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实习生喝了半杯热红酒，脑子转得慢了点，动作倒是很迅速，一眨眼人就消失在教室门口了。

程昱谦朝徐临越走过来，发现他看着门口，嘴角还挂着莫名的微笑。

“看什么呢？”程昱谦抬肘碰了下徐临越的胳膊。

徐临越收回目光，说：“没什么。”

“等会去吃夜宵不？”程昱谦问。

“不了，明天还要上班。”徐临越举起保温杯喝了口水。

程昱谦知道他的近况，也不勉强：“行吧，那周末再约。”

上课铃声响起，徐临越回到讲台前，放下水杯，重新拿起话筒，一抬头却发现面前多了个人。

陶婷坐回第一排，抬起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

徐临越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陶婷朝他扯开一个微笑。

“那我们继续。”他移开目光。

出去吹了会儿冷风，细细密密的雨丝飘进屋檐，陶婷觉得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一只脚刚踏下台阶，心里的天平稍一倾斜，她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回了教室。

“啤酒节源于德国，在德语里叫Oktoberfest，意思是十月的节日，所以德国的啤酒节不具体到某一天，一般来说德国人从九月下旬就要开始庆祝啤酒节了。一开始呢，是在一位王子和公主结婚的时候，全国上下举行了非常盛大的庆典，之后德国人就慢慢保留了这样一个习惯。每年十月，大家都欢聚在一起，一起吃香肠、喝啤酒，还会有花车游行......”Leon一边介绍，一边打开网站搜索啤酒节的相关图片展示给大家。

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的德国情侣相依在一起，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听到那些欢声笑语。

陶婷一眼看见那张照片，并且目光长久停留于此。

罕见的，她这么一个讨厌远行讨厌旅游的人，居然会对异国他乡的热闹节日感到向往。

有男生举手问：“啤酒节好玩吗？”

“嗯......”Leon做出一个看上去有些委屈的表情，说，“其实我也没参加过，一般来玩的游客比较多，我得上班，没功夫去。”

陶婷低下头，偷偷撇了下嘴。

“有机会你们可以去慕尼黑，那里小酒馆特别多，尤其到了世界杯的时候，街边很热闹，我以前每天下班最大的盼头就是那半升啤酒。”说到这里Leon的语调明显轻快了起来，似乎是想起来都觉得美好。

陶婷和底下的同学们一样都笑了起来。

Leon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形象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不再是她最初构想的青年才俊、富人精英，这两堂课让眼前的人鲜活了许多，也近了许多。

在不讲正经知识的课堂上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听到下课铃陶婷都没反应过来。

“是不是该下课了？”徐临越看向程昱谦问。

“对。”程昱谦走上讲台，对底下的同学们说，“那我们再占用几分钟时间，你们徐学长难得回国一次，大家有什么留学方面或者求职方面的问题想问他吗？我们别错过机会啊。”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观望，没有人举起手，直到有个男生在同伴们的怂恿中站了起来。

“老师，我有问题。”

“你问。”程昱谦朝他点点头。

“那个，学长。”男生眼神坚毅，心一狠扬声喊，“你有对象了吗？！”

教室里瞬间炸开一片哄笑声，提问的男生怕大家误会，赶紧指着旁边的人说：“她们让我问的。”

“没关系。”徐临越微微笑着，回答说，“我目前单身。”

底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男生又喊道：“那个，她们还让我问你的理想型！”

这次的起哄声更大了，陶婷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说实话这个问题她也挺好奇的。

徐临越想了想，皱眉苦恼道：“我好像没什么理想型。”

在旁边看好戏的程昱谦忍不住吐槽他：“太官方了吧，肯定有。”

徐临越说：“真没，我看感觉，不看类型。”

“哪种感觉啊？”陶婷不自觉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声。

她声音很小，但Leon还是听见了，他垂下目光，回答她说：“一眼万年的感觉。”

陶婷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心想那她在机场第一次遇见Leon的时候也有一眼万年的感觉啊。

——一眼死了一万年。

教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见场面快要一发不可收拾，程昱谦赶紧出来结束课堂：“好了好了，再八卦下去你们学长走不了了，下课了同学们，记得把垃圾带走啊。”

陶婷刚起身往外走，就听到身后有人“诶”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回头，Leon问她：“最近都住学校？”

陶婷点点头。

Leon喝了口水，继续问：“什么时候销假？”

“周四。”

Leon合上水杯盖子：“刚才怎么又回来了？”

“就......”陶婷低头看着地板，“感觉领导上课我逃课，不太好。”

Leon笑了声：“早点回去休息吧。”

陶婷微微弯了下腰：“领导再见。”

很快教室里的人就走空了，程昱谦把学生名单和课件收进公文包里，走到徐临越身边问：“那学生你认识啊？”

徐临越“嗯”了声：“我们公司的实习生。”

“哦。”程昱谦问他，“真不去吃夜宵？”

