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不是朋友
小地方要找个人并不难,裴文晖没费什么功夫,托了几个朋友打听到元煦的保姆阿姨。
那六千块钱确实是横财,所以送到目的地后,裴文晖没再收取二十块钱的路费,并且好人做到底,送元煦进老单元小区。
房子很老,楼道灯光昏黄,角落还有好几只不幸丧生的蟑螂。
元煦需要抓紧裴文晖的衣角,眯着眼睛才能踏进去,一路上楼都在碎碎念叨“救命救命”。
是真的很讨厌这种狭窄又肮脏的环境,多看几眼都会起鸡皮疙瘩。
所以就算被裴文晖骂傻冒也不在乎了。
“傻冒,到了。”上到六楼,裴文晖停了脚步,回身看元煦。
元煦缩回手,昂起下巴恢复平时拿鼻孔看人的姿态,过去要敲门,但找不到门铃。
门边有安装过门铃的痕迹,估计是坏了之后没有重装,元煦抬手顿在空气里,一下不知道要干嘛。
裴文晖很无奈地握住元煦的手腕,拿他的手重重拍了两三下门。
元煦嗷嗷叫唤,嫌弃门上贴满的广告条细菌多,手僵着不敢动。
等门开了,元煦也没报上来意,先问来开门的人:“能不能借个地方让我洗手,谢谢。”
对方有些诧异,望着元煦的脸一时感到熟悉,来不及拒绝,元煦已经冲进屋,找到厨房水龙头洗手。
而留下的裴文晖只能跟主人家面面相觑,万分尴尬。
“他找费罗娟,请问你是费罗娟的女儿杨卉曦?”好在裴文晖记得名字。
杨卉曦怔怔地点头,来回看看元煦有看看裴文晖:“你们是?”
“我是元煦。”里屋的元煦晾着洗完的手,边问道,“有擦手纸吗?”
裴文晖退出几步,很想表示自己只是路过的。
多亏了杨卉曦听到“元煦”这个名字,立马反应过来,没让场面尴尬太久。
“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杨卉曦还在哺乳期,穿着在夏季里稍显厚重的睡衣,脸颊十分红润,笑起来有个很深的酒窝,年纪并不大的样子。
她管元煦叫“元元”,又问:“你是来找我妈吗?她去超市买东西,很快回来的。”
但毕竟是从未正式认识的人,场面一度手忙脚乱,杨卉曦要招呼入座,但客厅沙发上堆积很多婴儿用品。
想倒水,找不到水壶。
想给她妈打电话,又发现她妈根本没带手机出门。
最后元煦和裴文晖落坐的双人沙发,是他俩一起收拾开的空地。
杨卉曦还在找水壶找杯子。
元煦碰了碰裴文晖的胳膊,低声询问:“我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刚出生的孩子是不是应该准备红包?”
“难道你没有准备?”随着元煦的视线,裴文晖看到茶几上一叠红包袋子。
元煦问:“你身上有多少现金?”
“六个硬币。”裴文晖说。
元煦理智气壮:“我自己也还是孩子,可以不用给别人红包吧?”
