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安哑口无言,略显错愕地看着黎羽,只是他的神情,丝毫没有玩笑的影子。
不是开玩笑吗?
这想法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然而不过片刻,她垂下眸子,回应:
“好。”
稍顿,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他的同时伸出手向他示意:“那么,合作愉快。”
“我喜欢小姐的爽快,或许,该叫各位千金向您学习了。”
黎羽伸手回握,指尖微凉,脸上仍噙着笑,再看他的眉眼,有一些松了口气地舒展,就好似结了霜的月光开始缓慢消融,配上他的面貌,不得不说,确实动人。也正因此,诗安对他的调侃也没多在意。
总之,对于她来说,能合作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过,虽然她多少能猜到他在仍然不认可她的时候决定和她合作的原因,但是,她该怎么向他陈述自己的原因——想要活命的原因……
“话说小姐为什么会认为自己会有生命危险呢?”
“……”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时没想好怎么胡邹理由的诗安最终以静默作回答,黎羽了然,没再追问。
两人之间的空气沉寂下来,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两人之间仍有一张无法穿透的屏障,对于“匿名游戏”的玩家诗安而言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合作关系是两个陌生人基于双方为保护自己利益不得不做出的决定。她认为自己和黎羽都满足了这个基础,便没有多想什么,见黎羽没再追问,就也不再想着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此遭会有生命危险了。
只是她忘了一点,达成合作关系是需要达成一定的条件的,而这达成的方法除了“把握住对方的把柄”外,还有“绝望地信任”。
而在“条件”这一方面上,他们没有满足其中的任何一个。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完全不信任对方的人——的合作关系,自始至终会像紧绷的线,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
“这个地方,是有什么秘密吗?”
诗安率先打破沉默,迈着步子观察起了这地的构造,月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洒了一地,也在这时,她才意识到已经天黑了,而这房间里即使没有开灯也因为借着月光能看清事物便让人忽略了它的灰暗。
她来到落地窗前伫立: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身旁的位置被跟上的人填补,稍一耸肩,得到了回复:“谁知道呢。”
不愿意说还是?明明钥匙就是他的眼睛,又怎么会……
诗安抱着这种想法扭头看向他,便四目相对了。两人对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月色加持,他眼眸的颜色格外清晰,只是感**彩有些明了,像是蒙了一层哀伤。
“你在装模作样什么?”
诗安皱着眉,把心里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原来诗安小姐能发觉我是在演戏吗?真厉害,那些小姐们可不一定了,她们很吃这一套。”黎羽嘴角上扬,笑意明显,就好像刚才的哀伤真的如他自己所言是场戏。
“啧。”
——那你这会儿又为什么表现出淡淡的落寞?戏精吗,是不是该给你颁个奖?
“虚伪。”
“过誉。”
“我没在夸你!”
黎羽似是发觉了什么,抱着逗小孩的心理接着开口,“小姐真不吃我这一套,那我换个法子,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喜欢你去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兴趣!”
黎羽见她讲话咬牙切齿,便也点到即止。只是回想起所见情景,还是会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诗安咂舌,心里忿恨:哪天把这人彻底销毁才行。
“如果这里没什么特别的,他们又为什么要拿我当幌子,借机让你开门?”诗安重新看向窗外,双手环抱胸前,仍处于刚才生气的阶段,只是碍于现状,不得不加以克制。她可没心思像他那样开玩笑,她要借此机会,了解更多关于父母死亡的真正原因,了解科学院,以及更多的,她自己与整件事情的关系。
“不错。这是……”黎羽将手撑在下巴作思索状,视线却看向她,“为什么?”
