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府中有一片玫瑰园,四季轮转,花开不谢。

由亚里由第一次看到伊瓦的时候就在这里，还差点闹了个马龙，把对方认作女孩子。

这也不太能怪他，毕竟吸血鬼各个貌美如花，妖艳非常，又统一的蓄着长发，要不是男女服式有所差异，由亚里安真要上前问候一句“公主殿下”了。

那时的伊瓦正独自坐在一丛玫瑰旁,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拂过玫瑰娇艳欲滴的花瓣,一下又一下,似是无聊。

明明由亚里安动作不大，他也没回头,却突然出声：“新来的?”

由亚里安站定,应了一句：“是。”

伊瓦没再搭理他,继续一下一下拨弄着玫瑰。

一阵长风拂过,带动玫瑰花海翻滚着海涛般的波浪,风中卷起数十片花瓣,像落雨似的朝二人飘落过去。

一片花瓣落在伊瓦袖口露出的一小截苍白肌肤,迅速发黑腐烂,无力地掉在地上。

这是被诅咒的力量。

伊瓦抚过花瓣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摘掉手套,径直抓向花下的荆棘丛。

一大片荆棘连带着花枯萎倒地,成了一团发黑发烂的植物组织。

伊瓦的呼吸一滞。可这本该是习以为常的。

他们连光都见不得,又怎么配有触碰生命的权利。

家中长辈说,生命都有终时,他们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过程而已,不必在意。

一朵玫瑰倏地出现在他眼前，花瓣娇艳欲滴，开得正艳。

伊瓦怔怔看了几秒,抬头看向那个人类少年。

黄昏下，少年的神情安静平和，和连绵起伏的玫瑰一起瞬间烙印在伊瓦脑海深处。

他说:“殿下,如果需要,我会替你摘下世间的任何一朵玫瑰。”

伊凡有点惊讶。

爱丽丝不允他有任何心怡的物品,也不允许在他身边有任何一个人待他好,时常将他锁在书房去读那些冗长繁琐的史书,或是拉着他下盘又一盘没有尽头的国际象棋。

他总输,看书也倦。可若不服从,爱丽丝便会让人带他去西边的象牙塔,将他束之高楼,不允许他外出,也不许有人同他说话,违者杀之。

爱丽丝很明白，伤害肉/体来的听话远不如折磨灵魂来的臣服。

数不清的寂静夜晚像生长出无数藤蔓的荆棘，将他拖入深不见底的孤独深渊，尖刺穿透他的骨髓，吮吸他的绝望，然后于顶端开出符合爱丽丝心意的玫瑰。

“殿下？”

伊瓦回过神,少年的手还停留在他脸颊上,这是很逾矩的动作，可却有着温热的体温——是生命的温度。

伊瓦条件反射地抬手攥住对方的手。

没有……没有死亡。

他攥得用力,可少年并没有说什么,依旧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眉目温柔得可以入画。

就这么包容他的失态,不过问,直到死亡。

——

或许是那时候吧，被落在棋盘的棋子抓住了一点什么，而处心积虑下棋的人也在棋局封盘之时也留下了一点什么。

而后步步为营,火光漫天,玫瑰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