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克柔与月隐傍晚在青花江边一同散步后独自回到家里,当她推开家门立即被眼前这恐怖一幕吓得停住脚步,只见母亲魏如愿双手、双脚与嘴巴上缠着厚实的胶带蜷缩在地面,河笙双手捂着面颊背靠墙壁,肩膀一耸一耸地抽泣。
“笙笙,家里来讨债的了吗?妈妈是不是在外面赌博欠了账?”江克柔站在门口平复一下情绪才敢走进家门。
“姐姐,是我,是我把妈妈绑起来的……”河笙哽咽着抬起头望向自家姐姐。
“河笙,你疯了吗?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怎么可以如此捉弄?你……你……你简直太无法无天了!”江克柔一时间被妹妹河笙气得口齿不清。
江克柔蹲在地上一圈圈拆开缠绕在魏如愿四肢的胶带,母亲身体在撕扯胶带的刺耳噪音中逐渐从紧绷变放松,她在江克柔手中仿若是一条随着海浪摆荡的柔滑海带。
“妈妈想让我也变成哑巴。”河笙向姐姐江克柔揭发母亲。
“你为什么这样说?”江克柔停止手上的动作反问河笙。
“妈妈非得逼我吃掉她从外面带回来的奶油蛋糕。”
“那又怎么了?你不是一向都很爱吃奶油蛋糕?”
“阿行当年就是吃了一块这样的蛋糕才变成了哑巴。”
“河笙,你又胡说八道!”
“姐姐,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就亲口去问问妈妈,我刚刚把妈妈绑起来就是为了把蛋糕喂给她。”河笙言语之间依旧难止哽咽。
“妈,难道吃了这块蛋糕真的会让人变成哑巴?”江克柔半信半疑地转过头向魏如愿抛出这个荒唐的提问。
“会,会,会!真的会!乖女儿,你快点送我去医院!否则恐怕要来不及!”魏如愿闻言立即小鸡啄米般点头。
江克柔听到魏如愿的回答双手一松瘫坐在那里,原来母亲竟然真的下药让阿行变成了哑巴,那一刻江克柔觉得天都塌了。
母亲自私地把全部家务杂事都留给她,母亲平日里像孩子一样贪恋她的照顾,母亲生活里各种乱七糟八的男女关系……江克柔对这一切都可以容忍,唯独不能容忍母亲竟然会故意下药让自己的女儿变成哑巴,她太硬心肠了,守护这样冷血的亲人究竟意义在哪呢?
“魏如愿,我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但是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你能对阿行与河笙作出这种狠毒事,那就别怪我们从今以后不再尊重你,你以后休想在这个家中管东管西,我和河笙会管好自己,你只需要负责管好你。“江克柔一圈一圈揭开母亲手腕上最后几层胶带。
江克柔与河笙驱车将魏如愿送往离家最近的一所医院,魏如愿在向医生讲述病情时清楚地说出了那种会致人失语的药名,医生问她在哪里买到这种明令禁止售卖的违禁药品,魏如愿眼神飘忽着说过去的事她一点都不记得。
“笙笙,当年真的是妈妈故意把阿行变成哑巴?”江克柔在提出问题的同时心中早已知晓答案。
河笙便把关于那块苦瓜味生日蛋糕的旧事在医院里为姐姐讲了一遍。
“那天我人在哪里?”江克柔依旧存有疑问。
“你那天在班主任祁老师家里补课。”河笙提醒姐姐。
“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无法理解她的行为。”母亲魏如愿在江克柔这个女儿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江克柔虽然表面上对一切事物都很包容,但她心中也有自己的底线,底线之上一切都可以纵容,底下之下一步都不可逾越。
“妈妈想让阿行变成哑巴,是因为阿行问她没有男人会不会死。妈妈想让我变成哑巴,是因为我在小姨夫面前说了阿行的坏话,害得阿行没办法被小姨逮到国外,坏了妈妈的好事。”河笙对江克柔讲出母亲两次对女儿下手的缘由。
“魏如愿这个女人简直太恶毒了,我们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妈妈,我以后再也不会爱她了。”江克柔得知真相之后脊背发凉,两个妹妹确实犯了错,但不至于受到如此可怖的惩罚。
“阿行当年太小了,六岁的孩子哪里懂得反抗呢?如果阿行当年像我一样正值十八岁,她一定会长得比妈妈还高,她一定会生得比妈妈还有力气……如果阿行和我现在一般大,或许她就不必变成哑巴,或许她就不必被迫接受这种恶毒的惩罚……