诗安思考着,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我有几个猜测。”
她看向黎羽,后者点头示意她继续讲:
“首先,这是叶南月的房间。她将唯一的密码留下给你,那你应该就是唯一能进出这里的人。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那有两种可能:要么你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房间有什么;要么是你知道,只是你不愿意说,所以用了模棱两可的回复。”她模仿着他刚才的举动,耸了耸肩。
“假设你有说谎的可能,那则肯定了刚才两种可能里的后者,且存在引导我往其他方面走的嫌疑。其次,据我观察,你的父亲和母亲似乎都对这个房间存在兴趣,若就此打住下结论的话,结合以上确实能让人不由得怀疑‘这个房间有秘密,所以才引人注目’……
“但同时也存在疑点……他们怎么观察这里面的种种?就我刚才和你两人单独进来,也没有佣人跟着,所以排除人直接探查的可能。”
“监控?”黎羽插了一句,只是神色并不严肃,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诗安,似乎对她接下来的话很感兴趣。
“这里没有监控。”诗安否定道,“恕我无可奉告,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没有。实际上,也可以确定。一来叶南月本人并不喜欢自己的私生活被人监视,她自己不会允许监控的存在,所以在她离开这里之前,不可能会安装监控;二是,她离开后只有你能正常进出这里的。若你真的是很少进入的话,没时间所以不可能;但我个人更多的倾向是,不可能是由你来安装的,没意义,而你自己,也不怎么喜欢吧。”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诗安看着对面那人这个举动,说实话有些不满,却也依然不动声色地等着对方开口。
从刚才她发觉黎羽刻意的举动开始就隐隐有些怀疑他对自己其实并不怎么信任了,没办法,或许他的需要并没有他所说的那样急切,但她确实也需要借个机会来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至少得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因而引出了刚才的长篇大论。
——我这辈子都没讲过这么多的话。谁知道他那么多疑啊?
“不愧是叶南月宠爱的孩子。”黎羽将手伸出示意,脸上仍挂着他那似乎千年不变的笑容,只是这次诗安感觉,他们之间的合作,应该是成功了。
于是她伸手,哪知一碰到就被对方猛地拉近,两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黎羽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在她伸出手动粗前适时松开,笑盈盈地转身离去了。
诗安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就像是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呆滞的状态。直到所有相触的地方都开始逐渐升温,她这才恼羞成怒地蹲下,手捧着自己发烫的双颊,试图用凉意给自己降温:“我要杀了你!”
她一字一句念着,就像是要把牙齿嚼碎,但他刚才说的话却不停在耳畔边回响:
“真相总是埋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每隔2~3日晚九点我会来这见你,希望您能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然发现些惊喜。那么,合作愉快,诗安小姐。”
或许因为恼怒,耳朵明显发热。
——这只耳朵还是剪掉吧。
忽略掉后半部分调侃的语气,诗安抓住了重点——接头时间——这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先松一口气,两人的合作应该就此开始。只是,刚才诗安一连串的疑问和推论都没了下文,她到最后人离开了也没有搞清楚这一家子对叶南月的房间如此觊觎的原因。
“敢情当自己是小说家了,还留白?说什么‘真相总是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故作神秘……”诗安嘟囔着,语气充满着不满。然而下一秒便噤了声,细细思索起他这句话的另一番含义,同时又回忆自己刚才的推论,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黑暗中望着那抹透进来的月光,目光灼灼,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所有推论,得出一个最为简单粗暴的结论:这里,有什么没被发现。
她向旁边的沙发走去,伸手抚摸了一下,显然是上好的布料,触及都是顺滑。但这同“许久未住”的房子可截然不同,不仅没有蒙灰,还干净得像日日有人打扫,而唯一能进出的黎羽,并不像是会浪费时间打扫姐姐房间卫生的人。诗安再环顾了一番四周,迈脚在黑暗中走了一圈,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屋内陈设保留着叶南月惯有的风格,除开一些卫生清理机器,再无其他,而诗安毫无异样之感,便再次说明了这里并没有监控设备。
此时诗安只希望自己的直觉不要失灵。
总而言之,这里有外人来过。
“也是,眼皮底子下搞小动作,掘地三尺也不会留下后患。这里应该早就翻个底朝天了,至于他们还特意搞了那么一出戏,只能说明……”
要么真的什么都没有,要么有什么没找到。
——叶南月可不是什么会白费力气下套的人。我能想到的他们应该也能想到,所以只剩最后一种可能,有什么东西,没找到。或许,他需要我帮他找到。
只是天色已晚,诗安自觉不该过分用脑,于是便爬入叶南月床上,倒头休息去了。
—
黎羽本来只想着将诗安送到这就到此为止了,然而这人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些不符合常理。若是她同一般人一样将他拉进屋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倒还可以理解些原因,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蛮横无理的小姐对他做过类似的事。
只是“霸王硬上弓”是不会存在于眼前这个明显有话讲却别扭着不开口使空气最终陷入沉默的女孩身上。
黎羽的直觉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早已身心俱疲的他对此感到有些烦躁,回想了和她的一些对话,思考后决定自己开口早点结束这难熬的时光:“你不是想和我合作吗?”
——假惺惺地答应吧,反正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你愿意和我合作?”
