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翠娥领着云飞白越过一片石砌平台,朝正南一道朱红的门户走去,门额上写看‘赤天’二字。mengyuanshucheng
只见从门内迎出两个身穿大红道袍的道人,看到唐翠娥,一齐躬身稽首,右首一个道:“三姑娘回来了,不知这位是什么人?可要小道通报么?”“不用了。”唐翠娥道:“我有紧急之事,要上钧天去。”
“是,是。”右首道人依然躬身道:“只是钧天此时并不开放。”
唐翠娥不耐的道:“我还不知道么?”
她领着云飞白和甘禄堂、甘春霖三人,直入‘赤天’门,经过一座天井,循着一条铺着宽阔黄砖的道路,来至一道月洞门前面,门上一方扇形的匾额,写著‘钧天’二字,两扇黄色大门,果然紧紧闭着。(九门官的九道门,束方‘昊天门’,东南方‘阳天门’,南方‘赤天门’,西南方‘朱天门’,西方‘成天门’,西北方‘幽天门’,北方‘玄天门’,东北方‘鸾天门’,中央‘钧天门’)。
唐翠娥走到门前,举手叩了三下黄铜门环,躬身道:“弟子唐翠娥有事晋见师尊。”
只见两扇黄门缓缓开启,两名手执拂尘的黄衣道人当门而立,同声道:“天尊有令,着唐翠娥入殿。”唐翠娥回过头来,低低的道:“你们随我来。”
举步朝门中跨入。
云飞白、甘春霖、甘禄堂跟在她身后,进入钧天门内是一个大天井,铺着色呈淡黄的花岗石板,光可鉴人,迎面五级阶上,是一座金黄灿烂,雕梁画楝的大殿。
殿前站着两名身穿鹅黄道袍,手执玉拂的小道土里。
唐翠娥急步趋上石阶,就回身低低的道:“你们在这果等一等。”
举步跨进大殿,就立即俯夫下去,说道:“弟子唐翠娥磕见师尊。”
云飞白举目看去,殿上一张锦椅上,端坐着一个头挽道髻,身穿杏黄道袍,身材高大的老道人。这老道生得浓眉如雪,目光似电,但却鹤发童颜,望去道貌俨然,他自然是名闻天下的九毒尊者了。在他身后伺立了两个体态妖娆、眉目如画的侍女,看去不过十七八岁。
这时只听了一个洪钟的声音说道:“翠儿,起来,你带来的是什么人?”
“多谢师尊。”
唐翠娥站起身,低着头道:“和弟子同来参见师尊的是峨嵋门下的云飞白,还有一个是弟子奉师尊法谕要找的白眉昆仑甘春霖……”“哈哈!”九毒尊者点着头,洪笑道:“好,好,你师姐找了几个月,没有下落,你却很快就给为师找来了。”唐翠娥躬着身道:“这是云飞白的功劳,甘春霖就是他寻获的。”
她把云飞白在甘家庄书房发现秘室,详细述说了一遍。
九主母尊者一双巨目寒光如炬,朝殿外云飞白投来,嘿然道:“峨嵋门下,怎肯助你寻获甘春霖?”云飞白和他少说也有七八丈距离,但觉他目光投来,令人不可逼视,心中暗暗惊凛,忖道:“九毒老魔一身功力,果然精纯之极!”唐翠娥双颊飞红,低垂着粉颈,说道:“是弟子给他下了蛊……”
“呵呵!”九毒尊者呵呵一笑道:“所以你要带他来给为师瞧瞧,好,好,你叫那小子进来。”唐翠娥应了一声“是”,转身走出来,朝云飞白招招手道:“白大哥,师父叫你进来。”
云飞白依言跨进殿门。
唐翠娥低低的道:“你快上去,见了师尊,要行大礼。”
云飞白心中暗道:“韩信曾受胯下之辱,这老魔头虽是邪派人物,但总是武林前辈,我就向他行个大礼吧!”他随同唐翠娥,走到九毒尊者面前,果然双膝一屈,跪拜下去,说道:“峨嵋门下云飞白磕见老前辈。”九毒尊者呵呵一笑道:“翠丫头平日眼高于顶,这小子果然不错。”
唐翠娥红着脸道:“谢谢师尊。”
九毒尊者含笑道:“小子,记住了,翠儿是老夫最小徒弟,你以后可得好好看待她。”
唐翠娥含羞低声道:“你快答应呀!”
