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难

“喂,羡哥,新手关卡的难度曲线崩了,你是不是公式写反了?”

等把后台通过率的热图发过去,林城急吼吼解释,“你看,步数少目标又多。”

策划程序都是他一个人在写,压根没安排人复查。

放大图看了遍,反应过来自己是真写反了,蓝羡之开窗,探头往外看。这会已经堵了十几分钟了,鸣笛的车一个接一个,压根走不动。

“师傅,你在前面路口停吧,我这会没时间了。”把钱扫过去,蓝羡之拿着司机借的伞急急下车。

公式只有他写过,变量名、系数含义又没文档,其他人想帮忙都难。

通关率再降,明天留存肯定暴跌。

火急火燎跑回去,等把全表导出来,蓝羡之开始写脚本重算步数。

这会已经四点多了,弄完起码得到**点,每延迟 1 小时,次日留就得掉 1-2 pt,他只能尽量加快速度。

窗外雷声轰隆隆闷响,闪电也扯得频繁。

他们租的办公室挨着电梯,七点多,听到陆续有人下班,蓝羡之看了眼时间把热更新打包。

段西华这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抻了抻腰,他把手机杵到蓝羡之脸上,“羡哥,吃什么?”

“都行,你看着点吧。”眼睛盯着电脑,他从兜里找了张卡递给段西华,“今天不好意思,晚饭我请。”

“不至于,这事也怪我们,本来就应该再找个人跑10关白盒。”

看着给他点了份饭,段西华把银行卡放回去,“对了,你手机怎么一直在震?”

“应该是电话,我这会腾不开手,你帮我接一下。”

“行。”点头把手机拿起来,看号码不太对,他蹙眉接通,“喂?”

“你好,是蓝柯家属吗?我们这里是第三人民医院,她车祸入院,现在正在急诊科接受检查治疗,请您尽快携带身份证过来。”

段西华开了免提,蓝羡之这会也听得见,还没等人说完,他先一步拿回手机,“车祸?那她现在怎么样?”

“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检查,请您尽快过来。”

电话挂断时,压缩包刚上传到CDN,看了眼电脑,蓝羡之打电话给蓝柯。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挂断又拨了个过去,听到还是机械女音,他低低骂了句操。

办公室窗户半开着,豆大的雨滴砸进来,声音又闷又噪。

蓝羡之这会压根走不了,一边拿鼠标刷新后台数据,一边盯手机屏幕。

“还剩多少没弄?我这边快搞完了,帮你,你赶紧去医院吧。”段西华问。

“没事你忙你的吧。”光解释逻辑都要半个多小时,再找个人过来重新接手,时间上完全划不来。

“你妹在三院?我妈也在,”说着,他穿好衣服要走,“正好我晚上要去陪床,我先过去帮你看看。”

-

【放心吧,只是手关节扭伤,医生说养一星期就能出院了。】

段西华发来消息的时候,蓝羡之还在刷新CDN,看见蓝柯照片,他脊背终于卸下力。

他是八点多忙完出的公司,把最后一小时的曲线监控交给岳晨盯了。

赶紧打车到医院,蓝羡之按段西华发的楼层往里找。

可还没进病房,走廊上站着的男人突然把他拦住,认出是华子毅,蓝羡之错开身要开门。

“蓝柯睡了。”

“你到底准备干什么?”手抓着门把手,他神色里带着点不耐。

“我不准备干什么,只是想提醒你,考虑考虑我下午说的话,”没离门太近,华子毅找了个长椅坐下,“你看,今晚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你迟到了一两个小时。”他看表。

“你他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蓝羡之咬牙捏住华子毅衣领,“你知道蓝柯出事都不管,让医院先打电话给我?”

“你好像没资格说这些吧,毕竟医生是我找的,病房也是我出的钱。”

抚平衬衫上的皱,华子毅没受什么干扰,淡淡抬眼,“你脾气一直这么差?”

蓝羡之没接话。

笑了笑,他主动总结,“你现在这个年纪确实不太好养个女孩,太血气方刚。”

让秘书把拟好的协议拿出来,华子毅递给蓝羡之,“你下午走,我就让他们拟了这个,你放心,除了我名下的财产,蓝柯的衣食住行也只会比之前更好,包括大学跟以后工作。”

“如果我现在就拒绝呢?”声音倦怠,蓝羡之合上这一沓纸。

“你不用对我太有敌意,毕竟我们才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都只希望她好。”

双腿交叠,华子毅指关节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扶手,“而且,你不会拒绝的,因为你心里也清楚,谁对蓝柯才是最好的选择。”

“行了,你再考虑考虑,我还有事,先走了。”

蓝羡之的视线一直等到走廊尽头的人影消失才收回。

揉了揉眼睛,他起身进病房。

蓝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这会正靠在床头。

段西华看到他人,拍了拍他肩膀出去,“行,我去看我妈了。”

“今天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小事。”

蓝柯吊着的是左边胳膊,不算太影响生活,看他走近,她撑着手坐直。

相顾无言,感觉到蓝羡之在打量自己,她率先打破沉默,“……今天,真不是我的原因。”

听她声音哑得厉害,他蹙眉,倒了杯水过去,“到底怎么了?”

