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淮虽然官阶不高,但谢家家主可是当朝太尉,谢家几个郎君也都身兼要职,更别提谢母更是当朝丞相府的亲姐姐,若是往常,他们这几个在家人口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定然是不敢轻易招惹谢六郎的——
可是这里是梁王府的地盘,先开口骂人的也是梁王,他们作为梁王府上的客人,随着主人痛快骂几句,想来回家也挨不了批评。
梁王说完,立马就有人起哄:“滚出来!”
前面少年趾高气昂地朝着那破布轿子道了两句,随后他身边的少年也直起了腰杆,用鼻孔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轿子,骂骂咧咧道:“谢六,你,你听见了吗?殿下要你滚下来,还,还不快下来?!”
谢少淮的小厮青松没有得到公子的口令,自然也没有反驳,他手里握着缰绳,看着梁王府外几个张扬跋扈的少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公子,他们这般无理取闹,您还要下去吗?”
谢少淮自小和这群人打交道,五哥更是和他说过梁王回长安后种种顽劣的事迹,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又是皇亲贵胄,母家更是守卫边防线有大功劳的大将军,这么跋扈的性子倒也合理。
没必要因为一时的面子,闹出笑话,到时候都下不来台。
轿子里的青年情绪并未因为外头那几个少年叫嚣影响,他垂睫,琉璃色的眸子从自己手里的书上移开,淡淡对轿撵外的青松回道:“本官今日是来王爷府上任职的,怎有殿下盛情邀请还不回应的事,你先将准备的礼物奉上,就说本官身子还没好全,见不得人多,从后门就去就好。”
青松闻言点了点头,想来还是公子体面。梁王不懂事,许是被周家那几个纨绔激的才这么没规矩,若是他们公子从正门下去了,说不定梁王好面子不由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青松拿着公子一早让准备好的茶叶和糕点下了车,走到那几个少年面前,规规矩矩朝着中央的少年行了礼:“殿下,我家公子前些日子生了病,不宜吹风,还请王爷通融,让轿子从后门入府。”
“不行!”那几个公子爷见惯了谢六的做派,之前他们挑衅,谢六就是这样冷处理,不与他们正面交锋,最后这件事传回家里,谢六不仅没有受一点影响,反而还被他们爹娘赞许:“人家六郎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你们计较,他还真以为自己能上天了?”
今日梁王在,他们哪里能让谢六就这么逃过去,不然今日回家又少不了一顿臭骂!
“殿下,你可别被这个谢六忽悠了,”那少年道:“这家伙假清高,看着是服了软,实际上回家就把这件事捅出去,今日让他逃过去了,明日整个长安城就都会传您在府上刁难他,他清风亮节不和您计较才了事!”
“好名声都让他一人独占!”
“对对对,我们几个没少被他忽悠,今天他谢六必须下来给殿下您三叩九拜才能进去,不然就……就就找人把他从车上拖下来!”
萧承野自来了长安,宫里宫外,听了不少对谢六郎的赞许。不过这人倒是真让他意外,怎么说也是世家之后,又是文臣,都让他滚下来了,还能忍得住?
“好啊,”少年冷冷勾了勾唇,鸦羽微垂,示意身边方才起主意把人拖下来的少年道:“你,去把小王的师保请下来。”
少年特意咬重了“请”字,什么意思自然不必明说,只是那方才口嗨的少年傻了眼,“我,我我我我不行啊殿下……”
这可是丞相的亲外甥,太尉的幺儿,他就是随便说说!真动手还是得梁王动手啊!
少年话都没说完,就被身边的萧承野一脚踹下去,滚了一遭刚好滚到王府门前的轿子前,上前他是怕的,但是回头一看,小梁王抱臂看着他,那表情好像再说哦,把人弄不下来,他以后就别安生了!
少年只好怯懦地喊了声:“谢,谢六你你你乃是陛下为梁王殿下钦点的师保,殿下让你下来,岂岂有不下来的理?!”
你快下来吧义父!
青松也没想到这个小梁王这么顽劣,公子身子确实好没好利索,怎么能经得住他们这几个纨绔折腾,正在青松准备上前制止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他们公子的声音。
“殿下。”
轿撵内传来一道清脆的青年音,那声儿跟玉珠撞在一起发出的响儿似得好听,熟悉谢少淮声音的人都听得出来,这就是谢家六郎。
随后青年道:“咳,下官身子却有不适,不便见太多人。”
那趴在谢少淮轿子轱辘边的少年闻言,像是找的了什么救命稻草,眼巴巴地看着石阶上的少年道:“既如此,那那那殿下还是让他从后门进去吧?”