云飞白连连顿首道:“弟子自当谨记。”、九毒尊者大笑道:“好,好,你起来。”
云飞白装作十分恭谨模样,站了起来。—
九毒尊者道:“叫甘春霖进来。”
门口一名黄衣小道童就大声喝道:“把甘春霖带上来。”
甘禄堂答应一声,押着甘春霖走入,单膝一屈,说道:“属下青字五号磕见天尊。”
甘春霖却凛然站在他边上,并未下跪,也没有拱手为礼。
九毒尊者没有去理会甘禄堂,目光却投向甘春霖,问道:“你就是白眉昆仑甘春霖么?”
甘春霖道:“你就是以用毒出名的九毒尊者么?”
九毒尊者微嘿一声道:“甘春霖,你敢对老夫这般说话?”
甘春霖怒目道:“九毒尊者,你敢对老夫这般说话,我有何不敢?”
唐翠娥叱道:一你敢对师尊如此无礼,那是不要命了?”
甘春霖愤怒的道:“甘某自问和你们九毒门毫无过节可言,你把甘某押来九宫,形同囚犯,甘某不才,在江湖上也薄有声名,士可杀、不可辱,甘某并没抱活着走下山去之想,有什么不敢的?”—
九毒尊者听得呵呵一笑道:“翠丫头上就是你不对了,为师要你去找甘大侠,你怎好如此对待,还不快快给他解开穴道,殿上看坐?”云飞白并未真的点住笆春霖穴道,但恐被唐翠娥发现,闻言即忙举掌在甘春霖身上,连拍了两掌,算是替他解开了穴道。站在九毒尊者左首的一名侍女立即端过一张锦披木椅,口中说道:“甘大侠请坐。”
甘春霖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了下去,才昂首问道:“尊者找甘某有何见教?”
九毒尊者一手持鬓,微笑道:“老夫听说甘大侠二十年前,曾从海客手中,购得一颗驱龙珠,不知可有此事?”甘春霖道:“在下确曾购得一颗宝珠,但是否驱龙珠,却不得而知。”
九毒尊者道:“驱龙珠入火不热,入水不濡,能解天下奇毒,一试即知。”
甘春霖道:“这个在下从未听人说过,也不曾试过。”
九毒尊者道:“老夫颇想一阅,不知甘大侠可曾带在身上么?”
甘春霖道:“在下自从购得此珠,因为稀见之物,故而一直贮以丝囊,从未离身,尊者见多识广,正好请予鉴定。”说话之时,伸手从贴身处取出一个丝囊,盛着一颗图眼大的黑色珍珠,随手递上。
早由一名侍女接了过去,送到九毒尊者面前!
这颗黑珍珠圆而且大,虽在白天,仍可看出宝光氤氲,一望而知是颗稀世宝珠!
九毒尊者接到手中,仔细的从丝囊中取了出来,但只看了一眼,就目光一抬,嘿然冷笑道:“甘春霖,你敢戏耍老夫?”甘春霖错愕的道:“尊者这是什么意思?”
九毒尊者目光冷厉,冷然道:“你当日从海容手中购来的就是此珠么?”
甘春霖道:“正是此珠。”
九毒尊者道:“你没骗老夫?”—
甘春霖作色道:“甘某购得此珠,并未有转让牟利之心,何用讹诈尊者,何况甘某匿居避祸,是因昔日结有梁子的北岭七凶寻仇之故,并不知道尊者也在找寻在下,在下身佩此珠,已有廿载,怎说欺骗尊者呢?”
九毒尊者颜色稍霁,把珠子依然装入丝囊之中,随手递与左首的侍女,一面说道:“这只是一颗罕见的黑珍珠,虽然价值钜万,但并不是驱龙珠,你可以回去了。”左首侍女依然把丝囊还给了甘春霖。
甘春霖伸手接过,依然贴身佩好,拱拱手道:“多谢尊者指点。”
唐翠娥突然跪倒地上,说道:“师尊开恩,当日弟子找到他的时候,曾答应不伤他性命的……”九毒尊者含笑道:“为师不是已经放他走了么?”
唐翠娥道:“师尊……”
九毒尊者佛然道:“你不用多说,还不起来?”
