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黄振华一个月以来要账的第六家公司。

而前五家，他也只追回来不到三十万。

这第六家涉及的金额最大，按照合同约定，他们早在两年前就该将剩下的70%尾款合计共一百六十万打过来了。

可谁能想到这家曾经在业内最辉煌的公司之一，竟然连续几年都是亏损，昨天更惨，还没到下午股市收盘，他们家股价就直接跌停，并创了近十年新低。

而他们的大规模裁员也一直都没有停止，昨天他们过来的时候，还刚好赶上一个在他们公司工作了快十年的员工被裁，那场面也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啊。

这可是梦游九霄啊！想当年他们那款爆火的游戏开服的时候，他激动得一宿都没睡呢！

正是有这份情怀，他才在对方合约条件极为苛刻，并且回款期极长的情况下接下这个设计的。

这下可好，出自他手的，曾经一度被称为朝阳区标志性建筑的四座办公大楼封闭了两座。

剩下那两座没被封闭的，也被分割成了很多子区间，租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培训机构和健身房。

简直暴殄天物。

“振华，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昨天他们家股价跌成那样，估计今天还是不会见我们的。而且你看这天儿，雪越来越大了”周士辉劝道。

黄振华点点头：“走，找个地方吃铜锅去，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可是他们刚一转身，就接连五六辆豪车停在梦游九霄的主楼门口。

还是清一水儿的黑色奔驰，为首的那一辆最为抢眼，S500L，帅得惨绝人寰。

黄振华眯眼看了看车牌，这才回过味儿来，这不是他那个前妹夫方协文的车吗，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还在这边嘀咕呢，那边周士辉已经打开了手机偷拍模式。

车子一停好，就齐刷刷下来十多个人来，又是清一水儿的黑色西装。

方协文的派头最大，还要他秘书先下车替他打了伞，他才慢慢走下来。

“嘁。”黄振华轻嗤一声。

真是穷人乍富，就爱嘚瑟。

周士辉没见过方协文，还在那边感叹呢：“妈的，下辈子我也要这么帅。”

黄振华冷哼一声：“老周我跟你说你要挺住啊，这就是你那前情敌，方协文。”

“啊？”周士辉顿时觉得不想去吃什么铜锅了。

“啊什么啊，你把你刚录的那段发我，我转给玫瑰让她看看她之前眼光有多差。你看见他旁边那盘正条顺的女秘书没？玫瑰还没和他离婚之前俩人就勾搭上了，我真是吐了。”

周士辉也气得脸都青了，想都没想就直接把视频发给了玫瑰。

梦游九霄的接待人员也从里面走了出来，阵仗也不小。

那边刚握上手，黄振华就喊了声：“老方？”

方协文诧异地转过头来，这才看见浑身都落了雪的前大舅哥。

“大哥？”

黄振华走上前去，还是一脸没太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你来这干嘛？”

方协文说：“过来谈点事，你呢？”

“我来要账，可惜来了两次连他们办公大楼都没进去。”

里面负责接待的人立刻看出了苗头：“方总，你们认识？”

方协文点头：“嗯，这是我太太的哥哥。”

黄振华顿时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哎，别套近乎啊，不是太太，是前妻。”

他特意把前妻两个字咬得很重。

周士辉在一旁同仇敌忾着。

方协文却懒得跟他斗嘴，甚至一眼都没看旁边的周士辉，直转向对方财务总监，“你们公司的债务问题这么复杂吗？”

对方的汗差点都落下来了，在收购谈判的关键时刻，谁敢节外生枝？

他们公司这烫手山芋，有人接都算烧了高香了。

更何况，这黄振华还是这救世主的大舅哥，别管什么前妻现妻，总归是孩子的亲舅舅没错吧。

再说了，比起数以亿计的项目，一百六十万连根毛线都算不上，好嘛！

“哦，您好，是黄总对吧？我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真没顾上您，这样，我马上安排人跟你们这边对接，争取这两天就把尾款给您打过去。”财务总监小心陪着笑。

黄振华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本来已经做好了坏账准备的款项，竟然就因为方协文轻轻一句话就解决了。

方协文点点头，“那大哥我就先进去了。”

黄振华做梦一样也跟着对接人员进了梦游九霄的办公大楼，等一个小时后他走出来的时候，方协文团队的车还停在大楼门口，也不知道还要谈多久。

“哎，老周，你那视频还是先删了吧。这方协文好像看着也没那么讨厌了。”

周士辉：“晚了，我已经发给玫瑰了。”

那边玫瑰也正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呢，却不想八百年都没什么联系的周士辉竟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还是个视频，也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准备无视。

可他很快又接了一句。

【玫瑰，我看见你前夫了。】

玫瑰诧异地点开视频，刚好看见一身黑色戴金丝眼睛的方协文从车上走下来。

而同样一身黑的肖小雨则早在一旁等着，手里撑着的，是一把黑伞。

雪下得很大，一把伞很小，肖小雨却浑不在意似的，任凭雪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只把伞都给了他。

他一八六的个子，而她应该也就一六五，玫瑰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踮起脚尖爱过一个人，所以她想象不到那个身高差她给他撑伞会有多累。

更想象不到一个女人在自己仰慕的男人面前姿态放得有多低。

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方协文，在外面的他和在她面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她还当他是当年出租屋里那个纯真的大男孩，却不想人家早就变得不一样了。

那她又是怎么那么自信，人家就一定还停在原地等着他呢？

今天早晨，她打开自己的领地，任凭他窥探，就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赌他的一颗真心。

赌他就算了解她所有的秘密之后依然会选择爱她。

早晨出门的时候，她还以为她一定会赌赢的。

可现在，她却不确定了。

接近傍晚，正在家里做饭的黄振华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显示公司账户收到了梦游九霄的转账。

两笔。

一笔一百万。

一笔六十万。

黄振华站在原处怔愣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直至苏苏问到了锅底糊掉的味道。

“黄振华，你发什么呆呢，一会儿这锅要着起来了！”

苏苏过来赶紧关掉了煤气。

“老婆，今天早晨我跟你说的那笔尾款，收回来了……”

苏苏不敢相信：“一百多万那笔？”

“嗯。”

黄振华给方协文发微信：【谢谢你了老方。】

很快，那边就回了过来：【不用谢。你和苏苏姐看看房子的贷款还差多少，我回头先让财务转给你。这商业贷款这么贵，没必要。】

黄振华回：【不用，今天这笔款回来能管不少事儿了。你再帮我我就不好意思了。】

方协文：【大哥你不用客气，当初我和玫瑰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你二话没说就出手帮忙的情分我一直记着呢。况且，将来哪天我早死了，我的小初和玫瑰还要托付给你呢，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黄振华被他搞得不知怎么就湿了眼睛，可他还是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放心，祸害都是遗千年的！】

方协文又回：【那能不能麻烦大哥一件事，把小初接过去住两天？】

黄振华把手机页面放到老婆面前：“他这啥意思？”

苏苏笑：“他这是老房子要着火。”

黄振华不明所以：“啊？那他这大楼消防不过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