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扼住喉咙

元煦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这算个什么事儿？

赶在晚市之前他去财务室蹭打印机，加急打了份合同出来。

当天结束营业，裴文晖助理一样出现在日料店，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接走元煦。

一上楼进屋，元煦把合同放在裴文晖面前：“这个项目还有两家公司参与投资，投资比例和利润分成合同上面都写了，您过目。”

裴文晖可能上班时间忙着满世界巡视没空吃饭，每天都是这个时间点在总统套房里下面条。

大晚上的，不撑的慌。元煦心里阴阳怪气，面上恭维客套，双手递上合同，在裴文晖面前展开。

裴文晖没接，手里忙着给牛肉腌汁儿，今晚吃番茄牛肉面。依然是元煦喜欢的。

“三杯水影视？”裴文晖抽空瞥了一眼合同。

“我公司。”元煦说，“虽然目前没有办公地点，老板即员工。”

注册的时候随机取的名字，公司老板有三个人，元煦是做后期音效，另外两个人是动画美术设计专业，当时几人热情高昂，没考虑太多，一拍板就上手干了。

元煦解释一通，又说着：“他们得先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回头来申城了请您吃饭。”

裴文晖专注下面条，元煦不确定他有没有在听，把合同放到餐桌上，再摆好从店里顺来的笔。

然后罚站似的，站在一旁等。

等裴文晖忙完端上来面条，有两份，但他并不招呼人，自己坐下一边看合同一边吃。

元煦在桌边踌躇，又馋又得正经，不停讲解合同内容，完了不忘客套：“我是不是多嘴了，裴总您平时应该没少审阅合同。”

裴文晖放下合同，抬眼看元煦，问道：“加几条要求不过分吧？”

“加，您加。”元煦退开距离，躲避裴文晖的目光。

没一会儿，再小心翼翼凑近看，越看元煦眉头皱得越深。

甲方代表不是万恒集团，而是裴文晖个人。

裴文晖还在空白处补充----1、项目制作周期，乙方代表元煦个人所有时间由甲方代表裴文晖掌握，所有行程需得到甲方代表裴文晖同意，不得擅自决定。2、项目制作周期，乙方代表元煦应严格管理个人言行，不得对甲方代表裴文晖阴阳怪气。

“太儿戏了吧？”元煦说。

就这样一份合同怎么拿给伙伴们看？

裴文晖没理，利落签完名字，挪到元煦面前，再提醒：“公章有吧？明天记得补上。”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元煦本意是想签个合同，把自己收的四千万拉回正道上，怎么最后还是出现这种奇奇怪怪的约定？

“不是，”元煦不理解，“裴总，您图什么？”

“利润分层和……你在我面前言听计从。”裴文晖明确回答。

元煦还想扭转局面，试图反对，然而裴文晖拿回纸笔又补充了条目，一边挂着冷笑，说：“甲方无条件支持项目后续需追加的资金。”

这口气说什么也得咽下！

元煦豁出去了，签了字，抿着客套微笑要跟裴文晖握手。

裴文晖回应握手，但不理会元煦的客套，下一句就是：“先吃面还是先洗澡，自己选一个。”

“先吃面，面都要坨了。”元煦赶忙坐下，然后细嚼慢咽，抱着那碗面吃了一个多小时。

裴文晖也不催，自个儿去洗澡，洗完在客厅看电视，仿佛这屋里没有其他人在。

所以让元煦有机会降低着存在感，最后溜进次卧。

不过今晚不怎么好睡了，担心日料店停业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下床出去想喝杯水。

一出房间差点吓退，凌晨时间裴文晖在没开灯的客厅里看电视。

元煦垫着脚轻轻走过去，以为裴文晖梦游了还是打坐神游，结果走在面前就对上裴文晖的目光。

“有什么事？”裴文晖问。

元煦看他样子挺正常的，疑惑又不敢多嘴，解释自己是出来喝水的。

喝完水，元煦后退回房间，一路观察裴文晖，觉得奇怪，折回去试探，问裴文晖：“电视这么好看？”

裴文晖没挪眼，不理人。

元煦又问：“我如果今晚陪你睡……睡舒坦了，可以让日料店不停业吗？”

并不想睡，只是想搞清楚裴文晖什么目的，退一万步来想，元煦自我调理一番，觉得就算睡了也不亏。

昏暗的空间里，只有跳动的电视光影，一晃一晃的，打在裴文晖越发难看的神情上。

那点不悦很快消散，裴文晖恢复如往常的冷淡，说：“就算只是各取所需，我也不当第三者。”

元煦“哦”一声，转头要回房，中途又折回去，确认道：“假如我跟对象分手，陪您睡舒坦了，日料店可以不停业吗？”

“你可以试试。”裴文晖没给准话。

“你不觉得太儿戏了吗？”元煦有些着急，“拿一家月盈利六位数的餐厅当工具？”

