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霍三公家,霍生为了照顾苏黎的面子,在有一小段距离时,就把人给放下来,然后再将人搀扶过去。
苏黎哪里会不知道他哥是在给自己留面子,于是脸上便情不自禁的露出些许笑意来,只是想到今天是来参加送葬的,他便赶紧把那一丁点笑意收起来。
“哥,你对我可真好!”
霍生看到苏黎仰起的那张小圆脸,上面还带着点点婴儿肥,粉白粉白的,就像是逢年过节都会吃的花生汤圆。
哥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霍生嘴唇微动,莫名想要说出这句话来,但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阵吆喝声,瞬间就让霍生明显有松动迹象的脸色变得肃穆板正。
“霍哥,一天,你们两个人可走得真快,差点没赶上你们。”
陈福安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
一旁同样大汗淋漓的张癞子闻言,当场就给福安一个白眼,随后便抱怨连连,“霍哥,你们是不知道,福安这臭小子非要说是看到山上有两个奇奇怪怪的鬼影,然后就拉着我拼命的跑,还说只有霍哥你能压得住那个鬼影。”
作为神婆的儿子,霍生在年轻一辈眼中,那就是有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尤其是霍生还很能打架,一身蛮力,曾经还一个人从山上打死一头野猪扛回来。
福安这时候就直接说张癞子什么都不懂,“反正我就是觉得山上有东西,瞧着还很像是小莲姐早死的爸妈,说不定就是他们来接小莲姐的。”
这番话就是在说自己只想赶紧过来,然后顺顺利利的送完葬。
“也就你小子眼睛麻利,我是什么都没有看到。这么大清早的起床,真是比鸡还要早,也不知道是谁算的出殡时间,平时不都是下午的吗?”
福安一听,那小眼神就止不住的往霍大哥身上看,这里边的含义,张癞子一看就知道了——原来是李大娘算的时间。
不过也正常,既然都过去驱邪了,肯定就要把时间也顺便给算了。
“不好意思啊霍哥,我就是昨晚上天气太热了没睡好,所以才胡说八道的。这个时间很好,算的特别好!真的!”
张癞子两只手都比划上,行为语气都在十分浮夸的表现着自己不是故意的。
苏黎在一旁看着,倒是稍微更正了自己对他哥的认知。看来独来独往只是他哥喜欢,村子里的年轻人对他哥还是很崇拜和敬重的。
霍生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就扶着苏黎进门去了。
徒留下那两人在后面看着,一时之间就是大眼瞪小眼。
张癞子:“福安啊,你有没有觉得霍哥和那个赵一天的关系太好了点?”
这一次就轮到福安翻白眼了,“张二哥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如果不是关系好,霍大哥还能背着他走一路?”
得到认同,张癞子当即就啧啧称奇,“真是奇了怪了,霍哥可是从来不跟任何人走得近,怎么突然就和赵一天那个不讨喜的懒鬼便得哥俩好?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天上要下红雨了。”
福安劝他张二哥别在这里蛐蛐霍哥,“等一下不小心传到霍哥眼里,张二哥你可以想想自己和野猪哪个更能抗揍。”
张癞子不以为然,“我这又不是在蛐蛐孤男寡女,霍哥他能有什么生气的!就你小子说的那玩意,不知道还以为霍哥和一天是一对儿呢!”
“你可别胡说!”
福安被吓得想要去捂住张癞子的嘴,因为村子里祖祖辈辈都有规矩,无论男女,都得二十岁之后再谈婚论嫁,于是精力没处发泄的年轻人,有时候就会误入歧途。跟同性别同龄或者不同龄的男人女人好上。
虽然福安不明白一个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但这种情况也是真的存在,只不过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罢了。
只要最后还是娶媳妇生娃儿传宗接代,那曾经的事情就都是年少轻狂不懂事。
一想到自个儿知道的那些村子辛秘,什么男男,什么女女的,福安就难免会有一点点怀疑。
可霍哥都已经21岁,如果真的想做那档子事,那也得找个年轻漂亮又水灵的姑娘才对,怎么可能会找上赵一天那……玩意。
福安心里的嘀咕,其实也是张癞子的想法。
不过比起福安的胆儿小,张癞子则是都在猜测霍生和赵一天到底有没有滚过床单。
又或者是玩的更开些,都滚过玉米地了?
