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大家还在听大强哥讲段子，原本乐呵呵看戏的孟佳之远远瞥见了侍者端上了的饭菜，顿时收回视线，安心干饭，她在饭桌上大快朵颐，叉起快牛肉就往嘴里塞，要知道付完这顿饭钱，她可能就要吃一个月的土了。

自从上了饭菜之后，孟佳之救非常虔诚地对待面前的饭菜，全然不顾耳边的八卦了，听来听去，左不过就是谁当年喜欢谁啦，谁当年暗恋谁啦，谁当年顶撞老师啦，亦或者谈起大家如今混得怎么样了。

尽管孟佳之尽心尽力、全心全意地对待美食，但是一些金光闪闪的凡尔赛语言依旧会溜进她的耳朵，躲闪不及。

“对对对，我后来研究生进北城大了，那时候还在北城大遇见过天霖呢。”

“后来我就进了北城事务所。”

“北城事务所，是那个全国顶尖的北城事务所，年少有为啊。”

“还好还好，运气不错，我看你朋友圈说你现在在创业啊，之前我卷毛眼镜的公司找你们，我这才知道你们已经在广告业有一席之地了。”

“卷毛现在混得也很好啊，投资界大佬，现在已经财富自由了，看他朋友圈，今年刚刚提了辆玛莎拉蒂吧。”

卷毛笑着摆手，眼里的得意挥之不去，这种场合下，大家都是互相捧着，以此来扩大各自的交际圈，所以卷毛在接受了大家的吹捧之后，就提起了在场最为值得结交的同窗。

“我算是什么，咱们学委才是真的混出头，在北城大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拉到了行之传媒的投资，短短几年，行之传媒就在影视圈崭露头角，真的是看准了风向乘风而起啊。”

傅邢原本正和说话，突然被cue到，也转瞬变幻成了生意人的模样，带着体面的微笑，有所回应。

孟佳之听得头痛，德高尖子班出来的基本上都是人中龙凤，遍布于各大城市，在南北皆有影响力，小至畜牧业大至金融业，各大行业也都有他们的痕迹，并且都在各自的行业成了有了一席之地。

孟佳之无意间瞥见大家各个都是西装笔挺，再不济也是看着颇有质感的休闲装，低头有看见自己穿了很久的休闲装，不禁哀叹，唉，如果当初高考没有失利，如果当初能如愿考上北城大，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当初没有失利，她可能就不会困在遗憾里这么多年，也许会有更好的未来。

“佳之啊，你今天怎么一直不说话闷头吃饭啊，最近怎么样。”

终于还是躲不过的，佳之讪讪地放下了手中软嫩多汁的牛排，轻咳了两声。

“我还是老样子，还是在德高当老师。”

桌子上的人大都是人精，面上的笑容不减，但是孟佳之自己能够感受到礼貌，不是瞧不起，而是“啊，她怎么还没进管理层”的表情。

“挺好的，挺好的，说不准咱们同学小孩上学还得托你帮忙呢。”

在场的哪个人不是手眼通天的，哪里需要她的帮忙。

正是愣神间，雅茹倚靠在白色桌面上，大波浪卷似是海藻一般平铺在白色桌布上，交相辉映，醉了酒，脸蛋也红扑扑的，像是小美人鱼失去了双腿，遗落在金色海滩间。

雅茹看着她，眼神迷离，泪光映照光线，手指纤细，点在佳之的手臂上，颓靡而忧郁，与电视上的小白花全然不同。

两人之间不需要客套的对话，只是一个关切的眼神，雅茹便借着酒劲，红着眼开口。

“佳之。”

有的时候，相交多年的好友不需要很多话，只一双泪眼，就知道她最近怎样了。

孟佳之柔柔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俯首轻声。

“我爱你，雅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爱你。”

她知道雅茹家里的情况，知道她一定要百分百确定的爱。

雅茹红着眼睛，喃喃。

“对不起，对不起……”

雅茹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佳之挽了挽雅茹耳边的碎发，轻轻宽慰。

“雅茹，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即使你不再光芒万丈，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永远会在你的身边。”

