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虎狼

这几年来,大梁的朝堂,跟以前相比,气象有所不同。

律法严明了许多、朝政清廉了不少,颁布了不少利于发展农业、商业的大大小小法令条文……

是以虽然仍屡遭天灾,但**少了,百姓吃得饱饭,闹事的山匪们都解散了,百官心也比以前齐了。

初现一番政通人和的中兴之象。

这一切,都离不开祁王之功劳。

皇长子祁王,在朝野声誉日隆。

资历、人品、才能……再加上他的勤勉,让他逐步成长为大梁政治舞台上熠熠发光的新星,从此天下几无不知祁王者。

另几个皇子,皇四子萧景宣、皇五子萧景桓,也开始参与朝政领差使了,但在皇长兄的光芒掩映下,他们尽显得微不足道,更不要说残疾的三皇子萧景亭、顽劣的六皇子萧景礼了。

皇七子萧景琰,因其母出身低下而遭其他兄弟们轻贱,但因和祁王关系密切,得其庇佑和教导,两母妃又有渊源,倒是经常被安排差使,他也努力和争气,博得了一些好名声。

祁王府日夜灯火通明,祁王和他的幕僚们,为了大梁的安宁和繁荣,为了黎民百姓的生计和富足,兢兢业业,以天下为己任,付出无数心血。

皇长、生母高贵、外家得力、自身能力超群、拥趸无数……所有人间最美好的标签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

他对上尊敬长者,对下谦逊平和,做事有原则、对世人有仁心、格局开放、眼光长远……朝野上下,无不折服于他的超群能力和人格魅力,皆以能接近和跟随祁王为目标和骄傲。

众人皆云:天佑大梁,我们除了有英明的皇上,今还有一代贤王辅佐和继承,我大梁中兴有望也,盛世即将来临。

梁文帝先也这么想,也为长子成长得如此优秀而感到骄傲,这不就是自己当年的期待吗?

但很快,一切都仿佛变味了,他发现:

朝堂之上,凡是萧景禹提出的议项,大家几乎不提反对意见;

臣子们递上来的奏折,动辄写着“敬启皇帝陛下及祁王殿下”;

朝议时,萧景禹敢于提出和自己相左的意见,虽然他语气中还是很尊重自己、孺慕自己,但原则的事情特别坚持,甚至于固执,有时让自己都下不来台;

而自己如今已不能如他初入朝堂时那般教训、呵斥他;

……

前后也就不过八、九年的时间……连十年都不到,朝野,就隐隐然只知祁王、不知今上了?或者起码说,两王并重了?

梁文帝生母位分低且早逝,他自小不受父兄宠爱,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实际上对权力有着隐秘但炙热的渴望;

费尽心机得到帝位后,所谓的初心不久就被丢弃到九霄云外,**很快便膨胀至最大,自律、审慎俱都成为了浮云,伴随来的是狂妄、自大,是处事的刚愎自用、唯我独尊,对他人的无端猜疑、不予信任……对臣子是这样、对家人亦是如此。

他欲成为天下共主,他恨不得想要永生不死,想要臣民永不反叛,想要将所有的权力都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

就算不能长生,起码要像祖父那样,掌权五十年,而不是像父皇那样,不过二十年,诸皇子们就已虎视眈眈。

想想年青时候,自己是昏头了吗?景禹一出生,自己就想立他为继承人……如今,但凡有人提议要立太子,自己都会立刻神经紧张起来。

怎么,以为朕年老体弱?希望朕早点驾崩?这么快就希望这个位置换人?

笑话!相反,朕,强壮得很!早着呢!老八景麟才周岁,宫内还刚刚诞生了一位小公主!

后宫也才刚刚进了一批新人。

说起后宫,文帝忍不住又要烦躁。

那些后来的人虽然年轻有活力,但总不如越贵妃她们那批人可自己心意,自己还是喜欢多往她们那边跑。

可是如今每次去昭仁宫,越贵妃对自己服侍是周到的,临了却总是在身下哭哭啼啼,惹自己又疼惜又厌烦,唉,无非就是景宣难以出头。

是以明知道她在使手段去拉拢朝臣,自己也装作视而不见。

正阳宫这头,虽说自言老太师致仕后,皇后已没有亲父兄在朝,但她言氏势力还在,她还有一些从兄弟、还有不少言氏学生,他们极其团结,在朝在野都有一些话语权。

他们倒算不上是为了结党营私而聚集在一起,但他们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和坚守,属于少有的一批实干派,自己还是要顾忌、仰仗到这帮势力,也就顾忌着皇后。

纵使她如今愈发让自己厌烦,该有的体面还是得给到她。

她对老五景桓倒是用心,事事为他着想,几年前就已经帮他选定正妃人选……也是,十几年的抚养情谊,是条狗都有感情了吧……

景桓对她也孝顺。这孩子的身世虽不堪,但不得不说,长相、脾性都好,对自己最是敬慕……大家都讲是众皇子中最像朕的。

他们母子明着对自己奉承、暗中却也对朝臣行拉拢之事……

哼!且由得他们去,朕正愁祁王一言堂呢!

而飞羽宫,宸妃现今愈发过分了。

自从几年前她堂弟林灿犯事自己拒绝她的苦求后,她就再也没有给过自己、哪怕一分好脸色!事后自己舔着脸去过飞羽宫几次,每次都是被冷遇到自己都为自己叫屈才出来。

她倒好,别人都在为自己的儿女巴结着朕,她却丝毫不顾及;或者说如果不是顾及着景禹,她可能会把自己打将出来……

可是就算这样,自己心底还是时常念着她的,总想亲近她,可能因着她是自己年少懵懂时的情窦初开?

