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庆梅。”阿徊把那盆残花放在了宿舍角落。
“裴姐姐。”扎着麻花辫的圆脸女孩转过头,眨巴着眼,桂圆核一样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有什么事儿吗?”
“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帮我同教授告个假。”
“啊,好的。”庆梅起身,理了理自己的百褶裙,背起画具,踩着黑色布鞋出门。
看着庆梅往教学画室走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阿徊这才快步跑出画馆。
“徊姑娘,这边上车。”
付随摁了摁喇叭。
坐在后座,阿徊望着窗外,这熟悉的路线,怎么像是要去……
“我们今天去的是码头附近的纺织厂。”付随转动着方向盘,解释道。
纺织厂?
去那里做什么?
阿徊满心疑惑全写在脸上。
跟着付随进了小巷,随后钻进了一个小门。
看着里面繁密的机械和昏暗的光线,阿徊有些犹豫。
“徊姑娘,请跟我进去看看吧。”付随的声音很轻,明显是在昭示他们两个是偷溜进来的。
这间仓房没有人,但是机器摸着还有余温,显然这时候大家都离开休息了。
不远处摆着一些展示架。
阿徊跟着付随走到了另外一个阴暗的角落。
被付随塞了一套不知道从哪里捞来的工作服,“徊姑娘。等会儿就有人回来了,赶紧换上吧。”
说完,付随转过身去,走到了另外一边,借着货物遮挡换上了自己的工作服。
阿徊捏紧了工作服的衣角,不再犹豫,快速套上。
两人走出来时,不远处的工位已经陆陆续续有人了。
阿徊还记得那几个展示架,忍不住的朝它们走近。
“徊姑娘,你是看到了什么?”付随低声问。
阿徊一愣,随即指着不远处的展示架,轻轻开口:“这些图案,很熟悉。”
付随眼前一亮,忙追问:“是在何处见过么?”
自己的手先前受伤了,前段时间都没法练习画画,但是她还是坚持去练习室,看着其他人的画,她多少都有点印象。
而眼前挂着的展架上的画作,分明和庆梅的,白玉茹的……还有很多共学的同窗相差无几。
阿徊走近了些,心存狐疑,抬手,指尖触及展架上的画纸,没错了,那熟悉的画纸材料的触感。
而画纸上蜿蜒交错的这些线条虽然风格迥异,但无疑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这是怎么回事?”阿徊心里越发笃定这些图案是出自他们画馆。
“哎哎哎,干什么呢,这些图案碰坏了老板定饶不了你们,离这些展架远一点,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工位干活去!”管事的背着手挺着肚子摇摇晃晃过来,指着两人的鼻子骂。
付随忙上前,赔笑,“好的,我们这就去。”
被拉到一处无人的工位坐下,阿徊眸中带着惊愕。
——教授不是说他们的画都被人买走放在家里装饰,费用都用来接济都城穷困百姓。
怎么,怎么如今能在这处看到这些……
“你瞧,他们纺织的那些材料。”付随低声提醒她往四处看。
阿徊见那些布料上皆是纺织勾线的图案,还有不少需要精细的刺绣工艺才能达到。
难不成……
“这些布料都会被送到十里坊的绣娘手里。”
“我竟然才知道……”阿徊鼻尖一酸,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之意。
原来温尔森教授培养这些学生,拿学生画出来的画作为底稿,再卖给纺织厂,纺织厂老板再让女工运作布料,加上十里坊流传多年的刺绣工艺……
“这些成品最终都会运往何处?”阿徊鼓起勇气,问道。
“先生曾经让人跟过,这些有着独家工艺的绣品无一例外,全都被运到了海外。”
那一瞬间,阿徊只觉得头脑嗡嗡然,所以,画馆的同窗日日夜夜提升绘画水平,竟然是在给他人大肆牟利的机会……
找了机会溜了出来,拒绝了付随要送自己回画馆的建议,阿徊独自走在街头,神情有些恍惚。
付府东院书房。
“先生,一接到通知,我就带着徊姑娘到码头附近的纺织厂看看。”
放下手里的图纸,付槿书摘下鼻梁的眼镜,揉了揉眉心。
付随继续道:“果真不出先生所料。那些画作,就是出自温尔森的画馆。”
“她呢?”
“徊姑娘说自己要走走,不让我送。”
付槿书沉下脸,抬头,表情严肃非常。
付随忙趁着他开口前补充道:
“还请先生放心,暗中保护徊姑娘的人手并没有撤掉。”
收拢了手里的图纸,付槿书别过头,望向窗外,“我何曾在意这事儿?”
“是属下多此一举了。”付随不屑一顾,行,您就嘴硬吧。
付槿书淡淡点头,“嗯。”
付随撇唇:“属下知道自己多事了,这就让那些人都撤了。”
抬了抬手,付槿书强压下心里的悸动,“既然做了,留着吧。”
“先生,您可不是愿意就这样将就的人。”付随阴阳怪气道。
付槿书抬眼,“最近西苑空得慌,付随,你得了空种点别的去。”
付随忙不迭的摇头,“先生,可饶了我吧,西苑上下,如今都说被折腾的够呛。”这时再监督其他人种点什么……估计他们得把他付随种在地里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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