甘春霖拱拱手道:“甘某告辞。”
起身往外行去,他因云飞白早已给他准备了解毒丹,故而坦然不惧。
云飞白心中暗道:“看来唐翠娥心地倒是不坏。”
就在此时,只见一名红衣道人匆匆走人,在殿前躬身道:“启禀天尊,属下赤天门主冉世骝有紧急要事求见。”九毒尊者抬目道:“进来。”
红衣道人应了声“是”,急步走入,双手呈上一个朱色细小竹筒。
右首一名侍女走前两步,伸手接过,打开竹筒,从中间抽了一个纸卷,转送到九毒尊者面前。云飞白看那朱色竹筒,心中暗道:“这敢情是他们飞鸽传书了。”
九毒尊者打开纸卷,只看了一眼,不觉勃然变色道:“令狐楚这老匹夫也欺人太甚!”
天狐令狐楚,正是昔年南山十戾之首,如今的三灵门三位门主的首席门主。
云飞白听得心中暗暗一动,忖道:“三妹好快的行动!”
只听九毒尊者怒声道:“呜钟。”
左首一名侍女躬身领命,匆匆往殿左行去。那红衣道人也躬身一礼,往外退去。
不多一回,只听殿右传出一声悠扬的钟声!
唐翠娥悄声道:“你们随我来。”说完,悄悄退出大殿。
云飞白、甘禄堂二人随着她退出左首廊下。
钟声连续不断的一共响了九声。
只见九毒观音秦妙香从长廊后面转出,她身后紧随着一行人,前面是四名一身青衣、戴着面具的五毒使者,稍后则是蓝如玉、甘明珠、佟元璋、路东华、玉女双娇(樊月娇、宋玉娇),以及二十名七色剑士。.九毒观音一眼看到唐翠娥、云飞白和甘禄堂三人,站在廊下上即问道:“三妹,你们怎么来了?”唐翠娥随着她并肩而行,低低的道:“我们是押送甘春霖来的。”
九毒观音道:“你们已经找到了,哦,师尊召集全体门下有什么事呢?”
唐翠娥低声道:“不知道,是刚才赤天门主送进去的飞鸽传书……”
她朝云飞白招招手,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而行。
甘禄堂也迅快的取出面具,戴到脸上(他本是五毒使者青宇五号),跟在青字四号后面,加入了九毒观音秦妙香那一队人的行列。这时从外面八道门中各自走出一队人来,八道门户,一共是八队,计为:昊天、阳天、赤天、朱天、成天、幽天、玄天、鸾天八门,每门由门主为首,各率九名道士,朝钧天门大殿阶前集合。
秦妙香率领的一队人,和唐翠娥、云飞白则站到大殿左首。
一时之间,殿前九行人肃然而立,鸦鹊无声。
接若两名黄衣道重,一个手捧黄穗古剑,一个手捧紫玉如意,走到阶上,各分左右站立。
接着只见九毒尊者大步跨出殿门。
阶前众人一齐躬下身去,口中同称:“天尊。”
九毒尊者朝众人微微颔首,洪声道:“三灵门居然邀约江湖黑白两道,各派人士,在仙霞岭仙霞关举行武林大会人把老夫门下大弟子毕逢春抢去。灵门这数月来,一直和本门势同冰炭,难得他们群集仙霞关,正好把他们一举歼灭,尔等立即随同老夫前往。”
说到这里,目光转到九毒观音秦妙香身上,说道:“秦妙香。”
九毒观音急忙躬身道:“弟子在。”
九主母尊者道:“你可随为师同行,把你这一队人,交与翠丫头率领,等今晚再行上路。”秦妙香躬身道:“弟子敬领法旨。”
九毒尊者又朝唐翠娥道:“翠丫头,你们限初更动身,沿途依本门暗号行止。”
秦妙香躬身道:“弟子敬领法旨。”
九毒尊者大袖一挥,八门门主立即转身列队向外行去。
九毒尊者率同秦妙香步出钧天门,门前早已备妥一辆双辔金辇,九毒尊者登上金辇,秦妙香也跟着坐到师父的身旁,金辇就缓缓往观外驰去。唐翠娥、云飞白恭送九毒尊者出观。
云飞白低声道:“看来九毒观音和天尊的关系不寻常呢!”
唐翠娥双颊微赧,低声道:“你这话要是给师尊听见了,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她回过身,问道:“你们这一队,由谁领头?”