裴文晖收回视线,“哼”笑一声,语调里意味不明。
可能是在笑话有人恬不知耻声称自己是个孩子。
“要不现在就走,趁我还没见到她第一面!”元煦‘咻’地一下从沙发弹起来,顺手拽起裴文晖的胳膊。
可不巧,杨卉曦刚好从卧室里找出水壶,正一手抱着娃,一手拿水壶出来。
元煦一个激灵,赶紧扭过头,闭上眼睛,接着就听见裴文晖一声“傻冒”轻飘飘从头顶传过来。
裴文晖甩开元煦的手,去帮杨卉曦拿走水壶,客气道:“你不用麻烦,我们临时有事需要先走,改天提前联系好再过来。”
说着,裴文晖过去从元煦的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杨卉曦留号码。
留了号码,杨卉曦还想留人,话都没问清楚,人已经匆匆忙忙离开。
下了单元楼,元煦又拽上裴文晖的胳膊。
“不对啊,我可以加发微信红包,跑什么呢?”元煦后知后觉。
“说你傻你还真的没脑子?”裴文晖抬高胳膊,荡了两下甩开元煦的手,往摩托车停放的地方过去,只拿背影冷声说,“对她而言,我跟你都是陌生人,贸然出现,屋子里还只有一个小婴儿,怎么都会令她不自在,甚至产生不安。”
“怎么会?我看起来像坏人?”元煦追在后头,等裴文晖骑上摩托车时,他也不上,拦在车前,“啧啧啧”地打量裴文晖,评价,“哦,你像坏人。”
裴文晖不做反驳,油门一轰,元煦吓得慌忙后退。
等上了车座,元煦拿裴文晖的后背出气,拍打好几下才作罢。
他们的相处肯定谈不上和谐,没有产生友情这条交集,至少彼此之间都没承认过。
裴文晖只是想从元煦身上捞财。
而元煦只是看裴文晖长得对味(但性格不对味)又很好差使,才一个劲儿缠着他。
反正对外,他们从没承认过两人有友谊方面的可发展性。
这天元煦没见着阿姨,回去路上一直喊饿,必须要吃本地最有名的美食。
裴文晖距离回便利店值班还有时间,索性送元煦去了当地有名的夜市。
其实没那么好心,纯粹戏耍心理在作祟。
那可是夜市小吃街啊,元煦还没踏进去就开始嚷:“我缺那点钱吗!我要在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吃东西!”
声音嚷得太大,惹得旁边几个满手都是串串奶茶的路人、以及临近的摊贩全部投来目光。
路人互相看看手里的食物,又抬眼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元煦。
元煦躲闪着目光,紧追上已经走掉的裴文晖。
夜市所在是本地的百年老街,又与高校相邻,整条街繁华无比,售卖种类繁多,从衣服鞋子饰品,到全国一致的义乌特色,再到本地小吃小炒,应有尽有。
最特别的是,元煦身上穿了某大logo奢侈品牌的T恤,接连跟好几处地摊上卖的衣服撞衫。
“我要马上离开这里!”元煦气愤不已。
周围又吵又闹,进来的方向被人海淹没,元煦跟本找不到怎么出去。
直到被一辆棉花糖推车吸引,才停止了嚷嚷。
“想吃?”裴文晖停下脚步,顺着元煦的目光问了一句。
元煦摇头,坚强回应:“我是小孩子吗,吃那种东西。”
棉花糖推车前围了好多小孩子,在那儿蹦蹦跳跳,翘首以盼。裴文晖的出现显得格格不入,他挤在小孩子中间,花了身上仅有的六块硬币买了一个。
还是粉色的。
要说有什么目的的话,裴文晖就是为了看元煦打脸的模样。
“我是小孩子吗?”元煦不愿意接受。
裴文晖便挪开手,要给旁边一个已经有棉花糖的小女孩。
元煦立马抢过去,解释:“你不吃,我可以帮你先拿着。”
除了棉花糖,元煦后来还吃了刨冰,烤串,和炒河粉。
炒粉摊的老板认识裴文晖,一见面就热络地说起裴文晖难得会有空带朋友出来逛夜市。
“不是朋友。”裴文晖挺直接,当着元煦的面说,“这是金主。”
他是半开玩笑的口吻,老板也没当回事,笑哈哈说元煦一看就不像本地人。
金主不甘不愿坐在街边小摊挤脚的小桌椅,嘴角一撇,冲裴文晖说:“我的钱太好赚了,等着吧,哪天真要实施金主的权利,你别哭。”
装得正经又严厉的模样,然而嘴角的油渍都没顾得上擦,盘子也快见底。
裴文晖脸上的笑意多少有些嘲弄意思,拿手机调了前置摄像头给元煦看,说:“好吃吧,要不要再来一份?”
“哼。”元煦说,“那是你因为你没吃过人均六百的中餐厅炒河粉。”
接着又讲:“再要一份我吃不完,跟你分一半。”
否管脸有多疼,都没影响元煦快乐进食。
至于朋友不朋友的认证,没人在意,隔天约好时间去见阿姨,说起裴文晖,元煦简单介绍:“不是朋友,是我在当地聘请的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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