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恻隐之心

周日,陈老板全家旅游回来,要请元煦吃饭,傍晚约在市集见面,元煦推着婴儿车带柚子迟了一些才赶到。

“我阿姨有工作,卉馨姐下午临时接到一个面试还没结束。”

元煦带柚子倒是很顺手,唯一不方便的是推婴儿车。

公园离得不远,但步行过来一路都有台阶,平常见阿姨和杨卉馨连车带娃的搬起来好像很轻松,放元煦身上完全不行,到公园已经累到没心情逛了。

陈老板摇摇头,心里在叹这家长心够大的,敢把孩子交给元煦,面上笑笑,低头去逗柚子,一边问着元煦晚上想吃什么。

“汉堡!”在那儿玩套圈圈的陈胤恩喊了一声。

一边的陈太太手臂上挂满圈圈正蓄势待发,应了句:“请人吃饭能不能吃点大餐的?”接着又朝元煦喊:“别听他的。”

“随便,都行的。”元煦关注点压根不在吃饭,进公园开始两眼就不停搜索,“裴文晖呢?”

“阿晖晚上有应酬。”陈老板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关注点全在柚子身上,一个劲儿地逗娃。

陈胤恩跑了过来,试图让元煦接受吃汉堡的安排,但又不敢直接提要求,站一旁着急,都快做起无实物吃汉堡表演。

“应酬?”元煦问陈老板,“这期市集都最后一天了,裴文晖不用过来盯着点吗?”

陈老板一巴掌推走他儿子,两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准备把柚子从婴儿车抱起起来,随口回答:“用不着盯,他忙着对接下一期市集。”

“那他在哪儿应酬?”元煦又问。

“中餐馆喝白酒去了。”陈老板无暇回话,抱上柚子直奔他老婆那里去。

这家子显然是同一精神世界的人,陈胤恩三句两句试探元煦想不想吃汉堡,胆小,不敢直白讲出来,被元煦一句“整个暑假都过去了钢琴考过一两级吗”给吓退,脸都憋红了;

他哥和他妈专注于比拼套圈圈,架势堪比参与世界级赛事;

陈老板则试图向老婆展示柚子,小心翼翼地、不敢直言地表达闺女好不一样啊。

请元煦吃饭的事全抛之脑后,等到实在饿了才想起来。

没顺陈胤恩的意去吃什么汉堡,元煦指定要去裴文晖在的中餐馆。

餐馆离得不远,订了包间吃淮扬菜。

没等上菜,元煦打听到裴文晖所在的包间就借口上厕所,找了过去。

其实元煦也摸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着急,他忙活两天,暂定了一个对自己而言挺不得了的抉择,连阿姨都还没告诉,就想着要跟裴文晖讲,要看看裴文晖的反应。

那头包间的大门敞开着,元煦站门边探了一眼,全是白酒和烟的味道,特别难闻。

裴文晖也不在位置上,端着酒杯在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身后赔笑,姿态很少低下,估计已经喝不少,满脸通红。

在这种场合里小辈儿很难回避酒桌‘文化’的,哪怕只是工作合作而非求人,也需要烟酒上桌,聊高兴了方便以后做事、结交。

元煦肯定不能理解,看见服务员又拿了新的几瓶白酒要进去,他直接拦下。

敲门进去,捂着鼻子一脸嫌弃说:“还喝呢,家里老婆都不管的吗?”

酒桌上几个人都喝得醉眼迷糊,打量着元煦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

“你们有司机吗?要不要帮忙叫代驾?”元煦往裴文晖身边走,一把拿过裴文晖手里的酒杯,又对大家说,“别愣着呀,赶紧打电话看要找助理还是找司机,酒后不能开车哦。”

元煦语气不敢冲,也有眼力价的,知道不能得罪这些裴文晖敬了一晚上酒的大爷,加上他形象跟中学生似的,几个喝蒙的人还以为是这里面谁家的儿子来喊人,哈哈笑着掏手机摇人。

“都聊完了吧?”元煦凑近低声问裴文晖,见裴文晖目光涣散,似乎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全靠强撑,他赶紧端起举杯冲酒桌上说,“改天继续喝,今天到此为止,这杯我替他喝了。”

讲话很豪迈,但元煦没喝过白酒,以为那么一小口不碍事,结果才迈出包间大门劲儿就上来了。

还好,元煦只是猛地一下有点上头,脸颊很烧,摇摇脑袋还能认路。

裴文晖就不一样了,出来之后卸下那股强撑的力气,走路都不在一条线上。

“好好吃个饭聊聊天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喝这么多,不要命了……”元煦根本扛不住裴文晖完全挂上来的重量,还受不了那一身的烟酒味,一路抱怨,好不容易才拉回陈老板定的包间。

进了包间赶紧把人拽到远离柚子的角落,元煦觉得那一股味道小孩闻了不好,别说小孩,他自己都快不好了,朝陈老板直吼:“你安排的什么工作啊要人这么喝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喝酒工作就不能进行啊?”