青字一号道:“是属下。”—
“好!”唐翠娥道:“你领他们退下去,我们要吃过晚饭再上路。”
青字一号答应一声,朝大家打了个手势,一齐退了下去。
唐翠娥回身道:“白大哥,我们也到里面去休息一回了。”
说完,领着云飞白朝长廊行去,进入一道月洞门,里面是一座广大的花园,到处花木扶疏,铺着白石小径,花林之间,楼宇掩映!云飞白目能夜视,他忽然发现白石小径右侧一个圆形的花圃中,有一丛开着一簇簇家米粒般细小黄花的花卉,正是‘百草经’上所载,七味解蛊药中缺少的一味‘天米黄’,心头不禁狂喜:“自己一路行来,这些天,沿路留意,就是找不到这味药草,这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唐翠娥领着他来至一座小楼前座,回头笑道:“这座小楼,就是我的住处了。她推门而入。一名青衣小鬓迎了出来道:“三姑娘回来了。”
唐翠娥道:“你快去厨下准备晚餐,饭后,我们立时要出发呢!”
青衣小鬓答应一声,转身自去。
云飞白道:“我们饭后出发,从这里前去仙霞镇,路途遥远,天尊要你率领这一队人,神志被迷,不易指挥,依我看,由青字一号领队,不如要青字五号领队,较为妥当。”唐翠娥道:“这原是二师姐的人,我不过暂时率领,换人只怕不太好吧!”
云飞白道:“就是因为原来是你二师姐率领的,现在换你来率领,青字一号和我们不熟,未免隔阂,青宇五号随我们已有多日,所以暂时由他来领头,对你我较为方便,等到此行任务完成,交回你二师姐,再由青字一号去率领,不也一样?”
唐翠娥道:“这样会不会引起五毒使者的不安呢?”
“不会的。”
云飞白道:“你可以另派青字一号工作,就说他是五毒使者之首,要他和青字二号负责前锋,作为全队向导,这是很重要的工作,譬如前途有没有情况?和注意可疑人物,联络天尊行经之处的记号,和那里可以食宿等事,这比率领一队人,重要得多了,而且也必须精细干练的人才行。”唐翠娥柳眉轻轻一挑,嫣然笑道:“白大哥,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件事,确实很重要,我就依你说的去好了,哦,路上还有些什么事呢?”云飞白笑道:“咱们前行人员如果都办妥贴了,后面的人只要到时吃饭休息,旁的就没什么了。”说话之际,青衣小环已经端上晚餐来,两人匆匆吃毕,青衣小鬟送上两盏名茶。
唐翠娥道:“白大哥,现在距离初更,还有一回工夫,我们还可以坐息一回。”
云飞白道:“你坐一回,我有些事……”
他故意双手捧腹,站了起来。
唐翠娥会意的朝他笑了笑,叫道:“小云。”
青衣小鬟立时走了进来*;
唐翠娥附着她耳朵低低说了两句。
青衣小环道:“白公子,你随小婢来。”
她引着云飞白来至后面楼梯下一个小间,伸手朝里间一指,说道:“便桶就在里面了。”
云飞白说了声:“多谢二—
急急走人,掩上了门,正好后面有一个小窗,他略为提气,就穿窗而出,四顾无人上即施展身法,找到方才那个圆形花圃,伸手拔起一把‘天米黄’,因为要用的只是根部,他连拔了几把,挖出十几个酒杯大的球根,收入袋中,又在附近小池中洗清了手,才行回转,又穿窗而入,开出门去——唐翠娥道:“白大哥,你喝口茶,我们马上该出发了。”
云飞白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我们走吧!”
