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安与归不行了。”猫头鹰扯扯身边人的衣角，他们已经登上了最高的楼顶。技能加持下他的视力很好，安与归几近归零的血条清晰可见。

“啧…通知小鱼。”白狼觉得安与归真是疯了，这女人为了达成目的下的每一步棋都堪称缜密，即使计划被自己彻底打乱，也不过让她加快了动作。可她不觉得这样对苏幼鱼太残忍了吗？

“你还有空关心别人？”绛远微笑着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看来她也发现副本进程莫名加速了。

白狼无奈地举手投降：“你非要我死在你眼皮底下才安心？至少让苏幼鱼接过领袖的责任再说吧？”

“闭嘴，”绛远挥起手中长针直直冲向白狼，“你太滑头。”

预料之中的铿锵碰撞没有出现，长针竟毫无阻碍地再次穿过了白狼的身体，绛远瞳孔骤缩，不料被白狼一把揽过禁锢在怀中。

“变色龙。”他嘴角溢血，声音冷静。

始终蛰伏在他们背后的少年以一种超越人类神经反射的速度跃起，将一根银针捅进绛远心口。

“SS级副本道具傀儡线，徐烟第一次跟我下本就保住了这个道具。要是她能长大，肯定是史无前例的最强战士。”白狼笑笑，“而你，号称最强PVP玩家，也就能欺负现在的她了。把天敌扼杀在摇篮里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变色龙拉紧了手里的操作盘，绛远的身体被长长地连过去的傀儡线牵起，从白狼身边离开，满脸震惊地怒视着白狼。

“看着她，别让她自杀。”白狼轻飘飘丢下一句，“猫头鹰，跟我去处理那俩人。”

“什么？！”苏幼鱼看见弹幕信息竟分散了注意，猛地被一只毛手击破防御，所幸No.8的肉盾及时补位，才没让苏幼鱼岌岌可危的BUFF状态爆发。

再叠下去他就要直接被判定死亡了。

“你没血了？！”苏幼鱼急急摁住安与归释放技能的手，她灰蒙蒙的眼睛里向来看不出感情，“不要给我治疗了！先给你自己回血啊！”

安与归收回准备摸他头的手，微笑着，似是叹息：“只要我还在，你就没办法接过领袖的担子，苏幼鱼。”

“我接！我接还不行吗！”苏幼鱼急的目眦欲裂，拼命地把安与归释放技能的手往她身上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任性的，我会好好跟着白狼学怎么当好领袖的！求你不要死！”

安与归望向她眼中的那片虚空，她知道系统就在那里。能让它承认的领袖，不可以有多余的感情。只有能保持绝对冷静的人类，才配和它谈判。

因为势均力敌的游戏才有趣。

高处不胜寒。人这种生物，毕竟习性为群居，这个位置对谁都很残忍。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苏幼鱼猛地惊醒，“这一切都是为了逼我当领袖，对不对？爸爸为了我死掉，白狼紧接着说要退位，而你现在要自杀，都是为了逼我当领袖？！”

“No.27攻略组的其他人呢？！”他朝着弹幕怒吼，果然满屏幕弹幕瞬间稀疏下来，苏幼鱼心彻底凉了。

他张张嘴，望着眼前生他养他的女人，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规划的？”

“找白狼谈判的时候？进副本的时候？还是更早？”苏幼鱼冷静下来，脑子转起来异常地快：“三年前，苏浅因为意识不清被系统骗的时候？”

“……你儿子只有苏浅吗？”苏幼鱼的眼睛和父亲一样，是清澈的浅棕色。漫溢的绝望浅显地盛在表面，一眼就能看透。

猜测有对有错，但安与归不答。一双漆黑的桃花眼静静对上他的浅色眼睛，和她那个长子别无二致。

“行，行，果然他很像你。”苏幼鱼后退两步，火球不用MP似的往外狂卷起来，BOSS融进夜空的身形都在这刺目的火光之上显露出几分轮廓，燃得No.8攻略组的队员都险些躲闪不及，讶异地扭头看向疯了似的苏幼鱼。

