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生活气息
元煦丝毫没有被抓现行的慌张,反而很得意忘形,笑裴文晖装睡本领十分逊色。
觉得裴文晖装睡是为了占床,还大方表示:“今天我睡地板行吧!”
晚上排练出一身的汗,元煦现在只想去洗澡,不过转头要站起来,裴文晖紧握的手没松开,反而更加使力,让他一下失了重心栽回去,撞在裴文晖身上。
裴文晖动作很敏捷,立刻松手,挪到床的另一侧。
“你干嘛!”元煦根本反应不及,脑门直接撞到床板上。
更让他生气的是,抬头就见裴文晖张开手脚占满那张一米二宽的小床,闭着眼气定神闲地说:“不止今天。要么回你的酒店公寓去,要继续赖我这儿,以后只能睡地板。”
元煦没应声,推了一把裴文晖后立马跑进卫生间。
也不是能让自己受委屈的人,洗漱完了头发都没擦干,三步并两步跑出来跳到床上,拉上自己的被子,挤开裴文晖的手脚,躺下睡觉。
裴文晖没让步,张开手脚用力挤走元煦。
而元煦死死扒住床沿,憋到满脸通红也不肯松气,一边瞪裴文晖,说着:“阿盖他们还在排练,就我赶着回来,亏我还想赶回来关心关心你最近遇到什么闹心事儿,你没良心!”
元煦已经被推到床沿处,见自己比力气优势不大,转而抬脚去蹬裴文晖,不过脚趾头没能使上力,抵在裴文晖腰间就跟挠痒似的。
确实像挠痒,裴文晖力气弱了不小,整个人还开始往后缩。
元煦见状,抓到了对手死穴一般,立马抽出一只手去挠裴文晖痒。
很快,两人扭打成一团,费力要把对方挤下床,谁都不让步。元煦钻着空子去挠痒,裴文晖一面防守,一面手脚并用试图钳制住元煦。
挣得面红耳赤,最后裴文晖体型占上风,成功抓握住元煦的双手,脚下也被他死死紧扣住。
就是……姿势有点不合适。
元煦完全被裴文晖压在身下,扭了几次尝试挣脱无果,一点动弹的空间没有,脑袋还撞到床头板上。
火气更大了,胸口起伏难平,压根没在意彼此紧贴的距离。一双怒目瞪上裴文晖,开口刚要吼,话都没脱出,就见裴文晖已经松了力。
裴文晖从元煦身上起来,翻身躺到旁边,伸手捞了一条被子盖住身体,脸上没什么神采,闭了眼仿佛下一刻就要沉睡过去。
元煦一股火全噎在嗓门眼儿,“不管,我就要睡床,再来一局。”
反正不能输,元煦抬手去推裴文晖,推不动,缓了缓,跪坐起来凑近探了探裴文晖的鼻息,疑惑地回想一遍,才说:“我没打着你啊?”
裴文晖都没睁眼,抬手一个准,刚好搭在元煦脑门上将他推开。
“吃错药了你!”元煦撇开脸,准备怒骂来着,但屋子里没开灯,他觉得光线太暗影响发挥,立马从床上站起来去够开关。
开了灯,转过身来直嚷嚷:“我最多只能睡一晚地板,裴文晖你不要……”
话顿时噎住。
元煦狐疑地看着看裴文晖,越看越凑近,也不说话了。
裴文晖感受到越挨越近的喘气声,皱起眉头睁开眼,与元煦对视,面上保持淡漠,说:“再嚷嚷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可是,你的脸,好像,很红?”元煦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俯趴在床,托着下巴看裴文晖。
裴文晖重新闭上眼,拉高被子,再次一副立刻要进入梦乡的状态。
秉承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元煦也不吭声,盯着裴文晖看,心里直琢磨,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又拿捏了一次裴文晖?
