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有心无口

在“直接拒绝”和“质问裴文晖为什么要给钱”之间，元煦选择……阴阳怪气。

他说：“看来裴总这些年在万恒地产发展得很不错啊，三十万说给就要给？还打算给三千万呢？”

“卡号？”裴文晖简单粗暴。

“没换。”元煦不信裴文晖有自己的卡号，不信真会转钱。

他解了围裙，离开板前准备下楼洗澡。

余光瞟了眼裴文晖，见裴文晖真的拿手机按来按去，不禁生出疑惑。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元煦手机屏幕亮了亮，一条到账信息提示。

元煦反应了会儿，数起信息上有几位数。

“剩下的钱给我一周时间。”裴文晖淡漠如谈一笔三十块钱的交易。

那是“千万”单位，大哥！

一句“你吃错药了”在元煦嘴里反复交织，强忍了回去，在金钱面前当个能屈能伸的人是他此刻的善恶观。

“万恒地产这么赚钱？”元煦笑了出声，“那还真是瞎猫碰上死……不是，裴总您看这样行吗，回头我给您发一份我手头上暂时停工的电影项目，动画类型，本子不错，您公司可以做一份评估，合不合适投资、投资多少钱，一切都好商量。”

裴文晖还是那副样子。严肃，几次张嘴又说不出话，最后只有一句：“周五之前我要看到你说的项目企划案。”

说完，没走，等着下属表现工作态度。

“行。”元煦态度一般，转身就走。

他还是不信，不能理解，夜里惊醒都会忍不住坐起来怀疑人生：裴文晖要干什么啊？

没等周五，隔天元煦就带上企划案去酒店。

电影已经做了一半，之前为了拉投资，也做了文字大纲和视频片花，全部整理了一份，找到酒店办公区。

不知道领导办公室在哪，元煦只能去熟点的财务室问路，结果话才问出口，财务室同事还没回应，身后先传来喊他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个精英范儿十足的女生，元煦没见过。

她直接喊的元煦名字，脸上挂着职业微笑，走近时边说：“找裴总啊？跟我来。”

对方并未多问，领了元煦离开办公楼层，进电梯上酒店住房部。

看着电梯往顶楼走，那可是不对外开放的总统套房区域，平常只接待万恒地产的高层领导，看来裴文晖在这家公司的地位不低？

元煦没多想，因为身旁的目光毫不掩饰，一直在打量自己，让他有些不自在，转头说了声：“你好。”

对方笑了笑，回应“你好”，又解释：“裴总调派回申城的安排太临时，公司来不及给他准备房子，所以暂住在酒店。”

元煦愣愣地点头，觉得这个女生越看越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电梯门开了，女生按着开门键，规规矩矩地让元煦先出去。元煦跟她让了两个回合才先一步踏出去。

“对了。”走在廊道上，元煦突然想起，“我来之前没跟裴总预约时间，直接过去可以吗？”

“别人肯定不可以，是你的话就没事。”女生说。

元煦又要迷惑了，想不通，想不通。

见了裴文晖，更想不通。

领导上班自由，快中午了还穿着居家服在套房里煮面，估计是熬过夜，两眼透着疲乏，黑眼圈也有些重。

抬头看过一眼元煦后，裴文晖什么话没有，忙着搅拌手里的汤。

不亏是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轻奢风的客厅明亮雅致，有开放式厨房，边上落地窗视野非常好，能俯瞰申城的地标建筑。

元煦环顾一圈，暗下决定赚了钱一定要来住一晚。

不，两晚！

“吃不吃？”裴文晖冷冷的语调打断下元煦继续联想。

“吃过了。”元煦说完，往客餐厅走，走了两步意识到自己没换鞋，赶忙退回玄关处，严谨改口，“我吃过了，谢谢裴总。”

裴文晖停下动作，抬眼看元煦。

隐约的，元煦好像听到裴文晖把汤勺丢回锅里的动静。

气氛凝结，安静无比。裴文晖舀汤盛面，端到餐桌前坐下，当元煦不存在一样。

“裴总，我拿了企划案过来，剧本大纲和之前已经完成一部分的片花也带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过目？”元煦不想在这耗时间，挥挥手展示文件和U盘，不知道往哪儿放合适。

裴文晖不理人，元煦左右看看，最后放在鞋柜上：“我放这里吧，没换鞋，就不进去了。”

这投资……悬。元煦不抱希望，扭头要走，没走成，裴文晖冷冷的又一声：“我让你走了吗？”

真的悬。元煦抿起僵硬假笑：“裴总还有什么吩咐？”

