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沈雷点点头，又看向苏萤。
苏萤奔波了一天，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说，“也看过了，死者的身份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他见她这副模样，莫名叹了口气，“大家这几天都辛苦了，我们去拿报告的时候也没猜到会是收费站的员工。”
沈雷说完，示意两位提着精神匆匆赶来的女士入座，又调出之前标记好的线索图，顺路将两杯泡好的咖啡递过去。
江易厌丢了两条毯子给她们，她立刻抱着毯子舒服地陷进椅背，接过咖啡疲倦地抿了口。
“江医生，雷叔…这上面写了什么？”安晴靠在椅背上问。
“除了之前发给你们的尸检报告，还有我从总部系统中调出的用户数据。
根据信息显示，付军平在肇事案发时已经向成江国道收费处辞职，如果按照他之前几次辞职之后的习惯，这次他也应该是回到了位于黑川硐山的家中打牌喝酒。
不过，因为黑川硐上村区的监控摄像头并不多，所以我们很难确定他最后失踪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接下来，我们很可能要费一番功夫了。”沈雷摇了摇头，沉着脸色开口。
苏萤抬头细看，只见被调出的监控录像从九月初到十月上旬被人分别用文件夹整理归类，不由得也是一阵头疼。
外面风很大，检测站实验室的玻璃窗户被刮得咣咣轻响。她坐在淳于桓的摩托车上一路被吹得昏昏沉沉，此刻仍旧没有缓过来，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
加了奶的温热咖啡让她提起了些神智，苏萤正低头搜索着什么，微垂了眸细细回忆片刻，突然对沈雷说，“是九月九号。”
“你说什么？”剩下三人都齐齐扭头看她。
“我是说，付军平的失踪时间，在去年的九月九号。”她又重复了一遍，坚定了语气抬起头。
沈雷做出一个惊疑不解的表情，苏萤见旁人都露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索性放下捧着的咖啡杯向他们解释。
“还记得我们当时进入的虚拟现场吗？其中合成场景的数据，都是来源于当时警方真实的调查。
我在刘汀担任收费员的收费站房间里停留了不少时间，其中…发现了这个。”
她敲动键盘登陆了测试模型，收费站的房间模型被调出，悬浮在空中。
她拉动了一下房内的某个东西，红光紧挨着扫描，它被投影在众人面前。
“这是…”江易厌看着面前的表格，惊讶地指着它朝苏萤问去，“职工签到表？你怎么发现它的！”
“它当时就挂在墙上。
而根据上面的签到记录显示，在去年九月16日肇事案发生的一周前，付军平曾经因故缺勤一天，之后就是你们刚刚知道的，向收费站递交辞呈一事。
国道收费站辞呈的递交格式我刚刚查了相关官网，因为网络化的缘故，上面标注程序和如今大部分收费站一样，不需要本人亲自到场就可以在线完成电子辞呈。”
“也就是说。”沈雷沉了脸色深吸一口气，“很容易伪造。”
苏萤的指尖扫过签到表，悬停在房间模型处。此时的实验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窗外呼啸而过的隐隐风声中，她的眸色微冷，含混不清地喃喃低语，“不仅仅是缺勤一天的签到表，雨伞，房间里多余的酒瓶，被野兽刨食的坟场白骨，甚至是房间内无处不在的男性痕迹…
没错，如果我能早点把这些联系起来，想到这些事情…那么付军平的尸骨，或许就可以早点被发现。”
“别想太多，小苏。”
安晴从凝固的气氛中脱身而出，拍了拍垂眸不语的年轻女医生，“这不是你的错，当时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料到在距离国道几百米的坟地里，会有一具被人杀死后藏尸于此的尸体。
况且，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半年，所以无论你如今在模拟现场发现了什么，付军平的死根本无可避免。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不，还来得及。”
苏萤摇头开口，她用那双清浅的眸紧盯着安晴的眼睛，吐字时像是要把接下来的话彻底印在脑海里一样，“失踪的刘汀还没有找到，杀死付军平，造成车祸案的凶手们也依然逍遥法外。
‘找出凶手’，让生者解脱，让死者安息——我们专案组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吗？
安晴姐，刘汀她说不定还活着，所以一切都还不算晚。”