裴文晖其实还好,坐在角落沙发上,两眼直直看着前方,意识还在,只是晕。

陈老板毕竟经历多了,没当回事,转头跟老婆玩笑:“你听听元煦这口气,像不像平时你管我喝酒的样子。”

人就一玩笑话,陈太太抬眼看元煦,刚要说一句“没事等下给他喝点热汤”,话还没出口,先看到元煦躲闪的神色。

元煦一下收住表情,回到圆桌这边,拉了椅子坐下,嘴里碎碎念道:“谁管他了,我才不管他,臭死了……”

但他又担心一个不留神裴文晖会趴下,余光不停地往那边瞟,完全没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小表情全被陈太太看了去。

“元元,你几号回家?”菜差不多上齐了,陈太太问起,“到时候让老陈送送你。”

“不用,不用送,还早着。”元煦盛了一碗送到裴文晖手里,不过可没有贴心到还一口一口去喂,见裴文晖能端碗、能点头应该有自理能力。

回到座位上,元煦刚要动筷,听见陈太太又问:“这几天都在陆陆续续开学了,你在哪里读书,来得及回去吗?”

“我报完名了,来得及。”元煦简单回答,注意力还是放在裴文晖那儿。

裴文晖一口一口喝汤,动作僵直,宛如机器人,呆愣愣的。

所以陈太太又建议元煦:“你这么担心,不如过去喂阿晖喝汤?”

“谁担心了。”元煦再次收回表情。

说不担心,结果饭没怎么吃,开始着急杨卉馨什么时候回家。

等杨卉馨顺路过来接走柚子,元煦也没多待,催促着陈老板赶紧把裴文晖送回家。

元煦没跟着一道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虚,也不懂这份心虚感从哪里来的。自己打了车偷偷跟过去,等看到陈老板送完裴文晖走离开之后,他才上去。

元煦有裴文晖房子的备用钥匙,都已经住成第二个家了。

进门先被裴文晖吓一跳,他看见裴文晖就坐在床边地板上,睁着没什么神采的两眼看过来。

“你……清醒的吗?”元煦走过去伸手在裴文晖眼前晃了晃。

裴文晖抬头冲元煦露出微笑,好像不清醒。

“陈老板也太不厚道了,好歹把你往床上送啊。”

元煦拉不起来裴文晖,一边埋怨着,蹲在旁边想办法,换了换口气,哄一样地说:“你起来,坐到床上好不好。”

“好。”裴文晖点头,然后真坐回床上。

元煦惊讶于裴文晖态度太好摆布,指了指床头方向,跟指挥小狗一样地指挥:“躺下。”

裴文晖摇头:“想吐,缓一缓。”

哦,原来不能摆布。

元煦略感失望,走开去倒水,然后放话:“你要是吐在地板上我是不会收拾的。”

接了一杯水回来又说:“你要是吐了,我马上走。”

裴文晖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摇头说:“不吐。”

元煦从中接收到比较自作多情的信息,“不想我走?”

问完了对峙几秒,没等到回答,只等到裴文晖干呕了一下。

接着裴文晖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元煦又微笑起来。

“别笑,不符合你的人设。”元煦无趣地撇开脸,没什么照顾酒鬼的耐心,最多只能去找块热毛巾给裴文晖捂一捂。

他正要转身去拿毛巾,手却被裴文晖拉住。

裴文晖似乎是有话要讲的,不过还没开口先一副憋不住要吐的样子。

元煦慌张挣脱开,退到角落里吼:“你想吐就去厕所吐干净,别在我面前呕出来。”

裴文晖脑袋晕乎,站起来都费劲,走了几步还在原地打转,样子太好笑。

元煦说他:“是打算跳一段舞吗?”

喝多了的裴文晖会笑且长嘴,跟他开玩笑他都会老老实实回答:“不跳舞,我打算去厕所吐。”

回答完又坐回来床上。

元煦只好伸出援手:“我大发慈悲地扶你去厕所吐。”

裴文晖摇头说:“已经不想吐了。”

“那要洗澡吗?”元煦问。

裴文晖摇头:“缓一缓。”

“那你缓吧。”元煦说着,仔细研究了下裴文晖的状态,似乎挺清醒的?