少时的情分,无论岁月绵长,总是不同而难以忘却吧。

无论她如何清冷,哪怕她将自己的心意视若弃履……

情意这玩意儿,就算心底明白,有时候也是没得办法自主,奈何!

前朝、后宫皆不省心!

虽说我大梁这些年算得上风调雨顺,边境安宁,国力也愈加强盛,但朕这个皇帝,怎么越当越不安心、越当越患得患失了呢?

一年一度的太皇太后寿盛又到了,自当年景帝即位开始,至如今文帝,每年她的千秋节,一向被作为国家盛事来操办,举国专门休沐三天,君臣与民同乐。

如今她虽年岁愈大,但仍精神矍铄,近年国库又充盈,自然生辰庆贺的规模更大,好示皇上的孝顺之德。

连外放的官员臣子们都被允回来祝贺。

南疆的穆琛就带着王妃和小儿子回来了,这次千秋节后,他们会把一直留在京城的大女儿穆霓凰一并带回南疆。

而因着发现了那些是寻常又似不寻常的蛛丝马迹,林羡不敢离开北境,就让林殊和聂锋等人送礼归京。

右将军聂锋,位列北境十七名中高级将领之第二位,堪称年轻有为,深得林帅信任倚重。

其新婚妻子也不是普通人物,乃悬镜司少卿夏冬,性情果敢刚毅、嫉恶如仇,武艺十分高强,为悬镜司首尊夏江的三大弟子之一,幼时孤苦被夏江收养,后练就一身本领,机缘巧合下和聂锋不打不相识,交往三年后得师傅夏首尊和胞兄夏秋首肯,两人于半年前结为夫妇。

这次得着机会归京,公私兼顾,自是欣喜异常。

各国也各派使臣,代表他们的皇帝来庆贺。

北方两位强邻,北燕和大渝,堪称虎狼之邦,这次派来的使臣均位高权重,大渝来的是皇叔拓跋翃,他是大渝名符其实的强权派;

而北燕来的老贺孙大人,虽自身仅官拜礼部侍郎,但其亲侄乃是太尉大将军,北燕军界头号人物。

朝臣们都没想到这两位北方邻居这么给面子,相比西晋和南楚只派了一般礼部官员过来观礼,可算重视太多了……

不过也难怪,和西晋前不久才罢了刀枪;

而南楚,自从质子宇文霖暗中逃回,双方就都很膈应,好在有穆王,强势守住了南疆……

不仅派遣使臣身份地位高贵,两位北方邻居送上的寿礼也极其厚重,是这十来年最客气最有诚意的一次,大梁众臣虽觉得有些愕然,但更多则是自豪和欣喜之情,到底还是北疆林帅边境守得好!

竟没有监测到就在他们抵达的当晚,有一老叟冒充四夷馆“倾脚头”,和两位使臣暗中见了面。

拓跋翃和老贺孙大人,看着眼前肮脏埋汰的老叟,揭下头上的宽檐斗笠,抹掉脸上的人皮面具,

“是你?老木!”

木士师并未多言,只是郑重递上一件信物,

“这……璇玑公主果真?”老贺孙感概万分。

木士师饱经风霜的双眼流下浑浊的泪水,又递上两封信:“这是我们公主给两位大人的遗言。”

两人分别看完信,不由遥想起曾经风流自信纵横往来于各国权贵间的那对姐妹。

沉默须臾,老贺孙大人问道:“滑族现在还有多少势力?”

木士师抬眼望天,谦卑中透出丝丝傲气:“公主犹如林间白狐般智慧、蓝天雄鹰般勇敢!在她的安排运作下,我滑族势力实际并未受损丝毫……”

拓跋翃微笑:“公主没了,就是你们滑族最大的损失!”

木士师闻言深深低下头:“先生说得是!”

“三年前,我们曾收到公主来信,深为公主身陷困境中,还能筹谋一盘这么大的棋而佩服!可待我们设法说服朝中各派、按照公主建言而开始行动时,却收到老木你传来的公主的噩耗……可惜啊可惜!”

“遵照公主遗言,我们自然仍会支持你们,但你们布在梁国朝中的棋子还能起到作用吗?”

“这个自然……公主深谋远虑,早就安排妥当……她、她是为了保护子民、迷惑梁帝而毅然选择玉碎的啊……”

“如此说来,我们尽管做好战争准备就是,而你们仍有能力在梁国朝堂穿针引线?”

“不错。我滑国子民愿为高贵的大渝和北燕、为两国的开疆拓土充当马头之卒!“

“天地不公,凭什么大梁就能拥有千里沃野、丰富矿藏……而我们只能拥有冰冻草原、恶劣天气?一年只能种植半年、百姓温饱永远不济?”

“贺孙大人说得不错……但凡我们也能过上好日子,我们也不必牺牲好儿郎!“

“更可恶的是,就算他梁国已经占尽好处,还时不时要来骚扰我们,还在我都城投毒、暗杀……但又做得滴水不漏,让我们哑巴吃黄连……我北燕岂是好欺!“

“贺孙大人说得正是,我们大渝也深受其害,事情不大,但如吞了苍蝇般让人难受!还在我朝臣间行离间之举……大梁,越来越无耻了!“ 竟使计离间我和皇上,如今皇上防我甚紧,竟让我在朝中步步难进。

“梁国竟然如此可恶!真是小人当道!更是害我滑国亡国!害我两个公主殒身于此!此仇不共戴天!“

……

凌晨,恢复了装扮的木士师,推着装满了各式垃圾的木板车离开时,脚步轻快了许多:“哼、哼!梁帝!梁国!枉我公主布置了这么久……等着吧,很快你们就会遭受反噬!就等着人仰马翻、痛不欲生的那一天的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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