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实在是一个大脑过于清醒明白的人,特别是在有些事情上。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官是最灵敏的,自从看到那个座机号码以后,她已经开始怀疑这个男人会不会又死灰复燃了!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听着沈稀韩通过电波传过来的谎言。
“我在六飘这边!我想着这个星期你又不回家,正好我朋友到六飘办事,让我跟着来做个伴,我就跟着过来了!”
“是吗?那你开开心心玩你的就是了!”梅华说完挂断了电话。
她在百般不情愿中想起了那个,她和他离婚时舅母神通广大地弄回来的、关于那个第三者的祥细地址,心里开始盘算自己该怎么办。
梅华来到座机旁拿起话筒,那个它不愿回忆切总也挥之不去的地址立即跳上她的脑幕。她拨通了114。
“喂!”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请帮我查一下六飘县人民医院的电话号码!”
“请问你要的是哪个科?”
“外科!”梅华糊乱地回答,并在心里祈祷:“但愿只是我想多了罢了!”可是话务员报过来的那一串数字和她手机通话记录上留下的那个座机号码,它们之间惊人的相似程度瞬间击溃了她仅有的一点侥幸。
“这狗日的又去找那贱女人了!”梅华重重地摔下话筒无力地重复着这句话,身子趔趄着斜靠在沙发上。
愤怒、哀伤曾一度占满了她的脑海,当这种感觉渐渐衰退的时候,委屈、倔强悄然爬上了心头。
“他妈的!”她在心里咒骂,“这家杂种家,一家子都不是人!之前离婚他们在外面说尽我的坏话!本来是自己儿子不对,还说到处乱说我在外面勾三搭四,导致了家庭的破裂!他们不是老爱把屡盆子往别人头上扣吗?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他们的儿子是个什么人!看看到时候他们的老脸往哪儿搁!妈的!我得拿回所有属于我的东西,然后和他名正言顺地离婚,之后带着天天好好地过日子!我还得明明白白地做人!”
主意打定以后,梅华走进厨房,平静地对包存芳说:“妈!你别再做饭了!有件事你必须和我去跑一趟!”
“什么事呀?”包存芳放下手里的韭菜吃惊地站起来。
“你儿子又在外面做好事了!我们得去看看!”
包存芳脑子里立即闪过去年发生在儿子身上那件不光彩的事。她满脸焦虑地问:“他又出什么事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呀!”
“要不然我带着天天,你一个人去、、、、、、”
“如果你儿子被人打个半死呢?”
“那、、、、、、天天怎么办?”
“把她送去跟她爷爷呆一天吧!”
见儿媳妇脸色一直阴沉,包存芳极不情愿地跟着她一起来到老伴的门卫室。
“爸爸!今天你得带着天天了!我和我妈有事要去一趟六飘!午饭你自己买点吃!对了,你手上有没有现金?有的话借三百给我,我下星期发工资还你!”
“钱都在你妈那里呢!”沈小二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包存芳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对梅华说:“我这里有几百块呢!够我们出去用的了!
梅华在屋子里扫了一周,从墙根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一尺来长的钉锤顺手塞进自己背着的挎包里。
她的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婆婆的不满和担忧。
“梅华!我们不是要去找稀韩吗?你拿把钉锤去做什么?”
“这人生地不熟的,总得有个自卫的工具呀!”梅华简单地说,“我们走吧!”
包存芳犹豫了片刻,一边跟着儿媳往外走,一边回头叮嘱老伴,“你打个电话给稀韩,叫他死回来带天天!”
“天天不是有人带吗?”
“你这死脑筋!人家的娃娃不由人家带吗?叫你打你就打!”
包存芳这话说得清楚,梅华听得更是心知肚明。“哼!这不是要给你儿子通风报信吗?打吧!能打得通你儿子的电话我还会带你去吗?”
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一前一后相跟着来到了县汽车站,梅华买好了去六飘县的车票。她瞟了一眼自己的钱包,躺在里面的二十来块钱使她心酸不已。为了装修那套房子,她除了倾其所有之外还借了几万块钱的外债,而可悲的是,今后那套房子都不知道是为谁做的嫁衣裳!
车子在崎岖的公路上颠簸,两个坐在连排座位上的女人如陌生人一般谁也不想多开口说上一名话。梅华在汽车到站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她要向那个现代陈世美要个说法!如果让她逮了个现行的话,她要用这把钉锤愤怒地向他砸去。在整个行车途中,她的手始终紧紧地抓着那个装着钉锤的挎包,仿佛一不留神它们便会从她眼前消失。
早上十一点多的六飘,天空薄雾仍在缭绕,而且和一年前那个该死的早晨一样阴沉。梅华诅咒着这个该死的城市。
“这么大的城市,我们到哪里去找他呀?”包存芳开始后悔此行并抱怨起来,“早知道我就不该跟着你来!”