回到钧天门殿前,青字一号率领着一队人,已在阶前等候。
唐翠娥道:“青字一号、二号,你们两个作为我们一行人的前锋,先行出发,负主贝沿途情况,注意可疑人物,查看天尊行经之处的记号,和一路的食宿事宜,这是最重要的任务,和后面至少要保持三五里距离,如有情况,随时和后面连络,育字一号率领的人,暂时可交由青字五号接替。”云飞白在旁道:“还有,咱们既有前锋,就应该有后卫,你要青宇三号、四号担任后卫上样就可以掌握前后形势,不致被人偷袭了。”唐翠娥点头道:“那就这样,青字三号、四号担任后卫好了。”
五个人同时躬身领命,青字一号就把如何指挥神志迷失的一队人,移交给了青字五号(甘禄堂),就和青宇二号,首先出发。甘禄堂心中自然明白,这是云飞白的主意,把四个五毒使者全支出去了,这一路上好让白己有时间给蓝如玉等人服下解药,不虑有人发现了。唐翠娥等青字一号、二号走了一回,才朝甘禄堂道:“现在我们也可以上路了。”
一面回头朝青字三号、四号吩咐道:“你们两个等我们走后再出发,至少也要和我们保持三五里光景。”两人同时躬身领命。
唐翠娥、云飞白、甘禄堂率同一队神志被迷的人鱼贯离开了九天官,连夜赶程。
仙霞岭是浙江、福建两省之间的界山,山中盘行峻拔,接岫连峰,大山深谷,不可胜纪。
明朝成化中,在岭上设有仙霞关,东西北南,因地设隘,另有安民、六石、黄坞五关,都是江西、浙江、福建往来的间道。这些关,到了清代中期,太平盛世,也就渐渐废置。
二十年前,南山十戾被七大门派联手,十去其四,在九宫山又被管练霞的父亲管逸云连毙三戾,剩下的三戾——天狐令狐楚,地龙第五曦、癞虾蟆莫元奇,从江西逃到仙霞岭。那时岭上原有一座关帝庙,三人就在庙中歇了下来。
天狐令狐楚是个有野心的人,当时虽然遭受大挫,但到了仙霞岭上里人迹稀少,大山深谷,又如此险峻,就在关帝庙中,设下三灵堂,开山收徒。因为地势较僻,江湖上也没人注意,经过二十年经营上灵堂也变成了三灵门,隐然成了江湖上一个门派。三灵门要扩充势力,问鼎武林,自然要网罗武林高手,于是就由癞虾蟆莫元奇去找昔年黑道著名的北岭七凶。那知七凶之首的万山君已解散手下,改过向善,隐居不出,婉言拒绝。
癞虾蟆只得暗使‘迷迭香’把七凶带走。
同时他也得到消息,昔年南山十戾的死对头九毒尊者,也在江湖现身,打算重振九毒门。
江湖上黑白两道,一向泾渭不同流,但白道中七大门派,虽然门派不同人能互相尊重,黑道可不同了,双雄可不能并存。尤其南山十戾和九毒门一向是死对头。
三灵门崛起江湖,网罗高手,果然志在七大门派,报雪二十年前联手对付南山十戾之仇,可是一山难容二虎,要对付七大门派,第一件事,必须先统一江湖黑道。九毒门的重出江湖,自然是三灵门最大的威胁,于是就使三灵门有了先对付九毒门的决策。论武功,南山三戾,在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九毒门是用毒的能手,对付剧毒,武功可并不管用。经三灵门多方打听之下,江湖上正好有两种东西,可以克制九毒门的奇毒,一是白眉昆仑甘春霖从海客手中得到的一颗驱龙辟毒珠,一是药王门世代相传的‘百草经’。两者只要得到一件,九毒老魔就并不足惧了。
这就是三灵门和九毒门明争暗斗,务必争先取得这两件东西的症结所在。
经过二十年的整顿,三灵门的总坛所在——关帝庙虽然仍是关帝庙,但庙后已经兴建了许多房舍。这天,中午时光,关帝庙第三进一座富丽堂皇的左厢里,筵席初开!
一张八仙桌上,金盏银箸,海陆杂陈,左右两边侍立着四名一式淡湖色衣裙,面貌伎好的少女手捧银壶,随时伺候着斟酒。这一席酒的客人只有一位,那是身穿蓝布大褂,浓眉,连鬓胡的瘦小老头,他正是新任三灵门总护法的翁锡福人翁一杖︶而主人却有三位,那就是三灵门的三位门主,天狐令狐楚、地龙第五曦和癞虾蟆莫元奇。
翁一杖二十年前被九毒书生毕逢春打了一记‘五毒掌’,调治了三个月才保住性命,但背却从此弯了,这在他来说,白然引为毕生的奇耻大辱,因此隐姓埋名,不惜屈身为奴,投到药王欧承基的西山别业,当然是志在‘百草经’了。
他取到了一部假经,(他不知是假)离开西山别业,就遇上第五曦,把他引进到三灵门来。天狐令狐楚听说他得到了‘百草经’,自是大喜过望,何况翁一杖在江湖上名气不小,立时就委他担任三灵门的总护法。这一席酒,就是替翁一杖接风的。翁一杖在席上,自然要替自己吹嘘吹嘘,药王门炼制丹药,是一种独门技术,药草必须经过精炼,提取精华,方能入药,自己保证在三日之内,就可以制成三百粒‘药王解毒丹’,只须一粒,就可以消解九毒门任何奇毒……
就在他口沫横飞,大吹大擂之际,只见一名门人匆匆走入、朝天狐躬着身道:“启禀门主,外面来了一个白衣女子,声言要见大门主。”这话听得三位门主同时一楞!在仙霞岭周围三十里,各处都有三灵门的门下扼守,而且沿途都有巡山之人,就算飞鸟也不容易飞得进来,如今各处毫无警讯传来,可见此人并没惊动守山的人,那么她是如何进来的呢?