裴文晖哼笑一声：“难道不是你想的太儿戏？酒店层层管理，会随随便便关停一家月盈利超六位数的餐厅？”

被这么一反问，元煦倒是尴尬。他再次确认：“所以，日料店停业不是你故意针对我？”

“日料店只是暂时停业调整，其他员工愿意配合，薪资待遇照常发，除了你。明天人事部会找你谈话。”裴文晖最后特别加重语气说，“这才是故意针对你。”

元煦炸了，绕到茶几前挡住电视，质问为什么。

“我投了钱在动画项目上，还不能盯紧你专心做一件事？”裴文晖冷冷道。

元煦急忙解释：“我是做后期音效，没那么快能开工，需要等前期美术动画先上。”

但他很快冷静，与裴文晖的严肃目光对视上，蔫了。拿人四千万不是四千块，接受安排吧，无话可说。

即西餐厅驻场弹钢琴的兼职被开，元煦又痛失日料店工作。

隔天他休息，一早接到人事通知，没有缓和时间，直接结算了当月工资和无故辞退的赔偿金，不需要再回去上班。

下午日料店接到通知，群里炸开了锅，一个一个@元煦。

元煦在柚子学校开家长会，没法开小差，不一会儿功夫，大家开始私聊打电话。

撑到家长会结束，元煦匆匆忙忙回信息，一个被开除的人要反过来安抚大家情绪，告诉同事自己是因为要回去做动画，才提前离职。

实际上，元煦现在处境有点难，被酒店开除，要尽快搬出宿舍，还没了每顿三素两荤的食堂饭。

微信躺了条裴文晖助理发来的好友申请，备注信息是问什么时间有空拿行李。

再就是，电影项目哪怕开工了，他是做后期的，真没那么快有活儿。吃喝住行还信用卡，哪样都让他必须尽快找工作过渡这一段时间。

烦。

离开学校时外面在下雨，元煦淋了一身，到阿姨家楼下，雨停了……一件事不顺事事不顺。

阿姨现在还是做家政，着急要去上工，等元煦过去也顾不上说话，匆匆忙忙交代完厨房有炖的汤，喊柚子给元煦拿毛巾，就出门了。

申城的生活成本远高于老家，因为柚子前几年做耳朵手术，几番奔波最后定居在这里，住的房子很小，阿姨和杨卉曦每天都很忙。

好在柚子恢复得不错，听力基本没影响，只是这孩子不爱说话。

拿了毛巾过来也不吭声，元煦在那儿犹犹豫豫加裴文晖助理的微信，一个没注意，柚子已经爬上椅子要给他擦头发。

元煦回头看了眼柚子，由于那微信一加上，助理立刻发来消息敲时间，他不由得叹出气，不想讲话了。

柚子仔细看着元煦的表情，随即跳下椅子跑去她的书桌，抱了存钱罐过来，在元煦面前晃。

一字一顿地说：“请你吃汉堡。”

“晚饭都做好了，不吃会被骂的。”元煦指了指厨房。

柚子苦恼一瞬，接着眼睛亮了起来，指向垃圾桶。

“不能浪费粮食。”元煦严肃转身去厨房，回头又笑了起来说，“没关系，看起来不多，我们吃完汉堡还能再吃。”

元煦回复裴文晖助理，说自己今晚在亲戚家，有点事走不开，敷衍了过去，能拖一天是一天。

趁天没黑，雨没下，他俩一大一小高高兴兴出门去吃汉堡。

本来挺高兴，吃到一半元煦看到餐厅柜台上的活动海报，支付宝下单新品冰淇淋第二份半价。

为了薅这个羊毛，他一阵捣鼓，把之前因为内存不足给卸载的支付宝重新安装回来。

一登录，冰淇淋还没买上，先刷到一串付款记录，最近是一小时前，再往前，有昨天的，一周前，三个月的，甚至半年前……来自亲情卡的消费。

亲情卡？

元煦太久没用这个软件，一开始以为被盗号。翻了个遍，回忆逐渐清晰，哦，以前怕裴文晖没钱，给裴文晖绑的。

不是！

裴文晖钱太多，付款从来不看扣哪的钱？

买了冰淇淋回来，元煦越想越不痛快，现在吃个冰淇淋都得抠抠搜搜，居然还天天让裴文晖刷走钱！

元煦脾气挂在脸上，柚子瞧见了就拍拍他的手，问：“你的，不好吃？”

他俩的冰淇淋口味不一样，以为元煦不喜欢那个口味，柚子推过去自己的，想交换。

元煦赶紧露出笑脸，专心陪小孩。

这笑脸很快要凝固，就在那份冰淇淋吃了一半的时候，无意看了眼手机通知栏，支付宝多了条支付信息。

再一看，收款地址就在这条街上这家洋快餐店！

仿佛有阵阴风刮过，元煦一下支棱起来，回头望柜台望去。

裴文晖端着餐盘缓缓走来，坐到柚子旁边，元煦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