“鞋柜里自己拿拖鞋。”裴文晖说。

“好的。”元煦换鞋进屋，把文件U盘放到餐桌上，然后站边上等候发落。

裴文晖抬头看他：“需要我给你拉椅子？”

“不劳烦。”元煦默默叹闷气，拉开椅子坐下，再重复，“裴文晖有什么吩咐？”

裴文晖低头回去吃面，一点不着急。

元煦着急：“我还得回去备菜。”

“每天超市兼职，日料店上班，西餐厅驻场弹钢琴，还能兼顾给电影拉投资，你体验生活的项目挺丰富。”裴文晖口气淡淡。

但元煦觉得他在阴阳怪气，笑笑说：“忙一点都是为了充实生活嘛，不过西餐厅的活儿已经被您开了。”

裴文晖说：“这么紧凑的工作安排，还能保持感情不空窗，确实是充实。”

“我在时间管理这方面比较擅长。”元煦回。

裴文晖放下筷子，冷眼扫过元煦，然后拿起元煦放的文件开始看。

好似很认真，中途还走开去拿电脑插U盘，全部审阅过一遍后，裴文晖开口：“三千万够吗？”

“加上宣发预算的话，不够。”元煦一边迷惑，一边提起了心。

“这周内我先给你四千万，宣发的钱等我看到成片再说。”裴文晖合上电脑。

元煦憋不住问：“你钱……来路干净吗？”

“我的钱是正规渠道。”裴文晖话里有话，“至于你收钱的条件干不干净，看你自己怎么调理。”

元煦没听明白。

裴文晖明说：“买你的时间。”

明白了。

又好像……没明白？

元煦稍作转移，问裴文晖：“裴总发展得这么好，这么年轻有为，应该结婚了吧？”

“工作太忙，感情一直是空窗，时间管理不如你。”裴文晖说。

“那你加油。”元煦该说什么？

该怎么想？

想，裴文晖是不是特地花钱来嘲讽人的？看吧看吧，风水轮流转。

还是想，裴文晖旧情难忘？

几千万说有就有的人，用的皮夹、穿的居家服都是当年同居时元煦买的。多难忘。

这两种可能性元煦都没法说服自己，都不合理。

元煦也没多问，怕太较真，钱就飞了。

还是很务实的，目前元煦的生活比重电影排第一，其它都次的。

他更没去细思裴文晖口中的“买时间”具体什么意思。

三个工作日后，钱到账了。

元煦刚忙完，胳膊上挂着脏围裙，一手捏着寿司吃，一手划拉开手机正要看明天的预定。

手机屏幕首先弹出到账消息，眼花缭乱的数字让元煦呛了一大口，差点喘不过气。

紧接着，有人进店，说要找元煦。

元煦一看，是那天那个眼熟的女生，裴文晖助理。

“裴总让您上去见他。”助理直说。

店里其他同事一哆嗦，脸都白了，挪着步子挡在元煦面前，都当新领导要来职场性骚扰，这大晚上的。

经理最冷静，提议道：“已经下班了，裴总有什么事应该工作时间来谈比较合适。”

“应该是要谈电影投资的事，元煦可以理解吧？”助理微笑应对。

旁人稍微松了口气。

元煦提上一口气：“我先下去洗个澡换掉工作服，回头我自己上楼找裴总谈电影投资的事。”

能缓一秒是一秒。

“裴总让我直接带你上去。”助理露出为难的表情。

该来的逃不掉。

元煦没再推脱，上了楼，进屋立在玄关处探头往里看。

屋里飘着卤味香，嗅了嗅，是元煦喜欢的牛排面。

这领导还真是亲力亲为，大晚上不睡觉，不处理几千万的生意，煮面条呢这是。

“裴总。”元煦小声说道，“我一身鱼腥味儿就不进去了，您有什么吩咐？”

“钱收到了？”裴文晖问。

“有的，收到了，感恩您对中国动画电影的支持。”元煦一句话拔高自己收钱的定义。

裴文晖没接住话，沉默了，端了碗面放到餐桌上，没招呼元煦，自己坐下吃。

“那我先走了？”元煦试探性地问。

裴文晖还是那一句：“我让走了吗？”

元煦叹气，换了鞋进屋，汇报起工作，说争取这个月内重启制作，因为团队成员目前都有其它工作在忙，需要时间等大家到岗。

完了还向裴文晖保证，争取不让裴文晖投资亏钱，工作态度十分端正。

可裴文晖听完，只问元煦：“先洗澡还是先吃面，自己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