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或者说修仙世界的罗云那轻轻的话语却犹如重磅炸弹一样，炸得罗云脑海一片空白。

“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思绪吗？”【旁白】给出了建议。

“需要，很需要，但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整理。”罗云捂着脑袋，声音里透露出一丝彷徨。

【旁白】继续引导道：“就从你与那个‘故事’的相遇想起吧。”

开头啊……罗云顺手摸起了幻影豹王身上好似绸缎般的皮毛，开始回想自己穿越前的事情——

首先是自己如同往常一样去上班……不，这时间有点远了，再近点……晚上回家后，简单吃了晚饭，然后看到了闺蜜发来的消息，让自己去看一本小说，她记得闺蜜原话是：“云啊，你快看这本《从天剑宗开始的修仙成神之路》，里面的清冷御姐长老和你一个名字欸！”

我无奈地笑了笑，回复道:“只是名字一样而已，瞧把你一惊一乍的。”

“那是你还没懂我的快乐。说实话，这小说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我读的时候把你代入进去了，这乐子瞬间就有了。”我感受着透过冰冷的电子屏幕传达来的欢乐，都能想象到屏幕另一侧的女孩乐得眉飞色舞的模样了。

“好好好，拿好姐妹取乐是吧？”

“诶——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就是一想到你平时半死不活地摸鱼，再看看小说里的冷艳劳模，我就没忍住笑声。”

“你这辈子就是被乐子人害了，后面忘了，总之小心假面愚者。”

“说到这个，你抽到新角色了吧？记得挂助战给我玩玩。”

话题自此转向游戏，我们俩又闲聊了一阵，然后我就一边打起了游戏，一边看起了那本小说。确实如闺蜜所言，是一本平平无奇的修仙玄幻小说。前世废柴的男主乌崖被家族里的人陷害封印了天赋，偶遇天剑宗的罗云长老，知晓了真相。长老有意帮助他，带他离开家族前往天剑宗。但是就在出发前的一晚，乌崖却被人反锁在房间内活活烧死。

“哇，经典悲惨男主开局啊，不过这个和我重名的角色原来出场这么早啊，看来是个重要角色。”我手指快速滑动，一目十行囫囵吞枣地往后看。

重生后的乌崖为了搏得一线生机，冒死进入长青山，试图跨越长青山找到天剑宗。在山中被魔兽追杀，命悬一线之际，感应到有外人进入宗门领地的罗云赶到，出手救下了乌崖。再次见到前世恩人，体力和精神都到极限的乌崖安心地晕了过去。

“后面就该是发现自己是天纵奇才，然后拜入长老门下一路升级打怪复仇罢？”

我又往后看了看，发现剧情和自己猜得差不多，我便失去了看书的兴趣。但不知为何，我觉得故事中的“罗云长老”格外亲切，唯独她的剧情我会认真去看。不是因为作者写这个角色写得好，让平时的我来看，我只会评价是一个身上只剩下“清冷”等标签的扁平角色。但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却让我莫名觉得她的内心充满了绝望。我好似和她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隐藏起来的无声的嘶吼和哭泣在我耳边震耳欲聋。

我的心抽痛了一下。“你很痛苦吗？”我不受控制地呢喃道。

我逐渐跳过几段去看有没有“罗云长老”出场，然后是跳章节手动加速剧情去找她，最后是只挑她出场的章节段落看。

很快，我就看到了名为《罗云之死》的一章。罗云长老为了保护被反派算计的这一届宗门新人们，让乌崖带着同伴先跑，她一人留下断后，独自迎战几大高手。哪怕是天剑宗最年轻的长老，修仙界的新星，在这样一群卑鄙小人的围攻下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万剑穿心，陨落在并不光荣的战场上。

我看完了这一章，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涌起一股难言的悲伤。理由同样不是作者突然笔力爆发把这段剧情写得可歌可泣这样不存在的事情，我只是觉得自己浑身都隐隐作痛，似乎我和文字间的“罗云”一心同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仿佛死掉的不是一个小说角色，而是我灵魂的另一半。

当我有这感觉后，另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想法出现在我脑中：“她经历这个故事多少次了？每有一个人读到这个故事她就要重复做这些事？不、不、不，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她很痛，很害怕……”

“我想救她！”