雅茹将视线抬了抬，正视着她的眼睛，手指轻轻对着佳之勾起。

“我有事想和你说。”

佳之侧耳，却被身后的沈夺给打断了，他拍了拍佳之的肩膀。

“你俩这么多年没见怎么还是这么‘如胶似漆’，大家吃完啦，要走了。”

孟佳之揽着醉醺醺的雅茹，作势要站起却落了空，侧眼一看，沈夺正扶着雅茹，面无表情。

孟佳之看着两人背影渐行渐远，总觉得俩人在北城发生了些不可说的事情。

而且，她最近看雅茹的状态，感觉怪怪的，总是很颓废，嘴里念叨的也是抱歉。

这种分餐制的方式吃得很快，吃完了再聊聊当年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孟佳之在后边背着卡通帆布包默默跟着，慢慢踱步到前台。

“女士，你的账单已经被人付过了。”

付过了？怎么可能。

“有留下名字吗。”

清秀前台姑娘摇头。

她拉了拉手边的卡通帆布包，唇微微抿起，眉皱起，没了线索就只好出大门口。

酒店门外，大家依旧久久不散，在外边三五成群，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佳之习惯性地想要往傅邢那边走，走到一半却退缩了，好吧，她还是怂怂的，根本不敢和傅邢靠得太近。

正好沈夺和雅茹撞进了她的视线，她麻利溜过去帮忙。

两人正悄悄耳语，见着佳之来了就默契地不说话了。

“大家商量着要做啥呢，怎么都不回家啊，在饭店门口没走。”

“大强有个朋友新开了个ktv，叫咱们去玩玩，他们正商量要不要去。”

孟佳之是玩不动了，说实话，这么多年没见，本来她还以为大家见面会是很温馨的场面，却没想到聚得最全的一次，却是最让她难捱的一次。

大家都已经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也各自在行业里面功成名就，唯独她，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教书匠。

其实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有机会切升为管理层，毕竟在一群老教师里，南城大的牌子也算够用。

但是她一直以来，都被困在当年失利的遗憾里面，困在九尺方桌之上，自我折磨，就算是又机会，内心的逃避也会让她无意识地错过。

“我不想去。”

她还是比较习惯于去当缩头乌龟，美美回家，洗个热水澡，捏住她的粉色小被子，安稳地做两天贴在床上的死尸。

“去嘛去嘛，我也要去，一个人怪无聊的。”

雅茹拉着她的手，左右摇摆想，连声撒娇，拜托拜托。

沈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你不许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

雅茹嗤笑一声，你凭什么让我别去，你是我什么人啊。

沈夺吃瘪，想回嘴，但是碍于孟佳之在边上，也不好将北城的事情都抖搂出来。

“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说完这半句话，沈夺又附在雅茹的耳边，轻声道，你要是再像以前那样胡搞，我之后的资源都不会给你了。

雅茹拍了拍沈夺的肩膀，挣脱了沈夺的怀抱，转而揽着佳之手臂，拉着佳之便洋洋洒洒地离开了。

她清楚沈夺狠不下心，而这次的同学聚会大佬云集，只要她正常发挥，肯定能拿下新的代言或资源。

孟佳之被雅茹拉到傅邢的车前，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拖。

“雅茹姐，求求你了，去ktv也得蹭沈夺的车子去吧。”

雅茹拖也得把佳之拖到傅邢车前。

“咚咚咚。”

车窗敲响，暗色车玻璃缓缓下降，质感硬挺的风衣懒懒挂在椅背上，上身是纯白色高级羊绒套衫，下身直挺挺的黑色西装裤，骨节分明的单手靠在副驾驶上，手指紧紧地抓在椅垫上，身子缓缓斜向打开的车窗。

雅茹没打招呼，直接就把车窗户边的内锁打开了，拉开车门就把佳之拽到车子里了，然后乖乖挥手再见，心里默默道。

互相喜欢却这么多年没结果，赶紧拉扯出一个结果吧，算是我还你们俩的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