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蓝羡之有再起来开过一次灯——因为蓝柯一直在哭。

害怕她脱水，他硬把人捞起来，倒了杯水杵在她嘴边，“喂，你喝一口再哭行么？”

蓝柯一言不发把脸移开。

揉了把头发，蓝羡之把另一只胳膊伸出来，“你再咬一口，就一口。”

蓝柯还是没理他。

一直在哭。

看着蓝柯濡湿的脸跟滚滚落的眼泪，蓝羡之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这么能哭？她为什么能一直不停？她不累吗？

着急又不知道该干嘛，他最后只好如实交代。

“我下午四五点到的青市，你电话打不通，我看天气预报不对劲，就买票来了澄江。去白石山的路上，我找到岑溪的电话，也打不通，就报警了。报完警，我去了景区管理处调监控，查了两个多小时，没找到你人，我就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准备继续找，然后就接到你电话了。”

“那边雨太大打不到车，是同行的人把我稍回来的，之后的你就全知道了。”

“就这么多。”

话落，蓝柯还是没讲话，只是没刚才开灯那会哭得厉害了，小声啜泣着。

已经凌晨了，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沉默地看着彼此。

刚下过雨，外边不知道是青蛙还是知了一直在叫，听得蓝羡之一阵头疼。

过了会，他低头捂住眼睛，语气再度放轻，“蓝柯，你嗓子不疼？”

“今晚是我错了，我承认，我脾气差容易犯浑，你别跟我计较了，喝口水再哭。”

“你一会该脱水了。”

“人是不会哭脱水的！”蓝柯声音又沙又哑，突然冒出来这句话之后又忍不住骂他蠢狗。

趁张嘴把杯子怼到蓝柯唇上，等了几秒，看她自己接过水杯开始咕咚咕咚喝，蓝羡之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刚松口气，过了会，像是想到什么，他又抬起头，眉毛拧在一起。

“你今晚哭不会不是因为我吧，难道是因为刚门口那小子？”

把玻璃杯重重放下，蓝柯舔了舔粘在一块的嘴唇，附和道：“对啊，我跟他表白被拒绝了，伤心的。”

“那我把他找回来，你们再聊一次？”

沉默盯着蓝羡之，她的瞳仁像刚没拿稳的玻璃杯里的水，颤颤巍巍晃了晃。

最后还是没忍住流泪，“我不想说了，睡了，你关灯吧。”

蓝柯这次是真想睡了。

可惜，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因为自己刚要躺下，蓝羡之就倒在了她身上。

看他双唇发白，她赶紧摸了摸他额头，温度果然烫得离谱。

咬唇起身，等把蓝羡之扶到床上，蓝柯去卫生间打湿了条毛巾给他擦脸。

退烧药吃完，一直到半夜才起效。

中间又给蓝羡之换了次毛巾，看温度终于降下来，她才放心在铺好的地上睡着。

蓝羡之这一烧把他们的计划都打乱了，蓝柯出去玩没去成，蓝羡之回去也没回去成。

又在澄江待了一天，他们跟岑溪几个一块回了青市。

下午到家，蓝羡之还是有点恹恹的，等睡一觉起来发过汗，他终于好点。

洗了个澡出来时，蓝柯已经在吃饭了。

坐下夹菜，饭吃到一半，他突然抬起头，“你们是不是快查分了？”

“嗯，二十四号。”

“怎么样？”

“估过分了，还行。”211肯定是稳的。

隔天下班，林城过生日，把他们都叫去了岳园吃饭。

蓝羡之看时间还早，就让蓝柯也过来了，一块吃，家里也省的开火。

他们这两天还是有点别扭，看出蓝柯不怎么想搭理他，蓝羡之把短袖往上撸了撸，提到肩颈处，一阵心烦。

半倚在墙边，刚把烟点着，林城突然出来。

“怎么不进去？”

“蓝柯估计要过一会才来。”

“靠，咱妹也十八的人了，用得着你在外面接。”

懒得跟他打嘴炮，蓝羡之嘴里咬着烟，像在想事。

见状，林城胳膊肘撞他，笑得意味不明，“我今晚把姜治莹叫过来了。”

“我真对她没意思。”他有段时间没抽过烟了，抽了一口，想到蓝柯一会要来，就又把烟重新拿了下来。

“林城，下次别让她再来了，还有，上次度假村，你们是不是起哄让蓝柯答应姜治莹事了？下次也别了。”

蓝羡之很少连名带姓叫人，听出他话里意思，林城点头，“知道。”

“对了，蓝柯……是你继妹吧？”

淡淡嗯了声，蓝羡之刚要把烟掐了，林城突然又问。

“那你们没血缘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会听出林城意思，他掀起眼皮，话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没有！我进去了，外面多热，你也快点吧，别光喂蚊子了。”

