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依旧是她上次看到的那六个人,她一时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索性摇了摇头收下保存。但她放下的一瞬间,却穆然想起刚才在刘汀姑妈家经历的事,于是抬头问沈雷。
“沈警官,你刚才呆在村里走动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村民们提到过什么,关于刘汀失踪的流言?”
“什么流言?”沈雷摇了摇头,困惑地望着她,“我没听到过,你都听说了什么?”
“是刘汀姑妈提起的一件事,但她跟我讲时的情绪很不稳定,所以我不能确定这仅仅是她的臆想,还是确有其事。”
苏萤绕着房间走了几步,十指交叉,清浅的眸色微动,“她认为,刘汀之所以会失踪,是被村里关于她的流言所逼。
她是自己主动离开黑川硐的。因为他们都说,警方调查时认为,去年那场车祸案,她是和区外串通好,故意导致淳于桓养父母死亡!”
明明是正午,窗外的风依旧沙沙响着,就像是有人在低声议论窥听。沈雷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他和听到这些话后同样望过来的江易厌对视一眼,同时狐疑地开口。
“故意串通?”
苏萤顿了顿点头,紧接着补充,“这不像是她的性格作风。”
说完,三个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刘汀的性格侧写她在白城时就已经做过。和大多数生长在这片村庄上的人相同,因为长久的落后封闭,她成了一个沉默寡言,想法观点略显过时,面对生人甚至还有些懦弱胆怯的年轻女性。
再加上这么多年亲戚一家的细心呵护,早已经将刘汀从幼时父母双亡的阴影中脱离。如今的她,其实和自己生活中经常遇到的那些工作稳定,循规蹈矩过小日子的普通女生差不多。遇到大事不敢出头,顶多偶尔沾点诸如偶尔收些车辆通过这样的小便宜。
他们两个怀疑的没错,这不像是能够擅自做出故意与区外串通这种事的人。
“很久以前,我的一个朋友曾经说过…有些时候,真相往往就隐匿在流言之中。”沈雷不知为何突然这么低低说道,垂下的神情幽远冷峻。
“后来呢?”江小夜一副学到了的样子,眨眨眼忍不住问。
“后来他死了。”他简短利落地回。
她顿时一副被噎住的表情,眼神闪了闪,措手不及地连连说了几声对不起,见沈雷仍然像是没看到似的低头思索回忆着什么,于是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剩下几人里比较平静的江易厌。
“沈雷,刘汀她没有目的。”
江易厌坐在沙发上摊手,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沈雷,“别忘了,我们都看过她车祸后的行动轨迹,无论是资金流动还是工作都没有出现异常。
而且这件事硐山警方既然没有跟我们提到过,就说明他们最后也是因为如此,放弃了这个调查方向。你没必要因为一个快疯的老婆子一席话,就对这点紧咬不放。”
“不,我们既然这次要重新调查,还是再去村里问问看。”沈雷又斟酌了片刻后说,“不过村里对于外人太警惕了,得先找到那名管理员。”
——
他们去找管理员的路上很顺利,那对老人就生活在距离招待所不远处的一处小房子里。
苏萤在路上时接到了安晴的通话,她在通话中告诉她,位于上村区的这一行人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曾经在林区附近见到过感染者踪迹的几个村民。
此刻,除了几个仍旧在村里搜查自己那片区域的调查警员,红浓已经带着大部分人,还有昨天在后村区发现的男尸先一步回警署调查了。
“明白,我们这里也会尽快结束。”她站在一处下坡上,点点头看向面前已经走向眼前农房,开始和那名老人沟通的江小夜和沈雷,关了通话走过去。
她过去的时候,江小夜恰巧正和老管理员交流完。苏萤走到一边,余光晃向瘸着一条腿站立,面容有些犹豫的老人,于是低声询问身边塞着耳机的江易厌。
她十分怀疑他有没有在听,“怎么样?”