姐姐,我现在真的很厌恶这个恃强凌弱的世界,难道仅仅是因为魏如愿生下了我们,她就对我们的身体和心灵拥有处置权?难道仅仅是因为魏如愿生下了我们,她就拥有剥夺我们后半段人生说话的权利?这简直没有天理……”河笙一边向江克柔倾诉一边用袖口抹眼泪。
魏如愿经过医院一番及时治疗成功脱离成为失语者的风险,那件事发生之后她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家,阿念小姨告诉江克柔外婆车祸的赔偿款总计到账二十三万,保险公司理赔的时候会考虑对方的年龄与劳动能力,外婆这种没有劳动能力的小镇老太一般只能争取到这个数目。
阿念小姨叮嘱江克柔把外婆拿命换来的赔偿金仔细收好,家里最好有些积蓄以防不时之需,江克柔觉得小姨的话很有道理,便决定改天找个机会从母亲手中要回这笔钱作为家庭积蓄。
阿念小姨还告诉江克柔外婆三天后将在白鹿镇下葬,届时一家人都会参加,魏如念特地嘱咐江克柔在葬礼那天一定要提前叫上阿行,外婆一定希望这个在白鹿镇陪伴她六年的孩子不会缺席,外婆一定很想听到阿行唢呐声中无言的送别。
江克柔在阿念小姨话语中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对阿行的惦念,同时江克柔也能感同身受地理解阿念小姨对于两者无法兼顾的无奈。江克柔从来都不像河笙一样怨恨小姨对阿行偏心,阿行童年时在家庭中得到的关爱实在太少了,阿念小姨根本不是因为偏心才对阿行好,她是因为母亲总是在这个家庭里有意无意孤立阿行,所以才对这个性格日渐孤僻的孩子格外上心。
那天傍晚一个星期未露面的魏如愿醉醺醺地回到家里,她这一次既没有要求两个女儿开车去接,也没有要求江克柔在一旁伺候。
魏如愿在客厅脱掉身上的全部衣服去浴室里洗澡,江克柔下楼时看见沙发上搭着一件价值几万块的新大衣,她仿若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立即从母亲的包里翻出一张存折,外婆的赔偿金果然在今天被支取出五万,魏如愿的包里还留着商场购物的小票和高级餐厅提供的发票。
阿念小姨果然对母亲的性格了如指掌,魏如愿真的一拿到赔偿金就去大肆挥霍,那个女人似乎从来都没有为这个家和两个女儿的未来考虑,原来阿行在六岁那年就已经彻彻底底看透了她。
魏如愿的确满脑子都是男人,她的确没有男人会死。当年她之所以痛恨到要毒哑阿行,大抵是因为阿行无意间的形容精准地击中了她的内心,她从没料到自己会被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一句话打回原形,所以她恼羞成怒。
“妈,你明天可以把这件大衣退掉吗?”江克柔从阁楼叫出河笙一起与母亲谈判。
“我买一件衣服你们也要管?”魏如愿这一次没有暴怒。
“你不能这么挥霍外婆的车祸赔偿金。”河笙对魏如愿挥动手中的商场购物小票。
“我本来也是打算穿几天过过瘾就退掉,现在出了点岔子,我打麻将的时候烟头掉下去不小心把衣角烧出了个洞,商场不可能再给我退,衣服只能自己留着。”魏如愿走到沙发前拎起大衣向两个女儿展示烧出洞的衣角。
“妈,你以后不能再这么乱花钱了,我们几个人今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外婆赔偿金的存折从今天开始就放在我这里吧,如果你觉得放在我这里不合理,那就抽空让阿念小姨帮我们想个更合理的办法。”江克柔当着母亲的面将外婆赔偿金存折揣进裤子口袋。
“好吧,那就听从你们小姨的安排。”魏如愿愣怔片刻回答两个女儿,她已不敢冒然再与河笙何江克柔硬碰硬。
魏如愿如若在往常听到这种话铁定要在家中发疯,今天却默默地接受了来自家中两个女儿的安排,自从被河笙强硬喂下那块儿有毒的蛋糕之后,她的气焰再也无法像平时那样嚣张,她在无形之中产生了一种深远的危机感。
魏如愿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一天会老,等她老的时候可能会需要三个女儿的照顾。如果她继续像从前那样在家中称王称霸,江克柔可能会每个月只留给她五十块零花钱,河笙可能会在未来某一天亲手拔掉她的氧气管,阿行可能会用医院的枕头按在她的脸上直到她失去呼吸,她不想度过一个被女儿们轮番欺凌的凄凉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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