“打的车被追尾,医生说是安全气囊弹出来拍到我手背了,冲劲太大。”还好她跟司机都没什么大事。

“那胳膊怎么回事?”上上下下检查了遍,蓝羡之视线定在她小臂上。

“什么?”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低头,发现确实有道擦伤,蓝柯反应了下接话,“没事,估计就是不小心碰到哪了。”

问护士要了碘伏棉签,帮她处理完,蓝羡之微微抬睫,“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打了。”当时看到后面有车出事,她隐约有点不安,就拨了通电话给他,但蓝羡之估计是在忙没接到。

喉咙眼发紧,他问,“什么时候?”

“七点多?”她将信将疑回。

“今天是在忙,下次打我会接的。”把棉签扔到垃圾桶,看蓝柯吃过饭了,他把桌子收了收,重新打开电脑。

算算时间,岳晨那边估计也快完了,最后交接确认了遍通过跟闪退率,蓝羡之归档把文件夹弄好发到群里。

华子毅给蓝柯安排的是vip病房,他也有地方住,就没再来回折腾。

医生说蓝柯还在发低烧,不放心,蓝羡之半夜起来看过几次,但她睡觉一直把自己蜷成一团,头紧紧埋在枕头里,成防备姿态。

他又怕把人弄醒又怕她烧高,最后只能轻轻侧了侧蓝柯头去量体温,所幸她后半夜烧就退了。

松了口气,蓝羡之重新躺回床上,只是依旧睡不着,膝盖疼得难以弯曲。

翻来覆去很久,他找出华子毅联系方式,发了条消息过去。

【明早三院门口,过时不候。】

次日再见,他们之间没那么剑拔弩张了,华子毅说得对,他们立场一致。

跟他谈完出去的时候,蓝羡之去门口超市买了盒黄鹤楼,刚要蹲下点火,想起一会要回医院,他又重新把东西揣进兜里。

蓝柯一共在医院躺了四五天。

期间,他基本都是准点下班,工作没弄完就腾个地方继续。

键盘声噼里啪啦,听着,蓝柯翻了翻下周要讲的数学卷子,心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刚杯子里的水不小心洒在了卷面上,刚要拿纸去擦,但盯着被洇湿的一角,她又重新垂下手——因为这么脆弱的东西再也经不起一点揉擦了。

正因为脆弱,她跟蓝羡之也都尽力维持着这种微妙的平和。

可惜,这种平和又太难维持。

出院没几天,蓝羡之就找她谈了华子毅的事。

可能是那天在病房外面听到了点预告,蓝柯反应不算大,只是想逃避。

“华子毅想带你去国外上大学,那边有更好的专业、也有更好的选择,他全都可以替你安排。”

“我不需要这些安排。”话落,她充耳不闻准备回房。

但最后还是被一把拉住,“蓝柯,你还有十几天就要报志愿了。”

“所以呢,我明天跟华子毅出国,后天就改姓是吗?这次要改成什么,改成华?”装了太久若无其事,蓝柯受不了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张牙舞爪露出獠牙。

喉结滚了滚,沉默片刻,蓝羡之哑声接话,“蓝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带着点哭腔,她别开眼,“蓝羡之,我不认识什么华子毅,也不想跟他出国,你能不能别自作主张为我好了?”

四目相对。

看蓝柯的眼睛又湿了,他嗓子发干,最后去茶几那摸了根烟点着,“蓝柯,你明明能去更好的学校,何必留在这?”

“……哥,青市明明也是我的家啊。”说完这句话,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小时候,蓝柯恨生她的这片地方,动不动都有小孩被拐卖,肯定是穷山恶水才容易出刁民;学生时代,蓝柯也恨,恨别人轻而易举站上的起点她都要提前跑半天,结果到现在,她又离不开了。

头发粘在脸上,过了会,感觉到眼泪滚滚落,她无力抬起手擦了擦,“学校专业是我认真找志愿书报的,我不后悔,那晚亲你,我也不后悔。”

“哥,我成年了,你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一次选择?”

手里掐着烟把,蓝羡之没接话,也没吸烟,任由燃烬的烟灰掉进垃圾桶。

客厅的钟表还在闷簌簌走针,许久后,他抬起头,挣扎着吐出一口气。

“蓝柯,你现在还小,你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吗,就说不后悔。”

“没有人能算准未来的,喜不喜欢这种事,等你真独立了、等我们心理年龄到了同一个阶段再谈,行么?”