他是真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成年人心思。
觉得自己在消遣,只想图自己一乐,以至于很多时候,元煦都没能意识到裴文晖退了又退的迁就,以及,投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复杂。
个把月下来,这小破出租屋里充满元煦的生活气息,有他专用的杯子,沐浴露和香水的味道从来没散过,占了床,每天的早餐和夜宵都有他的一份,跟裴文晖发起床气的时候宛如他就是这屋子的另一个主人。
或许,不算迁就。
对于元煦的种种行为,裴文晖没拒绝,并且接受了对方一点一点的浸入,甚至是……习惯了。
元煦也习惯现在的生活模式,不无聊,挺有意思的,不过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所做所为都只是消遣,毕竟骄傲如他,万不可能做上赶的买卖。
这么相处下来,他和裴文晖互相填补了许多彼此内心深处很渴求的东西。
是早晨匆匆忙忙的碎叨,夜里归家时打开房门的一盏灯,是同一屋檐下悄然多出的烟火气。
元煦靠他那一知半解的拿捏心得反复咂摸,没咂摸出话来。
装睡失败的裴文晖再次睁开了眼,语气不太好地说:“睡不睡,不睡就出去。”
“睡。”元煦翻身回去,侧躺在一旁。
“关灯。”裴文晖语气很冲,但也没再去管元煦要躺哪,只是往床沿缩了缩身子。
元煦没关灯,反而凑更近地搭话:“裴文晖,你有点点不对劲,你是不是……”
“关灯。睡觉。”裴文晖下命令式地说。
元煦探身过去关灯,躺回来后顺势拉了一角裴文晖身上的被子给自己盖,。
不过没拉紧,被子让裴文晖抽了回去,元煦懒得下地去捡自己的小被子,所以不罢休抢别人的。
一来二去,争床的拉锯战刚熄火,又演变成抢被子。
这次依然是裴文晖先放手,因为扯被子劲儿已经把两人扯到没有距离。
裴文晖索性松手,把被子丢元煦身上,自己则再次往床沿缩。
元煦心满意足盖好被子,问裴文晖:“你不盖吗?不冷吗?空调冷气挺足的啊?”
裴文晖没应声,闭眼试图入睡。
“你在脸红,是热的吗?”元煦又说。
靠得太近,讲话时的吐气轻轻拂过裴文晖耳朵,大概吧,元煦明显看到裴文晖耳朵动了动。
裴文晖要保持入睡状态,此刻连神经都是绷紧的,身体动也不动。
元煦说:“你很困吗?着急睡吗?”
尽管没得到回应,元煦还是喋喋不休,问起裴文晖的闹心事儿,尝试开解,装出一副老道的口吻分析:“是不是陈老板总让你去应酬,你不高兴?不高兴就不去了,跟那群老男人喝酒,他们会给你钱吗?他们是很厉害的人物吗?”
裴文晖憋着一口闷气,没开口,但已经受不了地睁眼看回元煦。
昏暗光线中依稀能辨清彼此神色,裴文晖的无语被元煦读出成生活所迫的无奈。
更来劲了,元煦说:“你以后不想去应酬就别去了,要学会拒绝不合理的工作安排,是不是因为欠陈老板钱,不好拒绝他?”
元煦一边摸索出手机,然后打开手机上的银行卡余额提示信息给裴文晖看,说:“这些够吗?不够我还有手表可以卖,你先把钱还给陈老板。”
说着就要动手转钱,不过想起金额太大,可能会限额,元煦又问起裴文晖有几张银行卡。
看着元煦满脸认真,裴文晖那一口闷气实实在在地呼了出来,抬手拿走元煦的手机扔在床头,他说:“我以为你每天赖我这里蹭吃蹭喝蹭住,是钱快花没了。”
“别说蹭,多伤感情。”元煦两只手都在头顶上摸索,摸不到手机丢哪,转而说,“房租水电吃住你算一算多少钱,明天三倍付你。”
口气可够豪迈的。
人确实也有资本豪迈,刚刚那余额着实吓到裴文晖,定睛确认了两遍才相信小数点位置。
“这么不缺钱花的人,请问你赖我这里的乐趣是什么?”裴文晖直视道。
元煦半开玩笑地讲:“图你好看。”
裴文晖倒是没流露出以往的不耐烦,依旧严肃一脸,说:“我不是……”
‘同性恋’这三个字太很难以启齿,裴文晖顿了顿,改成委婉说辞:“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别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元煦压根就没觉得裴文晖是同性恋,至少以前不会是,以后嘛……估计那么好掰,所以他思维没转过弯儿,问裴文晖:“什么那种人,我应该以为你是哪种人?”
绕了一圈的弯儿,元煦理所应当认为:“图我钱的人?攀高枝儿的势力眼?”
元煦理解不到位,但他很快露出了然于心的得意样儿,说:“知道知道,你清高,我又没多少钱,你如果想要图,给你啊。”
裴文晖冷哼一声,话已经被调了头只能顺着说:“你那些余额,完全足够普通人支付至少三年的衣食住行,你知不知道出门在外不轻易露财的道理,真被人骗了钱看你还笑得出来?”