癞虾蟆莫元奇站起身道:“大哥,小弟出去看看。”
“不用。”
天狐放下酒杯,一摆手道:“三弟,你坐下,她既然求见愚兄,让她进来好了。”
一面回头朝那门人道:“有请。”
那门人躬身领命,退了出去。不多一回,果然领着一个白衣少女走了进来。
那门人走到门口,就脚下一停,躬身道:“姑娘请进去吧!”
白衣少女神色从容,款步跨进厅门,剪水双瞳一瞥,娇声道:“小女子冒昧进谒,不知那一位是三灵门的大门主?”天狐令狐楚目光刚投到白衣少女身上,癞虾蟆已经神色微变,以‘传音入密’说道:“大哥,此女就是支使姓甘的丫头,削断小弟手指的姓管的丫头!”一面洪笑一声道:“管姑娘,原来是你。”
来的正是管练霞,她微微一笑道:“原来三门主也来这里,这倒正巧。”
天狐一手捻着白须,含笑道:“姑娘要找的就是老夫。”
管练霞道:“大门主正在宴客,小女子就暂且告退。”
“不忙。”
天狐目光盯住着她,说道:“姑娘我老夫何事,但说无妨。”
管练霞抬目微哂道:“小女子虽然是初出江湖,但远来是客,大门主这是待客之道么?”
天狐大笑道:“老夫手创三灵门,对江湖同道上来仙霞,白然非常欢迎,但三灵门欢迎的人,都有一技之长,只要值得三灵门欢迎,老夫自可以上宾之礼相待。”管练霞一笑说道:“小女子闻名投止,可以使三灵门威震天下,大门主,这够了么?”
“姑娘口气不小!”
天狐呵呵一笑道:“只不知姑娘如何能使三灵门威震天下?”
管练霞道:“小女子可以使大门主除去心腹之患。”
天狐目射xx精光,问道:“你知道老夫的心腹大患是谁?”
“这还用说?”
管练霞笑笑道:“自然是九毒门了。”
天狐大笑道:“姑娘能除去九毒门?”
管练霞道:“易如反掌。”
第五曦道:“姑娘既有这大能耐,何以要来找三灵门呢?”
管练霞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二门主了?”
第五曦道:一不错。”
管练霞道:“二门主最近可曾在江湖上走动?”
第五曦道:一姑娘此话怎说?”
管练霞道:“二门主如果在江湖上走动,总读听到一些消息吧?”
第五曦道:“姑娘指的是什么消息?”—。—
管练霞一指癞虾蟆,说道:“这位三门主应该知道小女子的几个同伴了。”
癞虾蟆道:“管姑娘的同伴,可是云飞白、蓝如玉和甘明珠这几个?”
“三门主说对了。”
管练霞一笑道:“云飞白是我结义大哥,蓝如玉、甘明珠是我二姐、四妹。”
她说到这里,才转脸朝第五曦道:“因为我云大哥、二姐、四妹、和五姐手下的佟元璋,以及二十名七色剑士,都已落在九毒观音的手中,和二妹他们同时被迷失神志的,还有贵门双掌开天路东华、玉女双娇,这消息二门主应该听到了?”
第工曦大笑道:“姑娘不是说对付九毒门易如反掌么?”
“正是。”
管练霞道:“当年诸葛亮对付曹兵,也不是易如反掌么?但他仍须有东吴之行,才能联手破敌。”天狐一手捻须,微笑道:“姑娘不是人单势孤,才投奔本门的?”
管练霞道:“贵门没有小女子,只怕破不了九毒门,这算是投奔么?”
天狐问道:“姑娘口中说的果然动听,只不知有何可以证明姑娘确有此能?”
“这个容易。”
管练霞伸出两个纤纤玉指,微笑道:“有两件事,可以证明我说的不假。”
第五曦道:“那两件事呢?”