张癞子这么一想,脸上那猥琐的神色就藏不住,连勉强能算是端正硬朗的脸,都带上了点猥琐。
“……”
福安默默离他张二哥远一点,赵一天不是什么好货,张二哥那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
苏黎第一次来到这霍三公家,就发现这家底蕴还是挺不错的,门口贴着的对联,甚至都是红底金字的。
牛甘村对外交通不方便,所以家家户户的对联其实都是自己家写的,甚至连赵一天家里的对联,都是陈淑兰写的。
这种情况对苏黎而言,违和感就更强了。
牛甘村不大不小,男女老少的村民加起来也有一千多人,但这些人居然没有一个是文盲的,更古怪的是,几乎每个人都能写一笔好字,还是毛笔字那种高难度的字。
在原主记忆里,村里一直都有自建的小学和中学,而且识字读书的还从来不限男女,就除了高中大学需要出去上,还必须得去李大娘和山神庙问卜抽签。
抽到上签就是可以出村,抽到中签就是随意,抽到下签就是不被允许出村。
打小就聪明,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名的霍生,就是因为抽到了下签,便失去出去读高中上大学的机会。
即使苏黎不是霍生的什么人,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为霍生感到可惜。
要知道他读的可是重点高中的尖刀班,考试也是稳定在年级前三名,昨天的短暂知识交流,他就发现霍生的知识储备和学习能力并不比自己差,甚至可能比他还要好。
毕竟霍生都是自学的高中课本,他则是名校名师教导出来的。
也许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在苏黎看来,这座村子,就是在断送无数人改变命运的希望。
当然也不是没有不问卜不抽签,就直接擅自离村的人,可不用多久,那个人就会变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那个人的亲人,往往也会痛哭一场,然后就开始有条不紊的操办葬礼。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那些擅自离村的人,确实就是死了一般。
“小宝,过来奶奶这里。”
陈淑兰小声的喊了一声,苏黎赶紧就跳了过去。
霍生把人平安送到,然后就转身离开去找站在灵堂最前面的奶奶。
苏黎看着霍生离开,眼神很快就挪到灵堂的那两副棺材上——都是黑木棺材,只不过一大一小。
他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黑色棺材其实是用来安放非正常死亡者的说法?
苏黎眉头微微一皱,神色也变得肃穆起来。
眼看着灵堂前还在烧香祭拜的几个人退了下来,陈淑兰就推了一把苏黎,让他也去给死者上三柱香。
“你小莲姐以前很照顾你的,小宝你也过去拜一下。”
“哦哦,好的,奶奶。”
不管是原主,还是苏黎,对这个小莲姐其实都没什么印象。可既然大家都说她对原主好,应该就是真的好。
苏黎小心翼翼地从陈小莲丈夫手里接过点燃的三柱香,很是认真的弯腰拜了三拜,心里也说着小莲姐你一路走好等话语,随后便将那香插到遗诏前面的香盒上。
他做完这件事后,接下来就是后进门的张癞子和陈福安。
对比其他人的静默,福安却是要话痨得多,”小莲姐,我刚才在山上看到了两个影子,好像就是你的爸妈,我想他们应该是来接你的,那你们一家四口人就都走好吧……“
福安很是小声的絮絮叨叨说着,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话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却是瞬间引起了惊变。
李香禁皱眉头,顿时就感觉到事情的棘手。
苏黎一直都在注意着灵堂上所有人的情况,他是最快发现霍三公和李大娘神情不对的。
比起李大娘的皱眉,霍三公表现出来的,更多还是某种恐惧和不安。
可他作为陈小莲的公公,儿媳妇和孙子死了,应当是哀伤悲痛才对,怎么会恐惧不安?
苏黎的直觉告诉他,这里边一定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好像跟他的任务没多大关系,而且他一个外人,好像也不方便插手别人家里的事情。
苏黎在这边沉思,那边霍三公却是一边扶着悲伤过度显得十分憔悴不堪的儿子,一边低声和神婆商量现在是不是该出殡了。
“得趁天亮……不然更麻烦……”
“时辰可以的……现在就可以出发……”
“……”
神婆和霍三公都同意现在出殡,那大家也没什么异议,不过在真正出发前,霍生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来两个包子和一碗温水。
“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不然你上山可没有力气。”
苏黎当然是饿了,不过他更担心这不合规矩。
霍生:“我问过我奶奶的了,可以吃。”
既然可以吃,那他也没有忍饥挨饿的道理。
苏黎拿起一个包子啃,另一个包子则是留给他哥。
“哥你也吃,我吃不完的,而且等下哥你还得背我下山,可不能饿着肚子。”苏黎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服力不算太强,就又补充道,“不然我可宁愿自己走下,也不会让哥你背我的。”
从旁边走过,脖子挂着一条白毛巾的赵展鹏兄妹俩刚好听到苏黎的这一番话,立刻就毫不客气的嘀咕一句,“有病。”
听到两人嘀咕的苏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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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中邪》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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