梅华没做应答,抬手打了张出租车坐了上去,包存芳无奈地跟着坐了上去。
“师傅!到苴秧村多少钱?
“你说的是哪个苴秧村呀?我们这里有两个苴秧村的!一个离县城还有几十公里呢!一个离这六七公里的样子!”
司机的回答让梅华心里完全没底了,舅妈只告诉过她这个地址,但并没有说具体是哪个乡镇呀!她停顿了片刻果断地说:“那就去离县城最近的这个村吧!多少钱呀?师傅!”
“那个村呀!八十块!”
“来回能不能少一点?”
“一百五十块!”
“师傅,你看一百二十块行不行?”
“好吧!看你们人生地不熟的,我就当帮你个忙得了!”
坐在后座上心里一只打鼓的包存芳终于还是忍不住说话了。
“梅华!你又不能确定他就在那个村!管他是死是活的!要不我们还是坐车回去吧?”
“不行!”梅华果断地拒绝了婆婆,然后对司机说:“师傅,我们出发吧!”
从出租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梅华便紧闭着双眼,她实在不愿看这个令她憎恶之极的城市。同在车上的另外两个人同样三缄其口,只有汽车轱轳的碾踏声在周围回响。
“到了!这里就是苴秧村!我是将车停在这里,还是、、、、、、”
梅华极不情愿地睁开闭得生疼的眼睛。
“等我找个人问问吧!”
司机于是继续启动车子,将它停在一个中年妇女面前。
“大姐!”梅华探出身子,“请问任可钦家住在哪里?”
“她家呀!直走,下一个路口对着的那幢瓦房就是!”中年妇女说着,用手指了指前面的路口。这时,路尽头正好走过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她于是对着那个人叫喊:“大哥!你家来客人了!”
“嗯!”那男人一边回答,一边收住脚步,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就是他家了!”中年女子指了指远处的那个男人。
司机将车开到那男子附近,捡了段宽敞的路面停下。
“我在这等你们,你们办事快一点呀!”
“呀!得来全不费功夫!”梅华一边向他走去,一边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你一定要冷静,冷静!”
包存芳怏怏地跟在儿媳妇身后,她这时终于明白儿媳妇带她到这里来真正的目的了!她觉得自己除了保持沉默和静观其变之外,没什么可做的了。
当她们走近这男人才发现,他居然是个只有半只眼的瞎子!而对方也正在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她们。
“你们是、、、、、、”
他那一脸的沧桑和独眼里浑浊的眼神,让梅华隐隐地有些心痛,甚至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叔叔!我是可钦的朋友!请问她在家吗?”
“她没在家!”他那只独眼里闪着警惕的光,“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叔叔!我是她的好朋友!原来我们在一起在美容院上过班的!我要结婚了,特地过来请她做客!昨天,我们还通过电话的!她叫我今天过来,谁知我来了,她手机又打不通了!”
“哦!是这样呀!”
他独眼里的警惕瞬间消失,现出了些许和蔼的神色。
“她这一两个星期都没有回来过!几个月前她大爹把她弄进化肥厂上班去了。之前她都回来的,这两个星期她不知怎么了,都没有回来的!唉!”
他踌躇起来。
“你们到我家里坐一坐吧!”他说着就要往家里走。梅华这时才注意到,这是一间破败不堪的两层土屋,它周围的围墙已经垮塌过半,橙红色的土壤散落一地,将整个院子装点得更加泥泞而破败。
“不了!叔叔!我今天还得赶回去呢!你家我们就不去了!”
“唉!算了!瞧我这破屋烂瓦的,你们进去就是个坐站的地方都没有!姑娘!”他向她们这边靠了靠,声音也压低了很多。
“你既然是我姑娘的好朋友,想必她的事你也听说过不少了!”他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忧伤地说,“唉!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呀!她什么人不好找呢!非要找个有妇之夫,听说还把人家的家庭给撤散了!造孽呀!为了把她拉回来,我厚着这块老脸去求她的远房大爹,硬是把她拉回本县来了!”
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对于面前两个女人脸上的变化浑然不觉。
“唉!她这两个星期没回来,我真替她担心呀!我怕这个不争气的人又去找那个臭男人啦!你见到她时帮我劝劝她,不要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瓜葛!呀?”
梅华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和悲伤,赶紧掉头往出租车方向走去。
“无缝的蛋不生蛆呀!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呀!”她尽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们这就去厂里找她!”
包存芳本想要走上去和那独眼男人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打住了。
她们一前一后上了出租车,梅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稀里哗啦地滑落下来。她背转身,掏出纸巾慢慢将它们拭去。
“去县化肥厂!”
她哽咽着说完这句话以后,将双眼移向车窗外,并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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