对方戴着一只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只是做出一个解决的手势,“他们两个足足跟他沟通了二十分钟,他这才答应陪同我们去了。
不过我看这架势,就算去了村民那边也…啧,够呛。”
不远处,一直纠结沉默的老人又朝江小夜用方言嘀咕了一句,她立刻笑着点头,搀扶他一瘸一拐地拄着棍子回屋去拿外套。
沈雷见状松了口气,熄了烟朝他们两人的方向走过来,神情微松,“成了。”
“但那个老妇人要怎么办?”苏萤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一个小屋门缝,里面隐约可以看到门缝里,之前给他们做饭的老妇人佝偻着腰,左手拎着一只褪毛的鸡放血,右手拿着把菜刀表情阴沉地注视着他们三人。
“应该,只是在做饭吧?”江易厌扯了扯嘴角看向她身后的木案板,擦了一把冷汗低语。
“咳咳咳…你们不用管我家这个。”
村管理员很快就换好了衣服,他咳嗽着嘶哑说道,看向苏萤,“苏医生好,听说昨晚你和沈警官在刘汀家里留宿了?咳咳…那…刘汀的姑妈怎么样了?”
她摇了摇头,“情绪状态很不乐观,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很排斥我们警方。”
“唉…”
管理员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刚刚听说你们要调查村里的流言,就已经猜到大半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么小的村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就都知道了…唉算了不提这个,我带你们去问问。”
——
在管理人的带领下,他们七拐八拐地穿过了几条两边都是矮屋的小土路。从深山里吹来的风仍旧不小,苏萤掩着鼻子,抬手挥散迎面扑来的碎土灰尘,冲沈雷说。
“上村区红浓那边发现了近期曾经目击过感染者的几个村民,已经先行带着他们,还有那具尸体回了派出所。”
“果然有从黑川硐附近翻越到硐山区的人吗?”沈雷沉了脸色,喃喃自语着。
“红浓怀疑上村区里面有村民给他们领了路,恨不得让剩下的人把整个村庄翻一遍呢。”苏萤拐过一道弯,模仿起了安晴通话时那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不然,没办法解释他们能在茫茫林区大山里顺利走出这点。”
说完,他们停下了脚步。
管理员带他们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处小卖铺。毕竟是小村庄,货架上放着饼干零食的半开放店铺里面没什么客人,有几个穿着橘红围裙嬉笑的女服务员正躲在架子后面打闹,看起来都只有十几二十岁。
村管理员进门时故意摇了摇门口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中,他猛咳几声,用那副嘶哑的嗓子问,“咳咳…你们老板娘在不在?”
“啊?来了来了!”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听到声响,连忙俏声应着探出头来看。
待她看到这一行明显不属于村里人的四人面前站着的老头后,瞪大眼睛愣了半天,突然朝小卖铺后方招呼,急得快要蹦起来,“阿秀姐!村佬找你!”
“谁呀谁呀,成天到晚叽叽喳喳的,吵什么吵。”
一个穿着同款围裙,大眼瓜子脸的清秀少妇从货架后匆匆走了出来,她抓着块抹布手上沾了水,抬头冲女员工皱眉。
女服务员立刻冲她努努嘴,用眼神指向门口。
“哦?村管理员来了呀!”她立刻换上了一副亲热的面孔,丢了抹布利落干脆地拿围裙擦了擦手,站到柜台里面满面笑容。
她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人,目光在沈雷和江小夜的警服略过后惊疑了一瞬,随即压了下去,揽手喋喋不休地招呼起来。
“您还带了客人来啊?来来来随便挑,我家店东西虽然不怎么花哨,但便宜实惠,都是现摘现做的保证纯天然…
哎我怎么废话这么多,你们喝饮料不?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免了。”
最终打断少妇长篇大论的还是沉着脸的沈雷,他说完后又对带他们来到这里的管理人说,“我们只问几个问题就走。”
苏萤看到他说完后老板娘侧着的耳朵微偏了偏,露出一副理所当然又索然无味的表情。
带他们来这里的老头将他们的目的复述了一遍,然后又低声用方言冲对方说了什么,那女人撅了噘嘴,似乎有点不高兴。
“村管理人刚刚在埋怨她。”
江小夜凑在几人身后低语充当翻译,她又皱着眉听了一会儿,有点困难地揉着耳朵。
“剩下的有点听不太懂,大概意思应该是说,刘汀的流言就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骂她多嘴长舌之类的话。”
苏萤皱了皱眉。
“…还不是怪那几个醉鬼外乡佬!”
老板娘忽然含混不清地飚了一句话,四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了她那边,见她控制了一下音量,缓了缓又讪讪朝他们笑起来说。
“嗨,那几个喝醉的外地警员那晚大半夜跑来我这里买酒,嘀嘀咕咕说了好些醉话…我这不也是傻嘛,就全听进去了。谁知道后来会在村里传得那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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