“第一……”
管练霞从怀中掏出一颗申着锦线,大如龙眼的黑珍珠来,说道:“我有克制九毒门的驱龙辟毒珠。”天狐、地龙、癞虾蟆看得齐齐一怔,光看那颗黑珍珠宝光流灿,就不是寻常之物。
癞虾蟆道:“老夫听说普天之下,只有白眉昆仑甘春霖有一颗辟毒珠,姑娘此珠那里来的?”管练霞道:“此珠就是甘老伯交付我的,他的心愿只是希望救出他掌珠,和我心愿一致。”天狐问道:“姑娘还有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管练霞笑了笑道:“小女子既来投效贵门,总不能没有寸功吧?所以小女子顺便带来了一件小小礼物。”天狐颔首笑道:“管姑娘带来了什么?”
管练霞道:“请大门主派人去山前一片杂林中,把小女子两个使女召来,那件礼物就可以呈献了。”“好!”天狐回头朝伺立的四个少女抬一抬手,说道:“你们去一个人,把管姑娘的两名使女接到这里来。”其中一个躬身应“是”,匆匆过了出去。
天狐含笑问道:“管姑娘和本门合作,本门自然也要给姑娘一个名份,只不知管姑娘希望在本门担任什么职司?”“这个小女子没有意见。”
管练霞接着道:“大门主认为小女子适合何种职司,由大门主委派,小女子只要能从九毒门救出我义兄妹,愿意听凭差遣。”天狐看了翁一杖一眼,徐徐说道:“这位翁锡福翁老哥,也是刚膺本门之聘,担任总护法之职,管姑娘肯屈就本门副总护法么?”地龙、癞虾蟆二人听得暗暗忖道:“大哥怎么仅凭她一番话,就给她这么高的位子了?”
管练霞道:一小女子说过不计名位。”
翁一杖成名多年,如令眼看一个十**岁的小女子,居然担任副总护法,心头自然大为不服,洪笑一声道:“管姑娘尊师是那一个高人?”管练霞微笑道:“总护法这句话,大概是在查考我的武功了,那么小女子可以发一句狂言,总护法尽力发上一杖,大概小女子还徒手接得下来。”“好狂的口气!”
翁一杖听得勃然变色,哼道:“你只要能接得下翁某一掌,我这总护法就双手奉送。”
“真的?”
管练霞嫣然一笑道:“总护法那就劈一掌试试看?”
一好!”翁一杖虎的站起,右手一扬,呼的一掌朝管练霞凌空劈了过去。
天狐、地龙、癞虾蟆三人都没有出声拦阻,那自然想看看管练霞的武功了。
管练霞似乎连准备也没准备,只是笑吟吟的站立不动。
翁一杖这一掌掌风如涛,出手极为凌厉,势如雷奔,笔直撞到管链霞身前,管练霞才身子微微一侧,她并没还手,但这一侧,就把一团强猛掌风避了开去。不,掌风像奔腾的流水,撞到她身前之时,就随着她恻转过去的身子,一泻千里,从她身边奔腾流过。看起来这下也看不出什么奇特之处,但翁一杖却陡然发觉不对,掌风去势如流,并不是自己劈出去的力道,而是被一股无形吸力把自己掌力引出去的,他好端端站着的人,也被这股吸力吸得站立不住!
他心头猛然一惊,急忙施展千斤坠身法,竭力想站住桩;但已经迟了,上身往前一冲,脚下那还站立得住,身不由已朝前冲出去了两步。“总护法承让了!”
管练霞甜甜一笑道:“但小女子当个副总护法已经够了,这总护法还是你当的好。”
翁一杖老脸顿时胀得通红,怒喝一声:“小……”
管练霞粉脸一沉,玉手一抬,拦着道:“总护法最好不要口不择言,小女子已经给了总护法面子,古人有一言丧邦的,在武林中,可以一言丧生,总护法不可口出恶言。”翁一杖“小”字下面,被她这一抬手,硬是噤不能言。
天狐看出管练霞的武功极高,急忙哈哈一笑道:“管姑娘说的是,大家是自己人了,不可认真。”管练霞抬着的手,缓缓收回,翁一杖像是窒住了息,才浓重的呼出一口气来。
就在此时,只见厅外方才奉命出去的使女翩然走进,朝天狐躬身道:“启禀大门主,管姑娘手下两位姑娘,押着九毒书生毕逢春,已在门外,请示大门主是否把她们带进来?”管练霞带来的“礼物”,竟然会是九毒尊者的师弟九毒书生毕逢春!
