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滴淋得湿漉漉的咖啡厅里堆着几株绿植，进门后左手边的长方形桌子上，摆放着三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一杯黑咖，一杯白咖，还有一杯放在最里面，加多了黑巧克力糖浆的摩卡。
“你们听说过，很久以前孤儿院那些早夭的‘不详之子’吗？”
下午的研究所咖啡厅里没有几个人，淳于桓在安静地叙述。苏萤原本还在对着那杯端上来后，被淳于桓又默默加多巧克力的摩卡吐舌头，闻言立刻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他。
她轻轻点点头，“我记得，是你在实验测试中曾经说过的那个故事。
你说的‘不详之子’，是因为无法治愈的病症，被贫困偏僻的福利机构放弃治疗，最后假以恶魔的名头，放任其死亡的婴儿。”
“我的处境和他们类似，都是被一些贫困的孤儿院放弃，互相推搡没有去处的孤儿。
像孤儿院这种福利机构，大都会保留院内孩子的档案，包括之前的家庭，居住地等…以备有意收养的家庭了解。”
他的神情安静，像是讲起了一个陈旧平淡的故事，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摩卡。
“但是，我完全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档案。能够拿出手的，只有一个长长的暂住福利设施名单。你们现在去人事委员会调阅的话，也可以看到它。
于是，十几岁的时候，我作为附带的‘礼物’，被紧邻百叶市，与之有合作关系的城市德京中，一个叫月牙的孤儿院送给了淳于弓漳先生，和宋喜南夫人。”
淳于桓和苏萤并排坐着，中间隔了一些距离，方便苏萤边打字边梳理记录内容。对面则是掐灭烟头，抱臂端起咖啡杯听着的沈雷。
老警察常年奔波，手里早就离不开咖啡提神，此刻灌了一口黑咖后率先抓住关键点，盯着他开口。
“你管你的养父母叫…先生和夫人？”
“是他们这么规定的。我在收养的第一天就被告知，‘爸爸’和‘妈妈’两个词是面对媒体采访时的称呼。至于我平时私底下要对他们，还有淳于家的所有人报以尊敬。”
淳于桓扬了嘴角笑笑，靠在椅子上嘴角弯弯，摊开一只手，“之前说过，我虽然在弓漳先生的名下，但身份形同员工，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要什么孩子。
只是当时企业明面上的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急需一个听话又聪明，利于培养的人为他们分忧。
而月牙孤儿院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将原本就只是暂住在孤儿院内的我，毫不犹豫地推了出去。
至于淳于一方也认为养子的身份会省去很多麻烦，虽然淳于家暗地里从不承认我的身份。”
饶是苏萤之前隐约就猜到了他没被收养前的处境，但此刻亲耳听到他将这些事和盘托出，仍有些闷堵。
她把复杂的情绪连同喝到嘴里的咖啡一同咽下，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当年，月牙孤儿院和淳于家的人，进行了什么交易？”
“说交易也许不恰当，那更像是一场见面会。”
淳于桓朝苏萤说完后，朝沈雷看去，“沈警官，你对青藤会了解多少？”
“他们曾经的总部设立于沿海城市内，在感染爆发后，如今是一个位于区外的庞大私人企业。连锁店遍布整个感染区域，主要以贩售感染者的日常药物和生活必需品为主。
和淳于旗下的集团一样，采用的是家族企业制。但区别在于，他们的管理模式属于终身雇佣原则。”
沈雷皱着眉说完，狐疑地问，“忽然提起他们干什么，不会跟你呆的那什么孤儿院有关吧？”
对方不置可否地挑眉，喝了一口咖啡。
“见鬼，不会真有吧？”他又问了一遍。
“好吧，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淳于桓忽然举起双手，眼角带着嘲讽笑了笑。
“我是从青藤会名下的德京市月牙孤儿院，介绍给淳于家充当名义上的养子——实则作为监视者存在的孩子。”
原本正在低头打字记录，正打算抬手喝一口咖啡的苏萤听见这句话，差点把杯子的咖啡洒在终端投影仪上。
——
“停停停这句先删掉！别记！”
沈雷一下关掉录制器，缓了缓神又问了一遍，“淳于桓，我作为百叶市刑事科警官再问你一遍…你刚刚回答了什么？想好了再说。”
“我说，我在感染爆发前四处奔波的时候，曾经被青藤会的人收留过一段时间。”男人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语气镇定。
“我是孤儿没有去处，是他们那时先找到在街头挨打流浪的我，随后带去德京…我只是想有个可以好好睡一觉的地方。
所以他们后来把我送去淳于家的时候，被收养的那一路上我其实隐隐有点期待。我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可以暂时拥有安稳的生活了。”
他说得那么稀松平常，苏萤扶稳咖啡后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桌子旁的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有她率先对他说。
“淳于桓，你养父母的死，和你的身份有关系吗？”
“没有。”淳于桓摇头，“我没有料到他们会出车祸。”
“继续说下去。”
沈雷手肘撑着桌子扶额头痛，冲对面摆了摆手，“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谈谈那笔交易。”
“青藤会在月牙孤儿院内，与淳于旗下的企业交易了一笔货物，淳于弓漳是当时的负责人。”
“交易了什么？”
“应该是某种材料。”
淳于桓的眸子重归冷静，靠在沙发上握着咖啡杯，又拧眉摇了摇头，“那是青藤会集团与淳于家的第一笔交易，我当时在旁边看得清楚，他们虽然没有签署协议，但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孤儿院，感染爆发后，德京市被因为处于陨石坠落点，被划为高危感染区之一。
我想…月牙孤儿院里的人，如今不会活着了。”
——
苏萤和沈雷做完笔录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
要不是地下排水设施完善，这雨简直要把精神院给淹了。
苏萤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通红的鼻子担忧地看着天色。
沈雷临走之前，通知专案组的人下周一进入模拟实验室，调查国道肇事逃逸案。
终于要进副本了(洒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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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成江国道(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