“讲话这么冲干嘛。”元煦平躺回去,不看裴文晖了,嘟哝道,“要不是看你每天大把大把抽烟,我才不管你。”
裴文晖也转开脸,视线停留在天花板上一道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光,那道光将屋子划出一条明暗交界的分割线。
“我用不着你管。”裴文晖说。
元煦开始气咧咧:“我肯定比陈老板好说话,至少我不会三天两头差使你去应酬!要给你钱还不要,你有病。”
“陈哥不是差使我做事,他是在给我介绍资源。”裴文晖解释起来。
道理元煦倒是懂,但他不理解:“那你害动不动愁眉苦脸,叹气,抽烟?实在不行你就请假休息啊,赚钱什么时候都能赚,干嘛那么拼?”
裴文晖跳过第一个问题,回答起后面的话,语气里渐渐生出一些无奈的笑意:“跟你这种能随手甩出几十万还不当回事的人,能解释得清楚人活着为什么要赚钱吗?”
“解释不清楚的。”元煦说,“我才不会让自己活到需要为赚钱烦恼的地步。”
裴文晖还是冷哼。
元煦说:“瞧不起人?”
“哪敢,你随手甩出的余额我一整年都赚不到。”裴文晖说。
“阴阳怪气。”元煦翻了回来,面朝裴文晖,又说,“说真的,你还欠陈老板多少钱,我先替你还上,就当赔偿前几天糖画化掉坏了你的半缸米。”
裴文晖还准备冷哼,说他的半缸米不值那个钱,自己更不值,但那口气还没哼完,元煦就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脚踢了过来。
“少阴阳怪气。”元煦踢了裴文晖两脚才作罢,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是钱没地方花非要给你,我只是……刚好看你整天抽烟抽烟,一副烦得要死的样子,我大发慈悲而已,毕竟我钱确实花不完。”
所以元煦怎么也不会想到,裴文晖整天抽烟,一副烦得要死的样子并非愁钱或者工作闹心,而是实在排解不掉越来越复杂的心绪。
裴文晖最后肯定没拿元煦的钱,那么一大笔金额,真要突然转给陈老板,恐怕陈老板也会以为他去干什么非法勾当。
不过收了元煦分摊房租的钱,现在元煦住得太自在,整个屋子完全受他摆布,长假第一天他就风风火火的找人过来换窗帘换灯。
下午,匆匆忙忙赶到市集跟乐队朋友们汇合,顾不上排练,先在人堆里找裴文晖。
这期市集的主题结合了中秋国庆的节日气氛,花灯布满街道,典雅古朴的中国元素落在每一处摊位间。
依旧拒绝油烟,所以裴文晖的麻辣拌摊子不能摆过来。
布展风格以文创为主,从服饰周边到手工糕点再到一些极具本地特色的小吃调饮,裴文晖在选摊很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根据主题定位,与城中村里堆满五湖四海小吃的一条街完全不同,而更多是突出创意市集的概念。
“裴文晖。”
元煦招着手一边喊,挤开人群后,很意外地看到裴文晖闻声转过头来时露出笑容。
他放慢脚步,往后看了一眼,疑惑裴文晖冲谁笑。
走近,跟裴文晖站一起说话的几人目光都挪到元煦身上。
是这边步行街街道的管理方,正聊各自对市集的建议,一看到元煦,立马打量起来,说他确实长得很像沈妤之。
“沈妤之都否认了她有儿子流落在外。”元煦不喜欢被人从头到脚打量,口气不大好。
大家都是识趣的人,见元煦把不高兴挂脸上,也就没继续开玩笑,转回跟裴文晖谈事。
元煦不乐意听他们一群人讲官方话,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直接拉着脸色看裴文晖。
按理,这种时候裴文晖该干嘛干嘛根本不会理会元煦,元煦现在也只是存心闹一闹。
出乎意料的是,裴文晖三两句结束对话,转头问元煦:“吃了吗?”
裴文晖脸上没什么不耐烦的神色,更不似平常的严肃。
“你还会关心我吃没吃?”元煦抬眼端详,“要图我钱了?”
说完,脑门就让裴文晖推了一下。元煦皱眉瞪过去,哼哼唧唧地扭头走开,准备自己去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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