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之后,几人到达药剂厂附近。
“白相原的通话还是无法接通。”
何砂摁停了通话设置,他的脸色很难看,分队搜索是他当时提出的,如果出了事,自己作为队长肯定逃不脱关系。
“我这边也跟橘子联系不上。”苏萤看着不远处已经隐隐能看到轮廓的废弃工厂高楼,突然后脑隐隐一阵闷痛。
这个场景…总觉得似曾相识。
她揉着脑袋,没有注意到淳于桓莫测看着自己的眼神,估算了一下距离开口,“ROSE,开始调出药剂厂模型,进行人体监测扫描。”
她在水上游乐园时因为没有事先调查就进入的失误,可不能在这里再犯一遍。
「地图模型启动中,正在扫描场景…60%…80%…启动成功。」
蓝色的电子全息模型在所有人眼前从上到下生成,电子流在迷雾中穿梭,一个钢铁机械重工的二级医疗工厂模型在苏萤的眸中倒映。
苏萤伸出指尖,电光在她的食指末端迸溅,缓缓拨动全息模型。
「白鲸药剂厂,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建造,全自动医疗工厂,相关医护人员皆为机动人偶。感染爆发后因药物污染,被迫停厂。
工厂中有十个仓库,两个物流运输站,四个无菌车间,两个实验室,一个研究主楼
…」
机械女声平静地讲解着,何砂看着面前的蓝色模型,直接打断讲解,“停,开始扫描厂内活动生物。”
看来不止一个人被游乐园那条突然出现的变异脊鲸震慑到了。
不得不承认,安晴上车时偷偷编写的黑科技代码确实好用。
何砂说完后,面前虚拟工厂中的红色扫描线立刻从上到下移动。仅仅片刻,安晴,宁克和橘子的热感模型纷纷出现在了工厂场景中。
宁克和橘子在实验主楼,安晴则在距离工厂大门较近的实验室内。
但没有白相原的热感模型,也没有那四名患者的。还未松一口气的几人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楚北,你不是说患者在药剂厂吗?”何砂接连不断遭受意外状况,此刻直接冷斥道。
“解释一下。”
“我在水上游乐园搜查时,的确在海洋馆附近听到他们在争吵。”
对方的脸色比他还冷,捂着一直不断流血的左臂开口,“争吵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成年女性。女性的条理清晰,很可能是从事金融方向的张娜娜,剩下两个人的声音我没听见。
他们争吵的目的是要不要回到工厂去找剩下的同伴,附近的工厂只有白鲸药剂厂一个,所以我才推断剩下的两人应该还在药剂厂内。”
“哦?中年男子我猜是刘华树。”
淳于桓听后开口,笑得意味深长。
他弹了弹修长的指尖,扫视一眼身上带伤的楚北,嘴角隐隐勾了下。
他看了一眼苏萤,“也就是说,那两个人在我们剩下三人进入游乐园时,还在里面吵架。
是这个意思吧,楚北?”
楚北站在队伍最末,板着脸没有回话。
“为什么不告知我们?”何砂隐隐动了怒,扯了扯衬衫领口,扭头朝他走近。
“小队的任务是尽快带出那四个患者,不管谁先找到,都要迅速通知小队成员。
你为什么不说?!”
脸上棱角分明的年轻男子低着头脸色苍白,几乎是麻木地听着何砂的训斥,捂着伤口的五指之间有血不断渗出。
“后来他们去哪里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火。
依旧是沉默。片刻后楚北开口,冷漠而麻木的语调,“报告何队长,我跟丢了。”
“废物。”
何砂冷淡地开口,眼神不屑轻蔑,“我当时料得不错,一个瞎了的感染者,除了拖后腿什么都不会!”
“如今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眼看着这两人关系即将撕破的苏萤终于听不下去了,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淳于桓,抬手拦在两人之间。
她迅速整理思路,“按照楚北说的,刘华树和张娜娜在海洋馆发生争吵,后来不知所踪。
我们到时,看到了满是血迹无人乘坐的游览车,说明他们并没有搭车离开。
四名患者已经走了一天,水上乐园距离边界区的距离不是继续徒步就可以逃离的。
所以他们徒步返回药剂厂寻找同伴的可能性很大。至于无法定位这个问题。
从一天前,他们的定位就已经突然失灵了,我怀疑可能是植入体内的血液装置出现了问题,但具体原因,很可能要找到他们才能了解。”
“我和淳于桓去实验主楼,苏小姐和楚北去找安晴。”
何砂冷冷看了她身后一声不吭的楚北一眼,当即吩咐。
“白相原在最后一次通话时跟我提到,整个高烟街区的电力设施似乎存在问题,我们联系不上他们很可能与这个有关。
尽快找到剩余成员,我要彻底弄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几人刚一踏进白鲸药剂厂大门,顿时看见无数机动实验员在黑暗中亮着绿色的人工树脂眼睛,齐刷刷向他们扑过来。
这哪里是电力设施有问题,这压根就是机器中病毒变异了啊!
苏萤倒退几步,扭头看见原本敞开的大门轰然关闭,脖子被冰冷的五指猛地掐住。
“抓到你…啦…”机械死板的女声在她的耳边低笑开口。
远处位于高烟街区的游乐园摩天轮依旧在缓缓转动,苏萤被掐得头晕,默默掏出电棍,打开开关,一棍子朝后面敲去。
一个手持针筒,差点把她抓到窒息的机动人形护士被电流击倒在地上,她看了一眼,掉头就冲着实验室冲去。
此刻她终于知道安晴为什么会突然断线了。
高烟街附近的电路被人控制了,那个人又黑了覆盖其中药剂厂的网路,有意将进入厂内的所有人都困在这里。
恐怕那个金查德当时也是被这样困住了…这里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被带出去的?