视线再度撞在一起,互相缠绕片刻,蓝柯扭头回房。

蓦地,手机嗡声,看是蓝羡之把华子毅电话发过来了,她扔下手机睡觉。

日子还在继续。

只是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岌岌可危了,就像湿透的纸上又被捅了个窟窿。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干,也都互不打扰,有时候在客厅撞见,蓝羡之想叫住蓝柯说点什么,却又连嘴都张不开。

今天,跟平常一样加完班要走,碰见段西华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蓝羡之问了问,这才知道他这两天又在医院撞见蓝柯了。

说好像是有人住院。

眉毛拧紧,蓝羡之打了个电话给蓝柯,“你在医院?”

电话那头反应了两秒,随即否认,“不是我,是陈平,他前两天在工地上出事,砸到脑袋了,医院通知我来签手术同意书。”

“那你现在在哪?”

“我给你发定位。”

按蓝柯发的地址过去,到时,她正在跟一个孕妇说话。

在边上等了会,等她们聊完,蓝羡之走近,“聊完了?不是陈平住院吗,她又是谁?”

蓝柯有点饿,就在路边买了几串关东煮,蓝羡之已经又恢复成没事人样了,拿签子扎了扎海带结,她接话,“你猜。”

“谁?”

“李冉,陈平新老婆。”

陈平再不再婚的他没兴趣,蓝羡之只问,“他有老婆叫你来签字干什么?”

“没领证。”说是没来得及。

晚上风大,收了收身上的外套,蓝柯捏着纸碗边取暖,声若蚊呐:“陈平这次……像是真的。”

他前天动完的手术,现在都没醒,而且脑袋出事,怎么想都不会好治。

“你去看过了?”

“没有,我懒得进去。”坐医院外面的椅子上喝了口汤,蓝柯没再出声,低头吃东西。

等一份关东煮见底,她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棒棒糖晃了晃,让在门口坐着的女孩过来。

“哝,姐姐给你的。”

小女孩迟疑两秒,怯生生点了点头,随即手握拳,大拇指弯了弯。

蓝柯这个手语还是认得出来的,会意,她摸了摸李金金头,让女孩赶紧进去。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李冉有个女儿的,而且不会说话,小时候发烧烧得。

闭了闭眼睛,蓝柯忍不住感慨穷人的穷法五花八门。

“李冉今天叫我过来,是想让我垫手术费。”

话落,蓝羡之哂笑一声,觉得离谱,让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帮她老公垫手术费,不嫌害臊,“你真要垫?”

“当然不可能,只是……”

“心软?”

被说中,蓝柯没再说话。

“李冉说李金金看病要花的钱她都挣不来,更何况自己还没进老陈家的门,天天来医院端屎端尿都算仁慈义尽。”

“你怎么说?”

“我把陈平藏私房钱的地方告诉她了。”陈平可不是个爱亏待自己的人,手里肯定还有点油水,够解燃眉之急了。

事实证明她猜的没错,李冉隔天就把费交上了。

陈平是下午醒的,看到他指头动,李冉激动得说等他好了要去庙里还愿。

不过铜头铁骨豆腐腰,也许是医生打过预防针,也许是陈平自己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怎么样,他趁下午清醒把要交代的全交代了,又把蓝柯叫了过来。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对望了下,看陈平一言不发,蓝柯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四五十岁的人因为天天吸烟喝酒嘴都是紫的,头发也快半白了,佝着腰盯着她,视线居然还有点小心翼翼。

陈平嚅嗫着,最后还是没说话,他太久没认真看过蓝柯了,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孩,没想到现在都出落这么大方了。

孟忍冬应该能放心了。

神神叨叨点了点头,他把让李冉从家里拿来的首饰盒给她,“这些都是你妈当时没带走的。”

小东西落在犄角旮旯里,要不是当时拆迁搬家,他都发现不了,本来准备拿去卖钱的,后来想想了,陈平还是留着了。

怀疑着接过,看出有对耳环孟忍冬是戴过,蓝柯把东西收起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快点,我一会要去看学生晚修。”

“没了,对了,你帮我给你哥捎个道歉。”

听到蓝羡之,蓝柯激动了点,“你又问他要什么了?”

“当时你从家里偷房产证跑,他不是把你领走了吗,我后来找监控,讹了他七八千,他也给了,说是别让我再来找你麻烦。”

手慢慢攥紧,蓝柯语结起身,“陈平,你知道当时把我跟蓝羡之刮干净都凑不出来七八千给你吗!”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好意思收的。”

胸膛上下起伏着,她拿包走人,突然觉得陈平死了也好,也算造福社会了。

“随即手握拳,大拇指弯了弯”是手语里谢谢的意思。

以及,好像没说过文里的地方都是私设?全部都是私设,青市也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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