“自私自利的混账母子……原来我就是养来换命的消耗品……”少年周身燃起烈焰，伴着BOSS反抗而卷起的狂风反而烧得更盛，风声刮得像厉鬼哭号。

他的手在按向狂闪的红色“确认”键之前被一根通体漆黑的狼牙棒猛地打断，露出森森白骨，白发白肤的青年即使周身闪耀着护盾的光芒，仍然被烟熏得焦黑。

“喂喂，虽然那女的就是个王八蛋，但你要是当了PVP玩家，我会很头疼啊！”白狼呲牙咧嘴地挤出一个笑容，这小孩的技能爆发起来简直恐怖，玩火可要当心**！

“你不是死都不想当领袖了吗？”苏幼鱼森然一笑，“我这就遂你的愿。杀了在场所有人，这个位置自然归我。”

“我命令你苏幼鱼，立刻住手！”白狼紧急下令，漫天火势顿住后慢慢弱下，No.8攻略组的成员迅速回归战斗阵型，抓住这个大好机会，半空中BOSS显露出的轮廓被技能光芒彻底覆盖，苏幼鱼动弹不得。白狼动用了领袖权限。

“你会后悔的。”始终紧紧跟住白狼的猫头鹰非常冷静地推了推眼镜，“你下不去手。”

“我下得去。”苏幼鱼即刻反驳，使劲试图挣开束缚，然而副本内领袖权限绝不可违抗，他不满地“啧”了一声。

火光骤然熄灭，身周突然一片寂静。陈安似有若无的娇笑响起：“谢谢白狼，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你。”火焰可是黑暗的天敌。

苏幼鱼抬头看了看BOSS的血条，已经下了三分之一：“二阶段？”他冷笑：“想不到有BOSS的二阶段是在幻觉里和玩家聊天。”

“我是和平主义者。”陈安的声音飘忽，仍然听得出她在叹气：“我答应安与归帮帮她。”

一个响指，苏幼鱼身上的禁锢被解开，他猛地荡开一圈火焰，竟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幻境幻境，当然都是假的，别白费功夫了。”陈安从空中跃下，她长得很可爱，白衬衫尖领略长，袖子上还有细丝带系的蝴蝶结装饰，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模样。

“白狼很快就会通知长香过来。”苏幼鱼不屑，“你一个E级BOSS根本没办法和玩家技能抗衡。”

“无所谓，等那时候安与归早就死了。”陈安坐在空中荡着小腿，“你下意识把背后交给队友，她已经中了好几层负面BUFF。”

苏幼鱼猛地丢过去的火球被她轻松熄灭，陈安是幻境的主人。

“虽然没有攻击力，但有一阶段的BUFF加成，我的二阶段也是能削下不少血量的呢。”陈安温温柔柔地笑着，“其实我的副本，双人通关是最好的，双线操作么，一边一个足矣。”

苏幼鱼急忙住了手，陈安赞许地鼓掌：“很聪明。攻击我只会误伤你的队友。”

“我呢，可以在幻境内无条件复刻一名中技能玩家的记忆，不然作为BOSS，这二阶段也太好过了。”陈安眨眨眼，“恭喜你，成为我幻境的牺牲品。”

和苏浅吵架的场景浮现在眼前，直到他猛地拍上门，苏幼鱼不悦地蹙眉：“你提他干什么？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关系不好啊。”陈安摇摇头，“以后他可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时间在流逝，苏幼鱼没再回嘴，只是狠狠盯着陈安。虽然心里已经失望透顶，可安与归虽然过于偏心，但毕竟尽到了作为母亲的责任——猫头鹰说得对，他确实下不去手。苏幼鱼咬紧了牙关才把眼泪吞进肚子里，这下彻底遂了所有人的愿，以后他哭也没人安慰他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把样式优美、刻满浮雕的小刀，掂了掂：“你知道么，这是个鸡肋的道具。以一半血量为代价，换十分钟狂暴状态。”苏幼鱼粲然一笑，“我们攻略组觉得这个道具即使用在任务里也太残忍，最后想了别的办法通关，这个就落在了上任战士手里，算是No.27攻略组的信物。”

“他死了，自然就传给我了。”他轻轻叹道，“这是末日，谁都可能会死，我接受。”

“既然都想让我当领袖，那这种事情今后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他在陈安错愕的表情中把匕首捅进自己的肚子：“我会保护好所有人。”

“我要彻底终结这个游戏。”他双眼通红，“绝不让其他人站上这个位置。”