“不要和他们的眼睛对视!”
淳于桓紧随其后,站在她的背后提了一个灭火器,直接朝面前的一片药剂实验员扫去。
“这些和外面的迎宾机器人一样,都是古董机型,只有进入扫描范围,听见来者的声音后才会触发防卫机制。
你小声躲着他们点就没事了。”
苏萤看了看灭火器烟雾中,茫然张望片刻后,进入巡逻状态的实验人员,头痛欲裂地叹了口气。
她盯着凭借听觉默默游走在机动人形中,很快顺利离开的楚北,低声不满地冲淳于桓开口。
“你刚刚挑拨何砂和楚北干什么?你明明知道他们关系不好。”
“当然是在帮你。”
男人分神跟她对话,挡下了朝苏萤袭来的一记刺刀,将那个护士的机械手臂狠狠拧断,拿过她手里的手术刀。
但同时带着电棍的机器保安已经扑来,将沉重的钢棍朝他的腰部猛地扫去。
淳于桓来不及躲开,闷哼一声,却是背对着她笑得轻松。
那声闷击在黑夜中很响。苏萤察觉到他的脊背在颤抖,不知是因为轻笑还是剧痛,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苏萤,那个叫楚北的感染者有事在瞒着我们,你也看出来了吧?”
“我是觉得他不对劲,但你认为他会告诉我?我们才认识一晚上。”她嘀咕着反击,不自觉拧了好看的眉毛,表情像是在哭。
女孩摸到了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夹克往下流去,那种东西她在末世时已经很熟悉了。
背后的人受伤了。她本该无所谓地去笑,但心底却莫名震动了一下。
为什么这个人为了自己受伤…还要毫不在意地去笑着伪装?
怕她这个主治医师担心?可他不是…
杀了自己的父母吗?
苏萤收回指尖,看着上面斑驳的血色痕迹,心底第一次隐隐不安地动摇起来。
淳于桓站在她背后深吸一口气,默默拿五指压住了伤口。
只是后腰附近被钢筋撕开了一个口子,皮外伤,看似狰狞却并不重。他于是松了一口气,继续笑着说。
“苏医师,一个前雇佣兵出身的年轻男人,就算再怎么被联合区排挤,也不会违抗雇佣金主的指令。
除非是事情严重诡异到无法汇报,又或者与自己有关。”
他扭过头,见苏萤眼前的机器实验员都已经进入巡逻状态。于是轻声放下灭火器,无声背对她朝实验主楼走去。
淳于桓温和好听的声音隐隐在夜空下传来,“而且如果是你的话…他作为感染者兴许会开口。
所以去吧,我的小医师。记得小心点。”
苏萤的嘴唇翕动片刻,几乎不可察觉地低下头喃喃,神情挣扎了一下,“…你也是。”
迷雾中,她没有听见淳于桓的回话。只是感觉到他在原地停了一下,随即像是逃避什么般快步走远了。
——
苏萤走到实验室的时候,碰巧看见楚北靠坐在墙边等她。
实验室旁边的走廊上没有人,头顶的光惨白,打在透明的实验室走廊上。
他的左臂还在往下流着血,他正在拿牙咬着绷带,右手摸索着包扎伤口。
地上是一滩已经彻底被血液浸透的绷带,是联合区外成堆贩卖的劣质布料。这种绷带多是联合区医院废弃丢弃的半成品纱布,被黑市的商贩私自贩卖到了感染区内。
她发现这个人才是伤得最重的,藏在皮夹克下根本就不是擦伤。
左臂上的皮肤因为感染苍白泛着死气,静脉被人用不知什么东西割破,从手肘到手腕上方是一道长长的划伤,解开绷带后汹涌地往外冒着血。
他就靠着这种东西,一声不吭地带着伤支撑到了这里?
苏萤疾步走了过去,摁住了对方的静脉,“别动,你这样乱绑一通伤口会彻底感染,很快就会死。”
“放手。”
楚北语气冷漠,猛地抽回手臂,侧过脸直接站起来。
他将手臂沾血的地方避开她,“我已经感染了。”
苏萤被他噎得一窒,安静片刻后从装备里拿出带的绷带和伤药,塞在他的腰包里,“先撑一下,找到安晴,我就带你去缝合。”
对方摸到了那管绷带,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没有拿出来,“是那个叫淳于桓的人,让你来找我的?”
“说话别这么直啊…我可是真心帮你的。”
苏萤默默小声说,“好吧,虽然你说对了。”
对方愣了一下,干脆利落地回应,“谢谢。”
“发生了什么?”她问,看见他将肩膀靠在墙上休息,摇了摇头沉默,撑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你们两个和其他人不一样。”
隔了一会儿,楚北珍惜地洒了点伤药,跟随导航向安晴藏身的实验室走去,“包括何砂,他虽然是我必须服从的对象。”
他站在实验室的门口停下低头,墨镜上一片漆黑,“水上乐园中,我的确听到了那两名患者在争吵。
叫张娜娜的女人在争执的时候说,在海洋馆的时候,名叫刘华树的男人失控杀了人,但是我不认识那个人。”
“是谁?”苏萤问。
“张娜娜说,刘华树杀的是一个叫安暮的人。”
苏萤即将推开安晴藏身的那道实验室门的手,僵硬地顿住了。
楚北看不见她的动作,回忆片刻后又重复了一遍,“没错,死的好像是个女人,就叫做安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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