诗安此话一出反倒叫黎羽直觉无语了,回想起刚才手上的抓力,对眼前这人感到有些不解。耐心在逐渐消解,他只想赶快结束话题:“诗安小姐,我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利弊我还是分得清的。”
不置可否。
“可是…… 我不喜欢出尔反尔的人。你意志不够坚定。”
——那你又为什么要抓住我呢?
“ 诗安小姐,你知道的,我需要你。”
黎羽在心里叹了口气,将自己急切想要打道回府的念头打消,眼前这人一时半会是没办法放他走了,所以干脆,借此机会探探底。
只是黎羽没想到这稍稍一试探,倒真探出了感兴趣的内容了。关于她闭口不谈的那个原因,以及听起来蹩脚不太沾边却也有些许逻辑的推理,说不定,能借着她外来人的身份探查一些他所想知道的东西,而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藏在哪的东西,也许可以在她的帮助下浮出水面。只是现在,还不能完全信任,毕竟她本身就是一个谜。
——还算有点利用价值。
—
黎羽屋内。
聊天界面显示出的暖黄光映着黎羽的面庞,也不知是疲惫了还是其他,明显放松了许多的他连带面容轮廓都柔和了不少。
“Aric.”
“?”
“ 帮我查个地址。”
“…”
“A区福利院。”
“o.”
聊天界面关闭,黎羽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那一抹红,突兀得实在无法不让人注意,他知道对方已经将他的所作所为收入眼底了,但他不在乎,只一把扯来被子盖住头部,呼吸的空间变憋屈了不少,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以前的记忆:
“小羽,我会回来的。”
“我带你出去。”
——都是骗子。
—
时间眨眼来到一周后,科学纪年152年5月2日。
而在这一周里,诗安和黎羽只在4月30日碰过一次头。
—
在那之前,诗安早已借着表面上“大家很忙没办法带她出去”实际上为软禁的机会,把叶南月的房间里翻了个遍,也终于在书房的抽屉里找到一支没有盖的笔——一支漏了墨的普通的签字笔。身为和她一起玩游戏的好友,能看懂她暗示的存在,诗安知道所要找的东西应该就是它了。
上边的墨迹早已凝固,她将笔看了又看,拆了又拆,也没看出什么玄机。
“怎么回事……难道找错了?不可能啊,叶南月经常用这一招……”她喃喃道,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不见踪影的笔盖上。
这又是一个新的难题了,她该去哪找到“不翼而飞”的笔盖?此时此刻,诗安有些泄了气,毕竟费了好大功夫找来的,只是一支普通的笔,料谁来应该都不能接受。抱着破罐破摔的态度,她将书房里的所有有盖的笔都拿出来,将笔盖一一拔出一一套上。
幸运女神此刻应该是来临门了。
正巧,她找到了一支外形与这支被染黑的一模一样的笔,而这么一试,当二者合上时,笔身便显示出“loading…”几个字样,瞬间,她想起了以前也曾在叶南月身上见过这样一支笔,用她的叫法来说便是“笔和u盘的结合体”,虽然确实通俗易懂,但类似产品的名字却总有“嵌入”二字。故官方来说,这个玩意名为“嵌入式u盘一体笔”。
笔盖是电池,笔身则是u盘储存器,二者分开时无电流产生,自然也就不会产生磁场,全然是一支普通的笔,就算有探测器扫描检查,也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而当二者结合时,便会出现刚才那样的加载页面,只消片刻,笔身就会出现指甲盖大小的蓝色荧光按钮,指尖点击,就会在空气中出现蓝色荧屏对使用者进行扫描识别,通过后,即可登陆页面,查看里边所储存的文件资料。
诗安记得叶南月的那支便是由她爸妈帮忙制作的,也因此加载页面结束后的扫描屏左下角还出现了叶南月名字首写字母的大写,据她所说,经他们手改造的这支笔——存量更大,功能更强,也更不易发现。那会诗安听她夸得天花乱坠,满脑子觉得她小题大作,也对自己没有这么一支由他们制作的笔而心烦,所以每当叶南月怎么论及此事,诗安全当没听见。只记得这笔并不普通,好像除开存储文件外也有其他功能,但究竟有多少,她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录音算是其中之一,因为诗安就曾被坑过。
丢脸的记忆涌上心头,诗安有些愤懑。
只是如今这支笔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实在是有些奇怪……
诗安印象中,叶南月是不会让那笔轻易离身的,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正想着,笔身上显示出几个字“载入完毕”,诗安按向出现的蓝色按钮,空气中便出现了一道由笔身上一条细缝投射出的识别屏。屏幕映着诗安的模样,但她的目光却全被左下角的字母给吸引了,面色骤然一僵。