我猛地喊出这句话，身体屈成一团，空闲的右手紧紧攥住胸口的衣服。我能感受到我的心脏传来剧烈的疼痛，眼泪夺眶而出，口中尽是呜咽。我慌乱地退出手机页面，摁灭屏幕后扔一边，双手按上胸口心脏的位置，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不断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只是小说，别那么共情……”感受到手下的鼓动和温暖，我渐渐分清了虚拟和现实的边界。

我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大概是发泄完了的原因吧，心脏不再发疼，而是传出暖流流过全身，安抚了那份悲伤。

等我冷静下来后，我拿回手机摁亮屏幕，发现时间不早了，便去卫生间洗漱，准备躺上床，闭上眼，放空脑子结束这一天。

我躺在床上，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为了转移注意力不去想小说，我转而去想明天要处理的工作。很快，我就后悔起我的选择了。方法很有用，就是有点太有用了。

我觉察到我每天都一个样，同样的时间点起床，同样的时间坐上地铁，路上买点差不多的早饭，草草吃两口就投入看不到头又获得不了成就感的工作中……还有领导啊同事啊总是说着一样的话，每一天都相似得无聊。

先前的悲伤确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黏着沉重，让人窒息的虚无感从脚底席卷上来。经常熬夜的朋友们都知道，我们一般称这种现象为“深夜emo”。而我作为一个非常有经验的熬夜社畜，对于这种现象的处理可以说是专家中的专家。

我翻了个身，摸到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熟练地点开某红色音乐软件播放起了音乐，然后调了个定时关闭。

我放下手机，就这么侧躺着蜷缩身子闭上了眼睛。没错，emo了就睡觉，管它什么人生价值、自我实现……睡醒了就全忘了！我罗云就是要过舒舒服服的摸鱼生活，为了这个目标，相似的日常也好，感到无聊也好，统统只是摸鱼需要背负的代价罢了，这只是战略性嫌弃一下生活，防止自己真堕落了。一切都是为了更健康地摸鱼！

我心安理得地在心里书写下我的《摸鱼圣经》，写完后觉得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在快要睡着前，我嘟囔道：“过着不断重复的生活还能找到新鲜感的人才是不正常的怪物吧……虽然也很羡慕他们就是了……偶尔来次……冒险……第二人生……也不错……”

“嗷——”

“啊？诶？我怎么了？”

罗云被幻影豹王的叫声惊醒，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旁白】解释道：“小友刚刚说着说着要睡着了，幸亏这豹子发觉不对劲，嚎了一嗓子把你唤醒。”

“对不起，是我的人生太无趣了才会讲得让我自己都睡着。”罗云捂脸，觉得自己脸有点发烫。

一旁的幻影豹王看罗云道歉，以为是对着自己说的。受宠若惊的大猫觉得自己认了个好主人，感动得用头拱了拱罗云的腿，像是要表达自己的不在意。

因为契约的原因，罗云多少能感觉到点幻影豹王的情绪，她看着蹭腿安慰的大猫，感觉自己像是欺骗纯洁小姑娘感情的渣男，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一点。

“谢谢你，虽然……算了，就当是我在对你道歉吧。”

罗云暗自决定以后还是要对幻影豹王好一点。

【旁白】轻哼了一声，道：“在这个世界里，现在的我只有你和那个人能看到，这豹子仗着无知者无畏，竟擅自领下小友的道歉，擅自原谅小友，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什么地位。”

罗云赶忙转换话题：“姐姐别跟动物一般见识，咱们继续整理吧，快整理完了。”

所幸【旁白】也没有纠结的意思，接过话头道：“后面交给我说吧，我在你的梦中询问你是否愿意尝试一场如同南柯一梦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全新人生。你说免费的话就要，于是我就把你的灵魂拉过来，塞进我的身体里了。然后就是你一睁眼就看到魔兽，听到我在当旁白念词。顺带一提，这词我想了三天呢。”

罗云发现【旁白】总是会用最不在乎的语调，扔出最重要的信息。把别人灵魂放进自己的身体里是这么随随便便的事情吗？罗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她知道【旁白】的做法和态度估计在哪里都是相当炸裂的。

就在罗云感叹【旁白】的与众不同时，她也精准捕捉到了直通真相的两个字——免费。是的，免费，仅仅两个字，一个词组，就能让罗云彻底疯狂。罗云自认从未见过因为穿越免费就穿了的穿越者，但她现在见到了，还能听到这位穿越者发表穿越感言：

“我这辈子就是被‘免费’害了，看见‘免费’两个字就走不动道了，眼睛瞎了，看不见坑了，头也不回就冲进去了。”

所以说，免费的就是最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