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意识先苏醒的是嗅觉。
乌木玫瑰的馥郁与苦艾香根草的沉郁在空气中缠绵,像极了她与孟厌修的关系,奢靡、清苦又虚幻。
雾见微挪了挪头,脸颊贴着孟厌修肩胛处,他们始终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她不喜欢被人从背后抱着,于是孟厌修永远将她圈在身前。
“醒了?”察觉到动静,孟厌修低头寻她的唇,晨起的嗓音像浸过雪的朗姆酒。
雾见微试图把脸埋得更深,躲开他的吻,呼出的笑烫在他心口:“一晚上,嘴都要被你啃烂了。”
“不够。”孟厌修掌心托住她后颈,克制又轻柔地压着她,吻却带着吞噬的力道。
直到电话响起,打破缱绻旖旎。
孟厌修反手捞过手机瞥了眼来电显示,唇瓣仍流连在她唇角,接着直接摁断了电话,随手扔在一旁。
雾见微余光扫过他的手机,手指捏住他的下颌,打趣道:“你的吻技倒是又精进了。”
“只是吻技?”孟厌修低笑,鼻尖蹭过她敏感到发颤的颈侧,低沉耳语,“别的你没感觉到?”
“哦……”她尾音拖长,忽然仰头,咬在孟厌修的唇角上,“跟谁练的?”
“除了你,还有谁。”他话音未落,已翻身将她轻柔笼罩。
窗外天光骤亮,他只觉得这一夜短暂得像指尖流沙,快得如同一个仓促的美梦。而幸好,这个梦,终究成了现实。不再是过去那些年,他独自沉溺的虚幻梦境。
就在他即将再次攫取那抹温热时,手机继续响起,执拗地震动着。
这一次,孟厌修握着手机,迟疑了一瞬,屏幕的光亮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林诀跟着他五年,最懂分寸,从不会在他明确拒接后,不识趣地打来第二遍。
他用指腹摩挲着雾见微的锁骨,嗓音低哑:“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再睡会儿。”
“就在这里接。”雾见微的指尖贴着他光洁的肌肤,感受他的心跳。
孟厌修动作微滞,拿起床头的银质烟盒:“我想出去抽支烟。”
雾见微依然不为所动,脸颊在他肩窝里蹭了蹭,发丝扫过他胸膛,既轻又痒:“就在这里抽。”
孟厌修手臂收紧,垂眼看着她:“你以前从不让我在家里和你面前抽烟。”
“允许一次。”她语气慵懒,漫不经心地揉捏着孟厌修的耳垂,就像小时候,她在家里玩爸妈给她做荷花酥的面团一般。
“不抽了。”孟厌修正要放下烟盒,只见雾见微伸出光溜溜的手臂,拽住了他的手腕。
“抽。”雾见微拿过烟盒,取出一支烟,抵在孟厌修唇间,指尖勾着他的下颌,“自己点,我怕烧了你眉毛。”
孟厌修低笑着,顺从地点燃,刚抽了一口,准备侧头避开,不想熏到她。
雾见微却已俯身从他手里拿走烟,手肘撑在他耳旁,长发垂落。她深吸一口,挑衅般地将烟徐徐吐在孟厌修脸上,而后又将烟塞回他唇间,对他笑了笑。
孟厌修还在烟雾中眯着眼看她,电话第四次响起。
见孟厌修依然没有要接的意思,雾见微面色无澜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按下接听键,开启扬声器,然后若无其事地躺回他怀里。
下一秒,林诀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孟总,孟董事长要见您,请您今天……务必回老宅。”
说到“务必”两个字时,林诀的声音颤了又颤,就像是有人站在他身旁,盯着他一字不漏地传达这命令一样。
孟厌修不慌不忙地掐灭烟蒂,正欲开口,雾见微伸手捂住他的嘴,替他回答了。
“他会回去的。”说完,雾见微在他反驳前,挂断了电话。
“阿雾,你不用在意这些事。”孟厌修侧身握住她的脸,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嘴角,“我有能力摆平,没人能阻碍我们在一起。”
“一夜情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她语调轻松,裹走被子翩然下床,露出白皙的肩头。
“雾见微。”孟厌修看着她的背影,声音沉了几分,“你信我一次,我能处理好孟家的事,不会让你受委屈。”
“你想多了,我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想法,你不用做徒劳的努力。”雾见微转过身,晨曦为她的轮廓镀上金边,她的眼神却疏离如冰,“荒唐的事就该留在昨夜,这年头,谁还没有过几次荒唐?孟总,你这么纯情吗?”
“孟总?”孟厌修拾起地上的睡袍随意披上,带子松松系着,朝她逼近几步,“我们的关系直接退回到‘孟总’了?”
“是啊,孟总。”话语间,她转身闪进衣帽间,利落地套上牛仔裤,又从衣橱里随手扯了件以前的灰色T恤。
刚套过头顶,指尖触到后背大片镂空和几条垂落的缎带。她这才看清,这件T恤的背后是半敞开的,需要将缎带系成蝴蝶结,她反着手自然系不了,正要脱下衣服换一件穿时……
孟厌修推门而入,他虽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板,却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时间。
“我帮你。”孟厌修走到她身后,将她的头发拨到肩前,手指熟练地勾起缎带,给她系衣服。
她紧闭着唇,想起曾经自己有一次穿这件衣服去上班,那时她还是孟厌修的秘书。孟厌修看见她背后那一点点若隐若现的肌肤,当场沉下脸让她去换了,她便立刻换了别的衣服。
可下班时间一到,她又立刻换回这件T恤。孟厌修问她怎么又穿上了,她这才把憋了一天的火气发泄出来:“上班时间你是我老板,我听你的。现在下班了,你是我男朋友,难道还要听你的?”