萧承野:“……”
有意思。
这几个狗杂碎知道皇兄把谢家六郎点给他做师保,没少来他府上吹妖风,一个个昨天还打着精神说要把这个谢六给他解决,今日见了人又跟孙子似得,就差尿裤子了。
“是吗?”少年抽了抽嘴角,恣意不屑地走下石阶,到了那破轿子前一脚把那草包揣开,随后两指夹住帘子,冷道:“师父身子不适,那小王自然要好生关心关心——”
少年把话撂下,似有谢少淮若不乖乖听话就晚完蛋的架势。
地上的青松吓的大口气儿都不敢喘,方才那几个怂了了少年,见梁王亲自动手教训谢六,又狗仗人势地自大起来:“谢六郎,你,你最好赶紧下来,不然一会儿被揍了,可不能怪殿下没给你机会。”
谢少淮:“……”
萧承野被几个欺软怕硬的狗杂碎气笑了,压着声音,又对轿子里的青年说了一声仅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话:“乖乖下来,小王饶你一次。”
谢少淮:“…………”
萧承野自然不会动谢六,这毕竟是皇兄给他找的师父,最多放在身边呆几日,若是他以后主动找皇兄辞了这个差事,自己也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他话音刚落,准备掀人轿帘的时候,从轿子里伸出一节白皙纤细的指节握住了他夹着的帘子,随后“唰”地一声,轿子被里面的青年掀开——
长安城刚落了大雪,天还冷的能冻死个人,轿子里的青年穿着白绒绒的狐裘大氅,巴掌大的小脸儿被毛领围着,这人太白了似乎要比衣服还白一些,可是脸颊不知为何泛着红晕,翘的离谱的睫毛下是一双琉璃色的眸子。
这时候青年樱唇轻启,一圈儿雾气在眼前化开:“殿下。”
少年滑了滑喉:“……”
萧承野的手还僵持在半空,青年掀开帘子,两人的视线自然地对视上——
好独特的眸子。
少年几乎屏住了呼吸。
好大的功夫,萧承野的眼都没能从青年的眼睛前离开,等人唤了他一声,“殿下?”
“咳——”一股凉风灌进来,谢少淮不由轻咳了两声,看着面前少年不依不饶的架势,他也有了些不耐烦,用手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又耐着性子和他说了一句:“下官的身子确实没好全,不宜见太多人,还望殿下通融。”
萧承野:“嗯……”
此刻正在王府门前看热闹的少年们有了靠山,腰杆都挺的直直的,一个个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等着这位小王爷为他们一雪前耻!
受了这么多年窝囊气,这长安城终于来了一个更纨绔的,还是陛下的亲弟弟,大周朝唯一一个亲王!这个谢六郎还好巧不巧成了他的师保,以后的日子,谢六郎见了他们都得绕着走!
爽,实在是爽快!
殊不知,他们的梁王殿下已经没了魂儿。饶是见过不少曼妙胡姬的少年,也没眼前脱俗的容貌惊艳了。
缓了好久,萧承野才感觉自己有点失礼。哪里有男人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瞧的?而且他说自己病了,说不定真的没骗人,生了病不能见人。
萧承野又看了两眼,便垂下眸子。
罢了他一个七尺男人干嘛和一个生着病的人计较。
“小王……”少年收回了有些麻木的手臂,遂赶紧把青年的帘子放下去,“既然你生病了,小王就不和你计较跪拜之事。”
说罢,少年的手像是被烫了似得,一只手揉着另一只手,转身回去了。
谢少淮“?”
“殿下!那小子是不是还不肯下来?”见小梁王被把人弄下来,几个少年以为是要去拿兵器,立马抖机灵从一旁的守卫手里夺来长枪:“殿下给您长枪,是这个谢六不知好歹,打残了他,明天他还得过来求您别计较!”
萧承野:“……”
即便很不想承认,但萧承野也是有原则的,他从来不对美人动手。
谢六郎生的确实不错。
少年走过去,路过那跪在地上的谢府小厮,缓道了声:“去,直接把你们公子送到小王书房就是。”
青松:“。”
一旁拿着刀枪棍棒的少年们:“。”
青松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上了马车。
萧承野则有些不爽地上了石阶,看着那几个平日里就爱嚼舌根欺负良民的狗杂碎,一人踹了一脚:“狗东西,谢六郎一看就是真的病了,你们要小王欺负人,打的什么主意?”
众人:“。”
萧狗:抱歉,本王颜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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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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