这真是大出天狐等人意外之事!
只凭这一点,可见管练霞果然不畏剧毒,(辟毒珠是真的)而且武功之高了!
天狐敞笑道:“副总护法投效本门,果然带来了一件大功!炳哈,快传他们进来。”
三灵门在仙霞岭周围三十里,都设有关隘,守护关隘的门人弟子,每人也都发了总护法翁一杖配制的解毒丹,那是专门预防九毒门使毒的解药。据说只要服了解毒丹,可以不畏剧毒,好在仙霞岭各处关隘,俱都是居高临下,等到上面发现敌人,他奔近关隘,至少也要一刻工夫以后,有足够的时间服下解毒丹,也有足够的时间,向总堂报警,和派人增援。
因此,三灵门认为仙霞岭固若金汤,万无一失的。
这是旭日初升的早晨,仙霞岭西麓的一处关隘,首先发现山下大路上来了一队衣服颜色不同的队伍,在队伍前面,有一辆双辔金黄色的车子,朝仙霞岭缓缓行来!但奇怪的仙霞岭通向每一条大路的路上,和附近城镇,都有三灵门的眼线,像这样浩浩荡荡的一批队伍朝仙霞岭进发,事前竟然毫无消息报上关来!这自然使守关的人大感惊异,急忙向总堂发出警部。
从山上看下去,一条长龙般的队伍,行走似乎十分缓慢;但其实这一行人的脚下却来得十分迅速。总堂天狐令狐楚、地龙第五曦、癞虾蟆莫元奇和总护法翁一杖、副总护法管练霞,听到西关的警讯,同在厅上集会之际,离西麓五里的第二道关隘发出的第二个警讯已经传到厅上,那是这批人已经进入西关了。
接着第三处讯号也传到了,这批人已证明了是九毒门的人,由九毒尊者亲自率领,已经毫无抵抗过了第二道关隘。接着第四个警讯也传来了,三灵门平日训练有素,机动增援的门人刚赶到第三处,就毫无抵抗,全倒了下去!“毒,他们一路都使了毒!”
天狐愤怒的站了起来,目注翁一杖,问道:“总护法,本门的人都已发了解毒丹,何以会仍然无法和他们剧毒抗衡呢?”翁一杖道:“这……不可能,属下……是遵照‘百草经’上解毒篇配制的解药。”
只见一名门人脸色苍白的奔入大厅,躬身道:“启禀大门主,九毒门的人,已经快到庙前广场了,方才出去接应的三批人,都……没有回来。”天狐一挥手道:“二弟,你传令本门的人,先退到庙前,咱们立即出去。”
第五曦领命匆匆走出。
天狐脸上起了一层极深的笑意,朝翁一杖点点头道:“总护法,你的来意,老夫总算知道了。”翁一杖悚然一惊,说道:“大……”
天狐令狐楚含笑道:“老夫深信二弟,他不会引进一个好细来,但事实上,老夫却上了当了,这一失着,就损失了本门三四十名弟子的性命。”翁一杖变色道:“大门主……”
天狐跨上一步,续道:“现在强敌压境,使本门藩篱尽撤,你总算替九毒门出了大力。”
翁一杖手握钢杖,倏地后退一步,大声道:“属下不是九毒门奸细,属下……”
“事实俱在!”
天狐左手一挥,续道:“你不用说了。”
翁一杖已经功运全身,有了戒备,但天狐话声甫出,翁一杖但觉胸口一奎,张了张口,再也说不出话来,一个人砰然往后便倒。管练霞看得心头暗暗一凛,天狐好精纯的内功,好厉害的杀人手法,自己竟连他使的是什么手法都没看得出来,就凭他这一手,此人果然不愧是南山十戾之首了。天狐依然若无其事,回头道:“管姑娘,你现在就是总护法了,三弟,你们随我出去。”
九毒门由八门门主率领的一行队伍,现在已经由山道上来,逐渐接近气势宏伟的关帝庙广场。这一路行来,简直势如破竹!
不,破竹,还要破,他们只是一路行进,根本没人抗拒!
不,想抗拒的人当然不少,但血肉之躯,是无法和剧毒抗拒的,不少人及时赶到,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像砍树一般,整排倒了下去。从山坡往上,就不再有三灵门的人出现了,这一段三里多长的山道,简直如人无人之境!
现在九毒门的人已经全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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