元煦去卫生间拧了一条热毛巾给裴文晖,然后开始在自己的行李里面翻找香水,必须盖一盖现在满屋子的酒气。

香水没找到,裴文晖不声不响地凑过来蹲在一旁,让元煦吓一大跳,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你又想吐了。”元煦怕被吐一身,不断往后退。

裴文晖说现在不想吐,然后把元煦找香水翻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全塞回行李箱,又把箱子推进床底下。

元煦看着这一系列动作,纳闷地问:“你做什么呢?”

他觉得裴文晖不清醒,但那点自作多情的神经里又在推敲,或许在裴文晖不清醒中的头脑里带了点舍不得自己走的情绪?

“你想干嘛?”元煦试探着又问了一遍。

裴文晖站起身的时候是真晕,在原地打转了两圈才坐回床上,还得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讲:“想跳舞。”

“那你跳啊。”元煦说。

裴文晖拿起毛巾敷脸,摆手说:“缓一缓。”

元煦过去抽出裴文晖手里的毛巾,好心地准备给毛巾再冲个热水,不过没能成功抽走,毛巾另一端被裴文晖拽着。

“又怎么?”

元煦耐心基本消散,可一转头对上裴文晖直视的目光,又变得没脾气了。谁叫裴文晖今天穿的是白衬衫,喝酒喝得脸通红,领口下的脖颈爬满青筋,眼神呆滞而显得柔和了很多。

……有让人想欺负一下的冲动。

“你……是清醒的吗?”元煦一点一点拉近毛巾,走到面前,伸手去解裴文晖的衬衫扣子,正儿八经地建议,“扣子松两颗好喘气。”

解了一颗,裴文晖反应缓慢地低头看着元煦手里动作。

解了两颗,裴文晖抬脸看着元煦。

元煦原本只是闹着玩,对视下自己先别扭,耳朵尖都红了。盘腿坐在地板上,面对着裴文晖一副反应迟缓的模样,认真问道:“我要走了,你是不是会有点舍不得我。”

他手里还拽着毛巾的一头在打转,认真望着裴文晖。

裴文晖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顶多晕头,还知道撇掉毛巾,抬手系回衬衫扣子,然后说元煦:“你又吃错药。”

“啊对对对我吃错药了。”元煦把毛巾朝裴文晖脸上丢过去,“趁清醒着赶紧去洗洗,臭死了。”

裴文晖把扣子全系上,然后扯着袖子闻了闻,自言自语地说:“确实臭。”

说着站起来,跟小孩学步似的,张着双手往前走。

走不稳,原地绕圈儿,元煦看得乐,笑裴文晖:“像广场大爷在斗舞。”

元煦已经从床头柜上找着了自己的香水,往空气挥洒了几下,随之又哼着调调蹦了起来。

行动上将斗舞进行到底。

提起衣角跟着扭胯的动作往上拉,哼着节奏摆手摇臀是有点那么个意思,主要是自己瞎乐,顺便嘲笑裴文晖的行动障碍。

乐一半,撞上裴文晖的视线,元煦慢慢收起动作端正起来,眉头一跳,从裴文晖的眸光里品出了一点不对味?

再一品,确实不对味。

裴文晖表情变化很细微,元煦全瞧见了,看到裴文晖眨眼闪躲,咽了几下喉咙转过身,脸红比刚刚更甚。

走路也顺溜了,几步跨进卫生间,之后待着一个多小时都没出来。

元煦以为裴文晖晕死在里面,在门外尝试敲门没应声,倚着门听见花洒喷水声里隐约还有点粗重的喘息。

没细想,觉得裴文晖怕是摔在里面爬不起来,门又反锁着,元煦着急喊了声“裴文晖”,喊完听到里面那阵喘气声明显变了调。

元煦后知后觉,收回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嘀咕了句“打扰打扰”,同手同脚地走到露台透气。

他也没开灯,缩在角落里反复琢磨,好像……又……找到一个拿捏裴文晖的点?

没琢磨明白,先听到了动静,元煦探了探身,刚好走近的裴文晖先吓一跳往后退。

露台没开灯,裴文晖没发现元煦蹲在这里,嘴里一根刚点燃的烟直接掉地上。

捡起烟重新点上,裴文晖面露沉重,但猛吸一大口后又把烟丢掉踩灭,全程没往元煦那儿看一眼。

元煦把要说的话全憋了回去,起身进屋,神态自在地说着:“再留宿一晚,明早我就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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