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江晚意生前最喜欢这一天。
这天是全年白昼最长的一天。
孤儿院的江晚意说白天长一点就好了,多一点时间和朋友们玩。
出名后的江晚意说白天片场好多人呢,晚上就我一个了。
遇见北堂海后的江晚意希望晚上可以短一点,这样她等待的时间就可以短一点,再短一点。
夏至过后,夏天就带着太阳的滚滚热浪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
夏天是江晚意最喜欢的季节。
这个季节的西瓜最甜,甜到可以忘记一路走来的苦。
这个季节有着最炙热的太阳,炙烤她的周遭,不冷清。
江晚意一生都在热爱天明,追求天明。
最后,也是奔着天明就去了,却独独把北溟漓留下了,遗留在黑漆漆的无尽海洋之上,没有天明。
天才朦朦亮,南寒洛就醒了,洗完澡在衣柜面前站了很久,盯着一柜子的衣服最后选了一身黑,利落地收拾完下楼。
家里静悄悄的,南寒洛没有多走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舞蹈视频开始扒动作。
不多时,李婉之从外面回来了,拎着两个大袋子,瞅见沙发上的南寒洛正盯着手机,神色认真。
“哎,你起这么早啊?”
南寒洛塞着耳机,聚精会神,并没有注意到李婉之回来了,直到李婉之打开灯,他意识到周身都亮了才抬头看见李婉之。
南寒洛脱下耳机,起身去帮李婉之拿东西,“早,婉娘。”
“你怎么起这么早?”
南寒洛拿着东西跟在李婉之后面进了厨房,“醒了就没睡着,索性就下来了,一大早买这么多东西?”
李婉之检查着自己买的东西,笑得温柔。
“不多呀,都是你们要吃的,还给她妈妈买了束花。”李婉之从袋子里拿出一束茉莉花和绿玫瑰,“我来做早饭,你去叫囡囡起床,好吗?”
南寒洛哦了一声,刚离开又被李婉之叫住,“当心她的手哦。”
“好。”
南寒洛走到北溟离房间门前,抬手叩门,“阿漓,起床喽。”他附耳在门上,听不见里面有动静。
“我进来喽。”说着便开了门,房间里很安静,拉着窗帘,被子咋一看很平坦,若不是因为床头夜灯和地灯,都不知道被子里还塞着一个人。人的身上趴着一只灰色的.....毛毯,大概是因为有人进来了,灰色的毛毯动了动,不满地喵了一声。
南寒洛轻手轻脚地走近床边,抱起那只毛毯,一手扣着它的脸,让它和自己对视,“你啊,就这么趴在她身上啊,去。”他轻轻一抛,把满月丢了出去。
床上的人没有了身上的重量,翻了个身,缩成一团,依旧没有醒的架势。南寒洛压低了身体,用手盖着她的眼睛开了灯,张开的手掌在她的面前挥了挥,北溟漓没有丝毫反应。
南寒洛撤了手,看着北溟漓的侧脸,睡梦中的脸看上去柔和很多,少了冷漠和距离感,浓密的睫毛长而翘惹得南寒洛伸手拨了拨。
他蹲下来,戳着北溟漓的脸蛋。一字一顿地,声音很轻,“起!床!了!”
北溟漓被扰得终于睁开惺忪睡眼、反应迟钝,一张好看的脸引入眼帘,占据整个视线。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她时常睁开眼睛就是这张脸,早就已经习惯了,以至于现在在房间里醒来看到,北溟漓也没有觉得任何的不对,只是机械地眨眼。
南寒洛也没有吵她,一手撑着脸盯着她,耐心地等。等她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突然明媚地笑了,少有的明媚让南寒洛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笑啥?傻掉了?”