——
尽管苏萤已经帮助他们缩小了范围，但高强度的梳理筛查监控录像工作，也大大耗去了硐山警方一天两夜的时间。
比对报告出来后的接下来一个晚上，专案组几人终于回到酒店，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因为奔波几天的缘故，这一夜苏萤睡得格外沉。等她一觉醒来，刮了几天的风已经止住，外面一片寂静晴朗。
街道上仍旧没有什么行人，她收拾完东西来到硐山派出所大楼，排查监控的几个警员刚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从她身边打着哈欠下班出去买早点。
在大楼里几日大家都面熟不少，再加上苏萤一到警局就被他们顶头上司盯上，派出所的警员大都认出来了她。
其中一个从监控室出来的排查员见她推门进来，顺手有气无力的朝楼上指了指，困得半死不活开口，“红厅和沈队正在楼上接待室，听说黑川硐有重要的客人来。”
黑川硐的客人？苏萤道了谢，疑惑地朝楼上走去。
她抬步上到二楼台阶时，一个穿着刺绣红斗篷，头发上挂着细碎银线的年轻女生碰巧和她擦肩而过。
投落的阳光下，她看不见女生的面容，苏萤心里疑惑，等到余光后知后觉扫向她时，只能注意到对方抬起的手腕上系着的银铃在细红绳上震动。
她再扭头回看时，对方已经匆匆下楼了。
“看什么呢？”沈雷威严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她是什么人？”她走上二楼问道。
沈雷原本是打算从会议室出来抽根烟，结果还没点上就遇到了苏萤，只得叹了口气收回，把烟盒塞进口袋里随口回应，“她是阿珠。”
“刘汀的朋友？”苏萤听后一愣，随即再度朝楼下看去，这次却是彻底找不见了。
她困惑地嘀咕，“她来硐山干什么？”
“她从村管理员口中听说了我们在查刘汀失踪的事。”沈雷并未显得有多么惊讶，扣好制服口袋扣子后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继续解释。
“于是自己主动找过来，把一个东西交给了我们。”
他说着，从刚才一直夹着的怀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纸质文件给她，“苏医生听说过交换日记吗？”
“哦你说这个！”她立刻点头，“它之前在女生之间很流行的，我和橘子在高中时候还互相写过呢…只不过后来忘记丢哪里了。”
她刚说完，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下接过那个文件，匆匆翻看着，“你是说，阿珠给你们带来了刘汀的交换日记？”
“不过交换的时间有点长，她们是从初中就开始写的。”沈雷看着那一摞厚厚的文件补充。
“你手里拿的是给我的影印版，原版在红浓那里。怎么，看你很有兴趣的样子？”
“沈警官，我可以借去看一天吗？”苏萤心情激动，双手握着文件眼神澄亮地望着面前的警官。
“我今天要去排查监控，没时间关刘汀的事，你拿去的话倒也不是不行。”沈雷仅仅想了几秒便同意了，见苏萤匆匆一鞠躬就想要立刻跑走，又加了一句。
“哦对，有什么发现的话记得及时告诉我。”
“明白！”
走廊上阳光灿烂，苏萤抱着文件册回过头。她朝沈雷敬了个并不标准的礼，笑道，“谢谢雷叔！”
——
苏萤抱着厚厚一本影印日记到了办公室，她找了个角落里舒服的椅子坐下后，先是扫了一眼刘汀最开头的那部分。
她拿到的影印文件是只有刘汀在写的那一本，和普通日记差不多，一开始里面多是些小女生的碎碎念，诸如今天天气不好，晚饭炒糊了这类。
她翻到最后一部分，发现日期是今年的四月到六月，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认真看下去。
虽然出生于小村落，不过刘汀的语言功底并不差，她看下来很是顺畅。倒是用词造句出乎苏萤的意料，日记里多是些简单直接的想法，和她看起来沉默寡言的性格反差不可谓不大。
她翻到这本第三页的时候，目光停了下来。
「四月六日，晴
他又回来了，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人。好烦哪，最近村里卖菜的嬷嬷看到我就躲得远远，我只是想买点青椒回去炒肉，怎么会这么不顺心。」
苏萤皱了皱眉，接着往下翻去。
「四月八日，多云转雨
今天在外面晾的衣服全湿透了。晚上收费站的聚餐被取消了，和我同时管理这个站点的大叔又喝得醉醺醺的，酒味好难闻。
听说因为下雨，最近山里又不怎么太平，跑下来不少野兽。唉呀，晚上看来还是要早点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