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无法跨越
“裴总,您又路过呢?”元煦上前直接堵死裴文晖找理由的空间。
但裴文晖还是有话可编:“看看工作室环境。”
裴文晖气定神闲,走下去扔矿泉水瓶,回头见元煦还杵在超市门口,他很有领导气派地问:“怎么,我不能看?”
元煦恭维地迎过去,做出“请”的姿势带路,边说着:“您应该早点说,让我到那街口去接您,铺个红毯,找些人站一排恭迎您,这大晚上的,怎么能让您亲自来呢。”
“正常说话。”领导发话。
元煦勾着嘴角假笑,嗓音有变低,但阴阳怪气不间断。
工作室前身是一家配音公司,里边的工作间都很完善,元煦领着甲方一间一间介绍,美术动画的电脑设备等伙伴们过来再商量,录音间是现成的,他的拟音器材有些是租的还没寄到位,有些要自己做。
元煦说:“做器材很费时间,所以得留这边,不方便跑来跑去。”
没提找了家教的事,做器材并不着急,赚钱吃饭比较重。
屋子空置过很长时间,灰沉多,空气也不好,裴文晖巡视时几次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没做出什么评价,但表情上明白写着不满意,眉头皱得老深。
元煦解释:“我这两天打扫,您说您非得今天来……”
没讲完,不知道甲方哪不乐意了,一脸厉色盯了过来。
“你打扫?”裴文晖问道。
“我有手。”元煦奇怪地回。
以为裴文晖的质疑是在瞧不起人,元煦刚想争辩回去,可裴文晖直接拿手机打起电话,应该是打给助理的,要人明天找保洁过来。
元煦不懂,弱弱开口:“保洁费用怎么算?”
“我出。”裴文晖走到窗前,看了看楼外的环境,不满意的神情依然没缓和。
元煦实在不能解读出裴文晖的用意,先把话说在前头:“我现在暂时不准备招文员和后勤,没人管财务,没时间给您打支出明细,可别哪天说我乱用经费。”
“找保洁的费用我会给。”裴文晖说,“没人要让你省钱。”
“为什么?”元煦实在憋不住疑惑。
然而裴文晖充分发挥甲方架势,还是那一句:“我投了钱的项目,不能盯紧你专注做一件事?”
幸亏没讲去做家教的事,元煦打着保证说:“专注,绝对专注。”
巡视完了送到大楼下,以为终于能送走甲方,谁知道裴文晖看的够仔细,根本不走,问元煦:“你行李呢?”
“我在旁边租了房子,方便洗漱。”元煦随便指了个方向说。
“去看看。”裴文晖顺着那个方向要走。
元煦赶紧拉住:“太晚了,不方便吧。”
“怎么不方便,对象在?”裴文晖问。
有那么两秒元煦迟疑了,犹豫要不要顺着话编下去,然而不等他出声,裴文晖甩手往前走,坚持道:“那就更得看看。”
元煦无奈妥协,谁叫人是甲方。
甲方脸臭,要求多,上了楼一进屋,摆出一副急需吃速效救心丸的气急样儿,深呼一口气,问元煦:“四千万不够你找一个像样点的房子?”
元煦从中解读出了那么些许奚落的口吻?
太诡异了,元煦先是提起恭维的调调说:“裴总您说的什么话,钱是您投资项目的,我哪会用在自己身上。”
见裴文晖脸越拉越垮,元煦恢复正常语气,解释:“附近就这合适,我宁愿住差点,也不想每天花时间在通勤上。”
裴文晖转头往屋内走,卫生间阳台都看了一遍,跟自己家验房似的。
“您是发达了就把以前的生活忘得一干二净吗?这屋子没那么差,比以前城中村的出租屋好太多了。”元煦声音不大,自个儿在门边嘟哝。
他站门边都没进屋,随时准备着恭送甲方出去,结果甲方往沙发一坐,拿出手机发消息,不走。
“裴总,寒舍简陋,连口喝的都招待不了您,您还有事?”元煦假笑问道。
裴文晖起身脱掉西装外套,整齐放到沙发扶手上,松了松领带说:“累了,我今晚睡这里。”
说得自然,一边卷起袖子去洗手。
元煦从疑惑到凌乱,无从反驳。
大概十点左右的样子,元煦磨磨蹭蹭洗了澡,出来时房间里多了个行李箱,裴文晖蹲那儿整理着,旁边地上还有酒店的烧水壶、吹风机、床头灯、小毯子。
闲的,有病,吃错药了。
元煦试图无视裴文晖,绕出去阳台吹风,可是有些画面很难抹去。
他在想,当年没事非要去跟裴文晖挤出租屋,自作主张添置许多生活用品,心安理得霸占裴文晖的生活空间,那会儿裴文晖是不是就跟现在的自己一样,感到莫名其妙又无语。
可当初元煦是闲的,现在裴文晖也闲?那么大一酒店不够他巡视?
不管怎么样,床必须是元煦的。他不等头发干,见裴文晖去洗澡,立马冲进屋,一个“大”字躺上床,闭眼装睡。
是真困,差点真睡着,听见裴文晖从浴室出来,元煦又清醒了,因为能察觉到气息在往自己这边靠近。
慢慢的,床上明显有动静,元煦不能再憋,一下弹了起来,拿被子死死捂住自己,吼道:“我有对象的!”