“没有”刚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要起了”。嘴里说着起,人还是躺着不动。她将手伸向空中,南寒洛握着她的左手将人拉了起来。
“动起来。”
北溟漓坐了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南寒洛伸手揉了揉,“快点。”
李婉之的车停在了墓地的门口的停车场,在南寒洛的意料之中,南寒洛跟在两人后面,四周扫视。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来扫墓的人不多。
整个墓园零星散落了几个人,很大很空。
他们走过了一排又一排,感觉走了很久,走在最后的南寒洛在想她们会在哪里停留驻足。
都没有。
出乎意料的,他们走出了主道,拐进了一条小路,沿着小路走进了整个墓园的最深处。高大的香樟树排列在小路的两侧,蜿蜒曲折,消失在路的尽头。他看到一大片的玫瑰,花团锦簇,绿意盎然。
在这片花海的正中央,躺着一块石碑。
他跟在北溟离后面,放下手中的茉莉花,看着石碑上的名字和照片,啊了一声。
李婉之循声望来,笑了笑,“怎么了?认识?”
出乎李婉之和北溟漓的预料,南寒洛点点头,“嗯,小时候照顾我的阿姨特别喜欢她。这次校庆上选的歌也是她的,不过后来突然就退圈了,我家阿姨难过了很久,我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
李婉之眼圈微微泛红,笑的温婉而苦涩,“是啊,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快14年了,时间真的太快了,你们演奏的时候我还惊讶了一下。晚意,还有人记得你,真好。”
北溟漓一直沉默着,她盯了一会墓碑上的照片,便转身离开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南寒洛眼神追着北溟漓离开,被李婉之唤了回来,“寒洛,你1岁左右的时候她就退圈了,我没想到你会认识她,她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南寒洛注意到墓碑上的时间,难以置信道,“已经8年了?”
“嗯,8年,囡囡五岁的时候,在上海走的。”
墓碑上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很衬她的气质。她五官精致大气,笑容灿烂夺目,全世界的美好就应该停留在她的身上,但现实却大相径庭。
“是…生病了?”南寒洛问得小心,生怕冒犯。
“算是,自杀走的,坚持不住了。”李婉之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以前的事情闪回进了脑海中,一幕接着一幕,接踵而至。
“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机缘巧合做了艺人,非常红。遇见了囡囡的爸爸,二话没说就放弃事业,她本来以为可以和他组成属于她自己的家,可是最后没有,所以放弃了。”
南寒洛的眉头越发紧蹙,迟疑地开了口,“连囡囡都不要了吗?”
李婉之颔首:“她给囡囡取了一个叫中秋的小名,就盼望着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囡囡她是一个很辛苦的小孩,爹不疼娘爱得也不稳定。早早地来到这个世界,费力地活下来,却没有得到她家里人对她一点点的珍惜。一点都没有。”李婉之说到这里,眼神冰凉。她凝视着江晚意,眼神又软了几分,“你说,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嗯?”
这句话是对那个冷漠自私的北堂家说,也是对墓碑上的江晚意说。
南寒洛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李婉之带他走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北溟漓,直到出了墓园,看到北溟漓双手抱臂靠在车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瘦小一个,落寞得让人心疼。
回程的车上,李婉之打破了沉默,“寒洛,你们中考什么时候啊?”
“24号。”
“还有两天哦,准备的怎么样?”
“还行,不会的问阿漓就可以。”
“那倒是,我们囡囡直升的,来赛伐?”
“来赛。”南寒洛一把搂过情绪低落的北溟漓,手臂微微使点劲,“别深沉了,我不会的都得问你。”
“先松手。”北溟漓被勒地直拍南寒洛的手臂,神色松动。
南寒洛见人不在冷冰冰地只盯窗外,便松开手。他握着北溟漓的膝盖,把她的右腿拨到自己左腿上,等人回头看自己,又靠近点打开手机里的舞蹈视频跟人一起看,北溟漓很给面子,凑过去看得认真。
李婉之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个人靠在一起,眼含笑意,像弯弯的月亮。
北溟漓是块生人勿近、置身事外的冰,但她会把独一份的回应留给南寒洛,南寒洛也总有说不完的话要跟北溟漓分享,两人之间的微妙分子一直在不停的排列组合,正悄无声息地形成结界。
见家长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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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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