“夜宵吃不下，喝一杯倒是可以。”刚刚说了那么多有关酒的话题，倒是把徐临越自己说馋了。

这回答程昱谦还算是满意，拽着徐临越胳膊来了劲头：“走走走，本来就该你请喝酒，回国都不知道第一时间和兄弟说一声。”

徐临越笑了笑，问：“去哪儿喝啊？只能小酌啊，我明天真得上班。”

“知道，就学校旁边的清吧好了。”

“小心被你学生看到。”徐临越提醒他。

程昱谦并不在意：“看到就看到，大学生又不是小孩了。”

“是吗？”徐临越说，“我看他们都跟小孩似的。”

-

周四上班前，陶婷在学校食堂打包了一份鸡蛋饼和豆浆。

刷卡的时候看着显示器上的数字，她想还是学校最温暖人心啊。

这申城寸土寸金，写字楼下的早饭摊子都知道坐地起价，一块没加什么料的煎饼居然标价十元。

她算了算，这一个月的实习工资刚好能覆盖吃穿住行，况且她还是个住在爸妈家的本地学生。

什么时候能经济独立她都不敢想，更别提财务自由了。

早高峰的地铁站格外拥挤，陶婷戴上耳机扶着栏杆，车厢里都是赶着上班的打工仔，哈欠声就没停过，她也跟着打了好几个。

走出地铁口，陶婷才开始吃早饭，豆浆还热乎着，甜蜜的味道非常有效地抵御了寒风。

“嘿！”

肩上突然多了只手，陶婷吓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哆嗦。

Liam喘着粗气说：“刚喊你好几声，你头也不回。”

陶婷平复呼吸，摘下耳机说：“我听歌呢。”

Liam问她：“今天没开车啊？”

“我从学校过来的，车在家里。”陶婷咬了口鸡蛋饼。

“哦，你喝咖啡不？”Liam问。

陶婷点点头：“还得给Leon带一杯。”

两个人朝着公司楼下的咖啡店走去，路上陶婷问Liam：“安今是不是来公司报道了？”

“安今？”Liam反应过来，褪去脸上的笑容，“你说Ann啊？”

“对，你见到她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Liam侧身用胳膊肘推开玻璃门，让陶婷先进去。

陶婷嗅到一丝微妙：“什么叫不怎么样？”

Liam顿了顿：“她人不怎么样！”

看他说话带着火气的，陶婷愣住了：“啊？你俩吵架了？”

“没吵，拌了几句。”

Liam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走到柜台前和店员说：“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香草拿铁，都做热的。”

“Leon喝啥呀？”他转头问陶婷。

“美式，冰的。”

去公司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聊些什么，虽然陶婷非常好奇Liam和Ann会有什么过节，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路过格子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原来的工位已经又有人在用了，而且看那些东西的风格，陶婷立刻猜到了是安今。

她拎着咖啡袋走进办公室，刚好遇上安今从里间出来。

“嗨。”安今看见她，笑着打招呼说，“早上好。”

“早上好。”陶婷问她，“Leon来啦？”

“嗯，你进去吧。”

安今拿着笔记本走出办公室，陶婷悄悄走到百叶窗边，猫着腰，视线跟随她的背影，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看什么呢？”

一大清早陶婷就被吓了两跳，心脏都要受不住了。

她缓了缓神，转身抬起头，回答说：“没什么。”

Leon也学着她看了看窗户外面，问：“他俩还闹别扭呢？”

“谁俩？”

“你说谁俩。”Leon交叉手臂，咬着后槽牙说，“当然是我自己找来的那对璧人。”

“Liam和Ann？”

不知道为什么，陶婷总觉得刚刚Leon骂了句脏话。

“嗯。”他看上去非常头痛。

两个人的工位挨在一起，但从坐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看都没看对方一眼，界限分明地仿佛桌子中间有条楚河汉界。

“他俩为什么闹别扭啊？”陶婷真的很好奇，Liam那么八面玲珑的人，居然还会跟人置气，安今看着也不像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中的人，何况两个人认识也没几天吧。

“我还想问你呢，他俩为什么闹别扭？”

“我怎么知......”陶婷抬起头，对上Leon不带温度的目光，她抿了抿唇，立刻改口说，“我找机会去问问。”

“前两天都好好的，突然就不对劲了，一个两个的抽什么疯。”Leon低声嘟囔。

陶婷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Leon又问她：“诶，你爸妈平时吵架吗？”

陶婷虽然不理解为什么突然问她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说：“有的时候会。”

“那你会劝架吗？”

“会啊。”

“靠你了。”Leon朝她充满形式主义地笑了笑，“金牌调解员。”

陶婷表示质疑：“这不一样吧？”

“怎么不一样？你没听过有句话叫‘好的合作搭档要像夫妻一样，好的夫妻要像搭档一样么？’”

陶婷摇摇头。

“反正，你加油。”

“我……”

Leon哥：你当然没听过，我现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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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