“好了。”此刻,孟厌修把缎带系得紧紧的,确保一丝肌肤都不外露。他随即又脱下睡袍,换了身衣服。
雾见微侧身摸了摸后背,无奈地望着他:“你懂不懂什么叫设计?谁让你给我系成死疙瘩了?”
话音未落,楼下门铃骤响。
“姑奶奶来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会儿客厅里一定是一片狼藉。从沙发蜿蜒到楼梯的衣物,倾翻的花瓶,还有散落一地的靠枕……
“应该是。”孟厌修整好衣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下去收拾!”她急得眼尾发红,“你好意思让长辈看着那……乱七八糟的……”
看她真急了,孟厌修眼底笑意更深:“一起下去。”
“你先去,这衣服我要重新系……”她确实想调整这别扭的结,但更深的缘由是不想直面那片昭示着昨夜疯狂的狼藉。
孟厌修却突然靠近她,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只有我能解你的衣带,不用重新系,这样正合适。”
雾见微眉心一皱,抬脚就踹在他小腿上:“现在是**的时候吗?!快去!”
看她耳根都红了,孟厌修不再惹她:“好,好,我现在下去。”
衣帽间的门轻轻合上,她听着孟厌修下楼的脚步声,终于松了口气。
而客厅的景象确实令人无处下脚,饼干还叼着一角白色蕾丝兴奋地跑来跑去。
孟厌修眼疾手快地从狗嘴里抢救出那件残破的衣物,接着点开监控屏对门外的姑奶奶解释:“姑奶奶,等我收拾一下,很快。”
监控里妆容精致的老人眨了眨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啊?哈哈,年轻人嘛,我懂得,我不急,我去车上等。”
孟厌修没再辩解,毕竟姑奶奶也没误会什么……
他利落地将客厅恢复如初,雾见微也整理好衣服下楼,两人相视一眼,一起去开了门。
姑奶奶刚进门,饼干就热情地扑了上去。姑奶奶慈爱地摸着狗头,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本来还担心你们闹矛盾,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你们好着呢。”
“嗯?”雾见微搀着姑奶奶走向沙发,“为什么呀?怎么看出来的?”
孟厌修没跟她们一起去客厅,转身进了厨房,煎蛋的滋啦声适时响起。
姑奶奶凑近她耳边,皱纹里漾着笑意:“你出门记得系条丝巾,至于厌修嘛……”
姑奶奶又瞥了眼厨房里那个挺拔背影:“让他戴围巾吧。”
雾见微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脖颈,快步走到装饰镜前,脖子上那一处处显眼的红痕让她瞬间羞红了脸……而更让她奇怪的是,孟厌修颈间也留着她的齿印,但她早上看到时竟没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异常。
“别害羞了。”姑奶奶拍拍身旁位置,“年轻人嘛,正常、正常。”
“我没……”她耳根发烫,急忙转移话题,“姑奶奶,你昨晚怎么没来?”
“本来要来的,我都上车了,老毛病又犯了。”姑奶奶扶着后腰轻叹,“最近雨水多,我腰有点痛,我想着歇一会儿再来,结果厌修给我来电话,让我今天再来……咳,我一听就明白了。”
“又疼得厉害吗?”雾见微急忙抱开往姑奶奶腿上跳的饼干,“擦药了吗?”
“今年天冷得早,还没来得及备药。”姑奶奶从手提袋里取出新配的药膏,“今早顺路去中医馆取的。”
雾见微立即起身扶姑奶奶去客房:“我帮你上药。”
“不用,我自己来吧。”姑奶奶握住她的手,安抚她,“几十年的老毛病了,没什么的。”
“不行,腰下的位置你自己上药不方便。”雾见微不容拒绝地扶姑奶奶坐在床上,指尖掀起姑奶奶的衣摆,又轻轻拉下裙子。
“姑奶奶,如果我下手重了,你就跟我说。”她用棉签蘸着白色药膏,小心涂抹在腰线下三寸位置。
“不会,雾雾,你做什么都合我心意。”姑奶奶慈爱地看着她,“能看到你们好好在一起,我这颗心总算能放下了。”
“姑奶奶。”棉签在药膏瓶沿轻轻刮过,雾见微犹豫着说出口,“其实我们……”
话音戛然而止。
姑奶奶担忧地侧身:“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怎么说到一半愣住了?”
“姑奶奶……”雾见微的视线死死锁在姑奶奶腰际下方,那片浅褐色的云形印记映入眼帘,“这是?”
姑奶奶笑着拉好衣角:“胎记。”
胎记?她的心颤了颤,棉签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弹跳着滚远。
这块胎记她曾经见过,还不止一次。最近的那次,就在昨夜。
“那……孟家的其他人也会有这样的胎记吗?”她声音发干。
姑奶奶被逗乐了:“其他人怎么会有?这可是我独一无二的胎记。连我大哥,也就是厌修外公身上都没有。”
“是啊……胎记当然是独一无二的,其他人怎么会有。”她机械地重复着,指尖冰凉。
等药膏吸收的间隙,她安顿姑奶奶在客房休息一会儿,随即自己去了厨房。
孟厌修正背对着她煎蘑菇,转头看见她苍白的脸色,握住锅柄的手顿了一瞬。
“饿了?”孟厌修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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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遗传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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