疼痛搅着热血直直冲进大脑，火舌灼得BOSS无法再维持二阶段的幻境，在长香到来之前，陈安的血条落下了三分之一。

烈焰奇迹般地绕过了所有人，乘风追着BOSS陈安涌入天边，映得副本内一片通红。

白狼想追过去，被猫头鹰扯住：“他没开狂暴面板，是道具BUFF。”

“操，这么猛，那得多疼。”白狼傻眼了，这家人都这么疯？

扭头看向安与归的站位，火焰中央的空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死在副本里的人没有尸体。

她可真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简直比谁都适合当领袖。如果不是所谓母爱作祟的话。

下一步，刚刚陈安已经和白狼聊过了。

“我帮不了苏幼鱼，他要上任我就不能活着，终身责任制。”确认陈安已经被安与归拉拢，白狼认真地和她交代情况。

“你觉得陈安一个E级副本BOSS，为什么那么强？”这是那个NPC，直接跳转到大结局，她设定上已经过完了剧情，只是这次的剧情没有顺利推进，她仍然站在自己那边。

“因为你？”白狼打量她，“我打的游戏够多了，你是那种会帮助玩家的NPC吧？”

“不全是，”陈安摇摇头，“E级副本守门员陈安，你可以把她理解成副本中的小头目，只是因为攻击性低才被分在E级。”

“所以我们有少量系统权限。”NPC陈安破破烂烂的衣服随动作飘忽一下，“她不会动用三阶段技能，请你务必保住她的命。

说得轻巧！白狼眼见BOSS血条见底，丢下猫头鹰轻巧地钻进火海中。

温度高得离谱，灼得眼睛生疼。

苏幼鱼力求在十分钟内解决掉这个副本，不肯动用技能的陈安东躲西闪，血条飞速被灼得见底。

对付杀母仇人苏幼鱼毫不手软，安与归再想自杀，没有陈安插手也不会这么快。

“去死。”面对疼到哭泣的BOSS，苏幼鱼终于笑了起来，抬手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火球，却意料之外地撞上了一根通体漆黑的狼牙棒。苏幼鱼气得冲上去揪住那人：“你做什么？！”

“你和安与归到底在干嘛？！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他怒吼，“一个两个都帮着这只怪物！”

“冷静！”白狼直接按住他，却见苏幼鱼狞笑着搓出最后一个火球。在狂暴加持下他竟然直接燃烧自己的HP去动用技能！

BOSS已经动弹不得，可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身影冲上去护住了她。

是那个NPC。

NPC的抗性比BOSS差远了。她双手环抱着那个自己，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让你一次次在痛苦中轮回？谢我让你面对那些玩家的攻击？

谢谢你让我有机会保护你。NPC化作光点，宣告副本进入Bad end。

那年陈安报的是医学院，志向是救死扶伤。BOSS三阶段技能，妙手回春——将时间推回三阶段刚开始的时间。但也不是只能这么用。

“想要逾越系统的规矩，需要付出代价。”BOSS终于站起来，短发在狂风中飘扬。

白狼点了点头，按下那个闪得他头疼的确认键。

【叮】

【确认进入狂暴状态，玩家白狼 获得PVP面板】

【玩家白狼 确认死亡领袖权限失效】

苏幼鱼愣怔一下，一枚红袖章丢进他手里。

“不，不……”

【叮】

【检测到新领袖人选 】

白狼浅粉色的眸子变得通红，却仍然保持着神志。

陈安动了，三阶段技能，妙手回春。

【叮】

【检测到副本故障，故故故故故障障障】

【叮】

【玩家白狼 PVP面板激活失败】

【叮】

【玩家白狼 PVP面板已激活】

【玩家白狼 已死亡】

【玩家白狼 PVP面板未获得】

副本场景飞快闪动，陈安咬着牙动用技能把时间逆转。

说来好笑，系统认定的领袖权限竟比玩家生命的判定优先级还高。

陈安沉住气，那么她的守门员权限和领袖权限，哪边判定优先级高？

很快系统就告诉了她答案。

【叮】

【非常抱歉，检测到未知故障，副本我心所爱之物即将关闭】

【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即将登出副本】

【五，四……】

陈安和白狼对视一眼，化作一枚漆黑的金属戒指圈在他无名指上：“我开启技能的时候，你能作为普通玩家行动。但请务必在我MP消耗殆尽之前离开社区范围。”

白狼点了点头，以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