从被子里露出一只眼,看到裴文晖冷着脸丢过来吹风机,元煦慌忙接住。
裴文晖说:“把头发吹干,别半夜感冒头疼吵醒我。”
他背对走到沙发躺下,又提醒了句:“离灯近的人关灯。”
吹干了头发,不感冒不头疼,元煦也没法好好睡觉。
半夜缩在被子翻手机,想找个懂的人来问问怎么回事?这样的甲方该怎么应对?
但这种事跟谁都开不了口,只能自己消化。
裴文晖早上起来状态很自然,好像这就是他的房子,洗漱完了换上贵气西装皮鞋走出小出租屋,开着他的豪车离开。
元煦对天对地祈祷晚上裴文晖别再出现,没用,下班点到了裴文晖准时出现。
两人没加联系方式。元煦刚结束家教,收到裴文晖助理的消息,问:“房门密码多少?”
元煦发去一个问号:“密码?”
助理回:“裴总在你们住的地方,进不去。”
元煦头上都快长出问号。
助理又说:“裴总问你不在工作室去哪了?”
元煦字打一半,通知栏又来了一个付款提醒,亲情卡,小超市,三块钱。
马不停蹄跑过去,大老远就能看见西装笔挺的裴文晖站垃圾桶旁边,捏矿泉水瓶呢,十分格格不入。
一走近,元煦完全能感受到那股来自甲方的气焰。
钱难挣。屎难吃。
元煦也不太高兴,懒得恭维,快步越过裴文晖上楼。
房门密码是元煦生日,交代完了还得报备行程。
不像甲方乙方,有一瞬间元煦觉得自己就像被家长翻书包的小学生,又局促又生气。
“见个朋友。”元煦可不敢提家教。
裴文晖理解成:“见对象?”
元煦只能“嗯嗯”顺着应下去。
还好,话题直接结束,裴文晖没再讲话,走开去清理桌子上的杂物,放上他从酒店中餐厅打包来的盒饭。
五星酒店的餐食特别精致,连袋子都充斥着高端的格调。
元煦不禁又要回想了,霸占裴文晖住处的那些日子,好像也经常打包酒店餐食给裴文晖吃。
这算个什么事儿?风水轮流转?
饭间,两人互加了微信,裴文晖提的。
元煦不乐意,嘴里嘀咕着:“拉黑的是你,要加回的也是你,当我什么了,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声音很小,语速很快,一边老老实实拿出手机加微信,毕竟人甲方呢。
甲方闲的,酒店离老远,天天来来回回跑。
同住下来,两人不怎么交流,如同迫于经济问题勉强合租的室友。元煦摸清了裴文晖的下班时间,每天准时回到工作室,家教的事瞒的挺好。
如果裴文晖不这么天天摆一张追债脸、领导架势,元煦其实也没那么反感。能帮他重启动画项目,怎么也称得上大恩人,而且放他一个人住这种偏僻地段的小单间,绝对要失眠大半月才能适应。
大半月过去,每天睡得很好,还能酒店几家餐厅换着吃,真挺好。
裴文晖还把小沙发换成折叠床,大有要长住的意思。
元煦哪敢阻止,数着日子等伙伴们过来,把隔壁几间房都租了,到时候住隔壁去。
他的两个合伙人这周过来,另外谈了一个专业方面更有经验的学姐来当导演,还有新招的动画师音效师都会在最近陆陆续续过来。
而日料店的整改还在进行中,周三那天大家约了聚餐,酒一喝,嘴上管不住,发起牢骚开始骂领导。
裴文晖被骂最多,一切都因为他的出现才变成这样。
日料店不营业,大家被发配到其它餐厅先顶着,待不习惯,怨气很足。
说着说着石启突然提起:“裴文晖吃得可好了,每天不是打包中餐就是西餐,鸡鸭鹅牛排螃蟹那么吃,祝他早日三高超标。”
元煦默默喝一口酒,没应声。
结果话头直指他,石启又说:“我注意过,裴文晖每天打包走的都是双人份,肯定有别人了,煦哥你是安全的。”
元煦心虚,跟着笑笑,低头看手机,上面正躺着一条裴文晖问位置的消息,更心虚。
早上跟裴文晖说过今晚有事,当时裴文晖下一句就接:“见对象?”
“日料店聚餐。”元煦懒得编瞎话。
谁知道裴文晖站一旁不走,盯着元煦看。
元煦在卫生间里刮胡子,下巴全是泡沫,从镜子里瞥了眼裴文晖,忍下翻白眼的念头,抬手要把门关上。
没关住,门让裴文晖挡开,他看着元煦,好似感概万分,说起:“你以前天天盼着长胡子,想用刮胡刀。”
“对对对,我以前发育不良。”元煦没去坚持关门,转回洗漱台清洗。
裴文晖一直不走,元煦就时不时瞪他一眼。
以前盼着长胡子,较着劲儿比身高,那时候元煦觉得成熟更有魅力,总期待身上能有更多成熟的象征,期待裴文晖对自己慢慢变得成熟的身体更着迷。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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