随后,识别页面上出现四个字,“识别失败”。
没有任何犹豫,她将这支笔收起,走了一圈确认不存在窥视的东西,这才放下心瘫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冷汗已濡湿她背上的绷带。
她明白了一些。
这支笔,应该就是他们所要找的却没找到的东西。
黎羽,也确实是钥匙,但开启的不是普通的门。
“至于叶南月……你究竟在布一局多大的棋……”诗安心里想着,默默攥紧了口袋中的那支笔。
—
等到4月30日时。
诗安坐在书房里研读叶南月旧时的读物,正聚精会神时,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她顿时警惕地将手伸向一旁的抽屉,直到门打开见到那张熟悉的脸,才放松下来。对方似乎并不想和她过多寒暄,径直走到她的身旁,将她刚才伸手的抽屉拉出,里面放着一把剪刀。
诗安目睹全程,随后冷言冷语道:“你可真没礼貌。”
那人却泰然自若的走向她对面,坐在诗安正对面的椅子上,淡淡回复道:“你也不错。”
空气陷入沉寂。
诗安知道他来的目的,但她铁了心了不想开口,那支笔,目前还不能让他知道。而她也看得出来,对方虽然嘴角挂笑,但从刚才失态的举动来看,他已经急不可耐了。
——你会先开口的。我敢肯定。
就见对面的人启唇:“你,是师有为夫妇的女儿。”
话音未落,诗安的身子便明显一僵,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开始揣摩种种可能。她知道黎羽肯定会在背地里调查她的,而全空白的信息确实容易让人生疑,加上又有叶南月这个人的存在,很容易让人往这方面联想。可同时她也相信叶南月的办事能力,至少目前所有信息,只会把一切截停在“怀疑”这个阶段,也只能是怀疑了。
可黎羽却并没有用疑问的语气,只能说明……
诗安还是不愿意将他和真相挂钩,她想赌,赌黎羽在赌她就是。
也许诗安刚才的举动出现破绽,那此刻开始,才是两人真正的对弈。
诗安将身子后仰,微微抬高下巴,开口道:“哦?真没想到我一个孤儿还能获此殊荣,和鼎鼎大名的两位科学家扯上关系。”
黎羽眼神微眯,脸上笑意愈深,一副有了兴趣的模样。
他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诗安轻飘飘地给了他一个眼神,那含义仿佛在说:我从没听说过这么愚蠢的说法。随后伸手拿起桌上的书,目光投向书页,继续刚才被打断的阅读,如果忽略掉微微发抖的手,那么一派自然。
“那小姐是对火情有独钟吗,上赶着去见阎王?”
诗安翻页的指尖一顿,思索片刻,头也不抬地回道:“那确实。”
她有些黔驴技穷了,就她跑进火场这件事,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到完全没办法解释。背后几近湿透,但对方犀利的眼神却毫不留情,似乎要将她吃干榨净彻底摸透。
关于这个的理由,诗安倒也不是没想过,说自己见义勇为冲进火场救人?讲出来也不怕被人笑死,就她?她自己都不信。干脆就不装,豪赌一把,多说无益,只要没有完全板上钉钉的证据,那一切都只能停留在怀疑这。
她用余光悄悄观察着对方,后者不动声色,似乎在思考些什么,但诗安实在不想费心思去猜,她只感觉这是一步生死棋,走错了,就万劫不复,此刻她只能期待可以稍微蒙混过关。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诗安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书上的字是一个也吃不进去,她只觉得分外煎熬,倘若下一刻黎羽再不开口,她可能就要当场发疯。
好在,他终于开口了,并且判处她——“有期徒刑”。
“我有99%的把握怀疑你是。但如果你否认,那希望你可以用剩下的1%,或者这99%……”他顿了一下,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来向我证明你,身为我伙伴的价值。之后几天我不会再来,期间你有为数不多的外出时间,我会帮你争取,希望你可以把握好。”
诗安彻底松了一口气,身子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也至此,她才明白,从现在开始,二人才算得上真正的合作伙伴。而上次,不过还是一次试探。
——装模作样,恐怖如斯。
“我知道你应该已经找到了那样东西,既然你选择保留,那相应的,我也会适当保留一些信息,其他的,共享。”不待诗安开口他继续说道,“我想你应该会好奇在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屋子里,你一个外来人能找到什么。对此我的答复是,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那样东西,不也出现在你手里了吗?”
