回到了研究所继续科研工作。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分开了。”

“后来我妈妈就独自带着我在寨子里生活,但我那个时候太小了,对她的记忆不多。”

“再后来她生病了,寨子里新来的大学生村官对她一见钟情——我妈没有接受他。这点来说,我觉得我妈超厉害,她因为各种原因最终没有接受我老爹,但是他们关系还是很要好,我想这是一种超乎了爱情的信任。”

“她离世后,我就跟着老爹一起生活啦!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老爹没有采蘑菇的天赋,他压根就不是本地人。”

傅静思表示认同:“瓦莉娅的确是一位杰出的、有魅力的女性。”

“当然啦!”提起自己的母亲,少年颇为自豪,“要不然我也不会生得这么可爱、这么讨人喜欢!”

“后来我们寨子里那些小伙伴都可喜欢我了!”他大声炫耀道。

傅静思想起借给他们红公鸡摩托车的苗族青年拉说,他当时看到自己在阿缪身边,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排斥。

现在想想,拉说大概也是喜欢阿缪的。

傅静思莞尔:“你也没有苗族血统,怎么就会采蘑菇呢?”

阿缪白他一眼,用力踩了踩脚下的结实腹肌:“只要是滇省人就会好吧!我可是从小在滇省长大的。”

“再踩你今天就别想走了。”傅静思挑了挑眉,示意他看自己的裤/裆。

那里正隆起一团可观的弧度。

白嫩的脚丫像尾鱼,呲溜一下从手心滑走。

阿缪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光着脚满屋子找鞋穿。

“我去收拾帐篷,你也快一点。”少年背过身穿鞋,傅静思隐约能看见他藏在头发下的通红耳朵。

……

两人昨晚就商量好,今天回程。

依然是以十六号营地作为中转站。

阿缪已经去树下拆帐篷了,傅静思则在木屋里收拾剩下的物品。

因为这几天的饮食消耗,回去时他们的负重反而减轻了许多——傅静思准备把帐篷也留在这里。

他是这么说的:“我希望八月的时候还有机会来这里,吃你采的蘑菇。”

话里隐含的承诺让阿缪开心极了,于是自告奋勇要去收拾帐篷。

要带的东西只剩下油画箱和几个应急用品,甚至还装不到登山包的三分之一,傅静思想了想,把阿缪的背包也装在了自己的登山包里,好让少年能够轻身上阵,在雨林里随意蹦哒撒欢。

除此之外,还剩下那幅油画。

未完成的油画有其特定的打包方式:先拿出一块新的画布快速装订,然后把新画框与那幅要送去参展的半成品油画面对面,间隔两厘米,中间用硬纸板钉起来,这样两块画布就像一个快递飞机盒一样被组合成了一个整体。

油画内容在中间,既不会被不小心碰到,又能持续通风干燥。

傅静思又在上面裹了一层纱布,确保万无一失后,用迷你钉枪钉了两根绳。

现在,整幅油画像是一个大号的公文包,很轻易就能提起来。

做完这些,阿缪也抱着帐篷和被子回来了。

他红着脸把被套拆下来,一股脑塞进了傅静思的登山包里,然后又把已经叠好的帐篷布和两床被子芯统统放进橱柜。

“脸怎么这么红?”傅静思正在收拾木屋里的摆件,随口问道。

少年抱着腿坐在椅子上发呆,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傅静思:?

过了一会,男人才后知后觉想起,那晚过后他一直没去收拾过帐篷。

他看了眼登山包……不出意料,阿缪应该是猝不及防地回顾了一遍犯罪证据,所以才会红着脸把被套拆了,准备带回去洗。

等两人收拾完全部物品,又去树下和湖边打包了这几天的生活垃圾,已经快中午了。

没时间吃饭,两人只能一个半个饼,边走边啃。

傅静思觉得阿缪真是个宝藏猫猫,哪哪儿都好,来时他们还在暧昧,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回去时二人互通了心意,更是分外的和谐。

少年就是有本事不让气氛冷下来。

他身边的空气都是薄荷青草味的,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

“对了,你这跟公文包似的,里面是什么东西啊?”阿缪指着那个被傅静思打包成公文包一样的画框问他。

二人行过一处坡地,阿缪率先爬上去,接过傅静思手上的东西后,又去拉他上来。

阿缪记得来时没见着过这个呀?

“是那幅油画。”傅静思解释道。

“哦……嗯?等等!”黑色猫猫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跳了起来,“我的画呢?”他焦急地问道。

“什么画?”傅静思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呀!就是那幅最早你给我画的漫画!有一只黑猫在钓鱼的那个!”

黑猫一样的少年毛都要炸起来了,傅静思赶紧给他顺毛:“别急,小心摔了。”

他敲了敲画框的硬壳,说道:“没忘,给你记着呢,也包在这里面了。”

阿缪赶紧宝贝一样把画框抱在了怀里。

接下来的一路,他都执意要自己抱着画框,不让傅静思拿。

“这么宝贝啊?”傅静思笑他。

“哼,你不懂。”阿缪觉得这可是他从傅静思那里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当然意义不同。

比起那幅要送去外国参加双年展的油画,他更喜欢这幅把他画成了小猫咪的漫画。

阿缪想,傅静思那么好,那么温柔,我是愿意当他的小猫咪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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