听出来蓝羡之语气不对，林城讪笑两声赶紧进门。

心道，真他妈邪门的一对兄妹。

过了会，等在门口看见蓝柯，蓝羡之抖了抖衣服领子散味，这才走过去。

看她一副刚醒的样，他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你中午又没吃饭？”

“嗯，晚上熬夜了。”还有一周就能查成绩了，蓝柯现在多少有点着急，翻了一晚上志愿书。

她不知道要报什么专业。

岑溪要学汉语言，陈倩芝要学考古，齐天锡要学计算机，就自己现在还什么都想不清楚。

蓝柯还没完全醒过神，走到一半，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抬头，“对了，今天是林城哥生日，我们都空着手吗？”

“我送过了，进去吧。”

进门时，大家已经都坐齐了，抬眸扫了眼，看只剩姜治莹旁边余下两个位置，蓝柯有眼色走到边上。

可刚要坐下，蓝羡之先她一步落座。

他没坐姜治莹旁边，她就坐了。

蓝羡之在跟段西华说话，收回视线，蓝柯笑着跟姜治莹打了个招呼。

她这会是真饿了，上完菜就开始埋头吃饭。

等中间吃累，蓝柯抬起头。

包厢里人不少，她只认识蓝羡之宿舍的几个。

这会有几个生面孔在跟林城拼酒，还撺掇着蓝羡之一起。

蓝羡之倒没喝多少，只象征性跟他碰了下杯子，随后看向方青，“你让他少喝点吧。”

“我倒是也想。”

桌上男人居多，都是酒，看蓝柯吃差不多了，蓝羡之倒了杯水放到她手边。

蓝柯注意到了，但这会实在不渴，就没喝。

“打电话！打电话！”

屋内气氛因为几个人玩拼酒游戏升至高.潮，他们这会已经开始让输家大冒险了，起哄声此起彼伏。

包厢一时间人声嘈杂，蓝柯无心听，索性重新拿起筷子夹了点菜，嘴里咀嚼着打发时间。

过了会，姜治莹主动凑过来，“去澄江玩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偏头看了她一眼，瞟到姜治莹正在拨弄自己耳环，蓝柯突然想起当时在澄江买的耳坠，随即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给她送过去。

“……过几天吧，快了！等我成你嫂子的时候。”

捏着筷子的手一紧，蓝柯扯出笑。

那边，姜治莹还在翻包。

等了会，她递过去一个盒子，“我现在没什么可送你的，但这个，这个你感兴趣吗？我朋友是做木雕的，里面是她送我的做木雕笔的材料，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试着做做。”

“好啊，谢谢。”

把东西收好，蓝柯重新低下头吃饭。

她这边正对着空调出风口，冷风劲不小。

搓了搓胳膊，蓝柯伸手夹菜。

认真说，现在连她自己都搞不清自己在吃什么。

估计是思绪放太空，身体想找点事做。

嘴里木然咀嚼着，过了会，感觉到舌尖一麻，一股辣味直冲脑门，蓝柯张开嘴，被呛得没忍住咳嗽。

这动静不小，蓝羡之寻音侧过头，看蓝柯脊背直抖，他赶紧把水拿给她，“你没事吧？”

盯着杯子，蓝柯抬起的手一顿，最后把自己面前的啤酒打开猛灌了两口才缓过来。

蓝羡之手停在半空中，怔了怔才把杯子放下。

她胃里这会还烧着，觉得难受，蓝柯弓腰靠在椅背上，没再说话。

“用不用去医院？”

“没事，我缓缓就行。”

蓝柯这会脸白得厉害，觉得不对劲，蓝羡之跟林城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她走了。

岳园离家还挺远的，在出租上坐了快一个小时，等到家，她径直跑去了厕所吐。

今晚本身吃得就不少，加上被辣到又喝了冰啤酒，蓝柯在车上时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撑在盥洗台上干呕了两下，感觉到小腹里像有根绳子牵着，带着东西不断往喉咙上涌，她恶心得连眼眶都逼出泪。

卫生间灯光刺眼。

等吐到最后，蓝柯连嘴巴都是苦的，像是把胆汁都倒了出来。

看情况不对，蓝羡之赶紧下楼买了瓶电解质水回来。

等把人扶到沙发上，他嘱咐道：“小口喝，不舒服就吐出来算了，我们去医院。”

蓝柯这会脑子里像搅着浆糊，怎么转都转不动。

窝在沙发角发呆，等过了会反应过来，她接过水喝了口。

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了，感觉到液体缓缓下去，蓝柯重新盖上瓶盖，双唇紧抿着流泪。

蓝羡之一直在拿纸给她擦，但眼泪还是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哗哗流个不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柯终于坐起来。

抹了把眼泪，她仰头看向蓝羡之，含混道：“哥，你真准备跟姜治莹在一块了吗？这么大好事都不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