他站起身,将手上的手饰摘下——也是此刻诗安才有余力注意到他手上多戴了一枚样式普通的戒指——不由分说,他靠近她,牵起诗安微颤的左手,恰巧不巧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诗安忍住摘下它的冲动,看向他:“你在向我求婚?”
“这是我对您忠诚和顺从的表示,您只需要知道,这对我很重要。他会认得这枚戒指的。”
“他?”
黎羽没有回复,转而向她笑道:“最后,欢迎您的入局,我的朋友,希望您的到来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等到他离开,诗安才将手上的那枚戒指摘下。
心有余悸。
她需要重新叫李叔再准备一些绷带才行,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好像从水里刚捞上来,手抖也在他离开好一会才停下来。她摩挲着那枚没有任何装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银色戒指,想了想,将它放在了口袋中。
——这是正式合作的证明。原来他也知道口头上说的不可信……
这回她才能好好复盘刚才那些对话里蕴含的其他信息,就黎羽所言,他多半是猜到了,就只差一个鉴定使其板上钉钉。而一开始诗安也有想过,她能被接来此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怀疑她是他们的女儿。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她需要反其道而行之。父母死时的惨状仍历历在目,她不知道要是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她的下场会如何。而她当下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发觉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再是,黎羽已经发现她找到了那支笔了。
诗安可以确定房间内是不存在任何监控设备的,但他能知道,只能说明刚才他拉开抽屉时他发觉了这点异样——当时诗安是在这个抽屉中找到的那支笔,而黎羽看到时只有剪刀——除非他已经将整个屋子的陈设都熟记于心,不然他还是在赌。
关于他是如何知道的,诗安已经不想深究了。她归纳了一下,目前为止自己只有三个任务:
一、保证不受伤,不被采集到血液;
二、尽快想办法收集到黎羽的虹膜信息,把这支笔上边的文件内容给掌握了;
三、帮助黎羽。
这么一想,其实只有最后一个任务范围最为空泛,她如今行动范围受限,她所获取的信息实在有限,能帮到黎羽的机会寥寥无几。而如今她踏入这趟浑水,完全称不上是一位局外人,她看到的、知道的,黎羽可能都早已发觉。如此看来,她身为一个合作伙伴,未来有很大可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价值。
只有一点,挡箭牌。
像在车上时的那样,她可以成为他的挡箭牌。
——也罢,各取所需。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谁的命给掌握了……
诗安在心底叹了口气,将身体蜷在椅子上,环住双腿的手紧了紧。
蓦地一股酸涩涌上鼻尖,泪水就此倾泻,无声地从颊边滑落,跌落在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
碰面前几日晚。
A区某个旧时代西欧主题的高级咖啡馆。
黎羽将Aric发送给他的资料浏览了一遍又一遍,第一页上关于A区福利院的信息被他勾画得有些凌乱,要说和当今有什么不同,就是诗安还在福利院期间的管理院长不知所终,所查到的信息平平无奇,但离开福利院后宛如人间蒸发,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这实在有些可疑。
而如今福利院院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狠角色,一切消息都封锁得密不透风。除此之外,关于她的成就——不仅培养出了极为优秀的科学院预备人才,还填充了不少家族的人才空缺。至少就现在来看,他所涉及的这个领域里边,多出了一些闻所未闻的人名。
倘若不尽早解决,迟早会变成烦人的苍蝇。
但黎羽深知养精蓄锐的道理,他从不作无准备的事。而现在,他还没有反扑的能力。
他将资料尽数收起,揉作一团丢入一旁的销毁机,同时在脑海里开始回忆之前调查诗安时所得到的信息——几乎空白的生平履历,唯一的一行字就是叶南月领养她的时间,而在此之前,何时出现,何地发现,一概不知。
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人们眼前,但也像是掩盖多年的秘密要重见天日那般开始泄露。
只是怀疑,但他几近笃定。
——唯一知情的前福利院院长失踪,出现在同一个火场……不觉得有些太巧了吗?
直到屏幕上出现“销毁完毕”几个字样,黎羽才移开自己的目光。他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所等的人已经迟到近30分钟了,不出意外,应该还有5分钟才会到。
他叫来服务员,先点了单。然后扫视了一番四周,突然觉得有些嘲讽。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没有那个女人的存在。
况且谁能想到,科技如此发达的当今,那些掌握了权势的人物,却更喜欢那些老派的东西。姣好的面容,和如出一辙的标准化笑容。也就只有在面对一些客人时脸上的红晕表明了这些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身处棋局,皆不过棋子。”
—
“丁零”
清脆的风铃声响,一位少女推门而入,浅粉色的轻纱伴着她的步子映入众人眼中,裙摆弹动显出她此时的急切,发丝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一股淡淡的清香开始向空气中散逸,头上的蝴蝶结也恰到好处地点缀了整个妆容,少女精致的面上多出一抹令人沉醉的羞红,如水的眼睛也在看到中央那个人时迸发出动人的光彩。
宛若她的世界中心只有这样一个人,也只需要这样一个人,便足以使万物黯然失色。
他坐在世界中心,就这么专心地看着她,露出那熟悉而又让她怦然的笑容,用那温柔的嗓音对她说:
“林小姐,您来了。”
(黎羽个人场 结束)
小又在这里补充一些(超多字预警!!!):
1.关于诗安运气恰好找到笔盖那一处,其实不这么安排以诗安的性格也会花时间去找的,她不是轻易言弃的人的;
2.再是,戒指那里,小又查了一下左手无名指戴上是表示未婚的意思,但文中小又只想表达“忠诚”的意思,也就是二人合作正式敲定的象征,也许确实与现实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也请大家不要过多在意,就当作本文的一个设定好了;
3.还有就是,关于叶南月的房间,此房间非彼房间,毕竟能在里边还能有个书房,说是一个庄园里的宅子也不为过,还请大家不必过多在意这点细节;
4.最后是,之前黎羽说到在这个房间里需要通过联系他来帮开门一事——按理来说只有“密码”输入正确了才可以进入嘛,进入房内的人是该系统默认“可以进入的人”,所以其实是可以自由开门离开的,但只是重新进入需要再次输入密码仅此而已。而黎羽说那句话时是在走廊上,有监听,所以他其实是在先入为主地告诉所有听得见的人——只有正确输入密码的人才能自由进出入。同时他也是在执行一个顾岑妍(黎羽母亲)安排给他的任务就是变相让诗安不离开房间,简而言之就是软禁。但本章也点出了“这个房间有外人来过”,说明顾岑妍他们用了非常手段打开了这扇门。在这里小又给予的解释是:叶家作为科学院“亲信”,家中与科技有关的都是高配置,那防护能力自然很高,销毁耗费的资源也蛮大的,所以只能短暂地让其失效而非彻底破坏。故在叶南月将房子密码交到黎羽身上后他们就有计划进行排查,也确实在很早之前进行过一次,他们顺走了叶南月床头的空u盘,被黎羽发觉了,找了一些人对其进行了加固,而顾岑妍一方虽生气但也只好作罢;最近一次也就是黎羽去接诗安时他们又进去查了一次,打着“清理”的名义,但可能是因为担心黎羽再次发觉,这次就什么都没拿走。综上其实想表明的是,纵使他们排查时自由进入了,也是在该系统“失效”时,所以他们无法通过自己排查时的进出来判断这个门的“允许进出”情况。简而言之就是,在这个方面,没人发现,大家都被他耍得团团转。至于诗安如何解决温饱,大家就看看下边的小剧场吧。(感觉自己有点啰里八嗦,回顾时发现这个细节没处理好,很容易造成误解,所以大家可以理解的就尽量理解吧,觉得麻烦就当成一个bug看过去好了)不知不觉好像剧透了一点,水好深啊(小又扶额ing…)
在这里再做一下排雷吧:篇幅又臭又长,主视角切换频繁,进展超慢,如果发觉看不下去或者不对胃口就不用继续了,还有看得太久了要注意休息一下保护好眼睛啊!
—小剧场—
诗安(师安):原来我在那里忙得“累死累活”的时候,你在外边花天酒地?
黎羽:(无奈)这是我的任务。
作者:放心,他不是做不可描述的那种。
(准备走又折回来) 作者:欢迎大家收看女主角的大型打脸现场(被打被拖走)
作者:等……等一下!请问你是如何解决温饱问题的?
(看着伸向自己的话筒)诗安:你有病吧?人家进来收拾的时候她们就准备好了。
作者:看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那请问男主你在这期间有收到过女主的来电吗?
黎羽:准确来说没有。
作者:看来你对自己被软禁有超清晰的认知。(被打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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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幕 叶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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