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李婉之开车，北溟漓握着满月的骨灰罐子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位，眼神空洞，漫无目的地飘向车窗外。

“囡囡，不好意思，这么晚才通知你，我以为它可以熬过这一关的，像以前一样。”

北溟漓闻声缓慢地眨动眼睛，好像电脑重启，“不用道歉，这不是您的错。是缘分到了，满月该走了，我们都左右不了罢了。”北溟漓的声音很凉，很轻，漂浮在空中的空气一般，一秒都抓不住。

北溟漓垂眸盯着手里的黑罐子，一股酸劲又涌了上来，随即快速地眨着眼睛，视线再次投向窗外，没等李婉之说话，又问：“婉娘，南寒洛呢？”

“寒洛今天早上被工作人员接走了，没有等到你。”

“哦，蛮好，工作要紧。”

二十分钟后，两人一进家门，北溟漓骤然间发现满月的玩具随处可见。李婉之弯身捡起一个小鱼玩具，准备把它们归置起来。北溟漓轻轻拉住李婉之说先不收吧。李婉之拍拍北溟漓的手，自己回房间了。北溟漓把黑罐子放在茶几上，从李婉之手里拿过玩具，捏在手里，窝进沙发里翻着手机里的照片。

她想选一张最好看的，放到妈妈身边。

北溟漓翻到一个视频，她自己丝毫没有记忆，可能是误触录制并自动保存了。南寒洛剧本围读的时候，她跟南寒洛挂着视频通话，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视频里她露了大半张脸，正趴着勾线稿，她的满月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她，安安静静的。北溟漓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觉了，满月的眼眶湿露露的，似乎在诉说不舍。

北溟漓来回拉着进度条，反复观看，喃喃开口：“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不舒服了吗？”

北溟漓的心口突如其来的一整刺痛。李婉之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北溟漓正跪在地上收东西，顺手捡起一个玩具递过去：“囡囡啊，不是说先不收吗？”

北溟漓头也不抬，接过玩具，“闲着没事，我一个人收吧，婉娘。”手里的动作不停，不敢停。

北溟漓的声音很克制，李婉之摸摸北溟漓的头，抹了抹眼角，不再多说什么。

整个客厅都很安静，只有北溟漓收拾东西的声音，满月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李婉之手里也没停，但视线一直跟着北溟漓。李婉之收拾完，看了眼南寒洛发来的信息。此时北溟漓正在厨房里洗东西，李婉之走到厨房门口，声音不敢太大，说：“囡囡啊，我出去买菜哦。”

“好。”

李婉之出门在电梯间等南寒洛。南寒洛从电梯出来，头发有些乱，衣服的拉链也大敞开着。

“她怎么样？”

李婉之不放心地看向门内：“你去陪陪她，回来说不收拾东西，然后又开始一直在收。我先去买菜，你去陪陪她。”

南寒洛帮李婉之按了电梯，自己转身走进家里。他脱了外套，四处张望，在厨房里找到了北溟漓，手边的料理台上摆着满月用的各种碗和玩具。

北溟漓很瘦，一身黑色更是显得单薄。南寒洛轻声上前，搓热双手，站在北溟漓的背后将人环在身前，双手附在双眼上，显然北溟漓过于专注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上下眨巴的眼睛带动长长的睫毛轻扫南寒洛的手心。

南寒洛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你回来啦，”尾音上扬，南寒洛想让自己听上去轻松一点。一双湿漉漉的手握着他的双手，手背凉凉的，一阵有一阵的温热在掌心滑过。

南寒洛将人会转过来，自己也顺势跨了小半步靠在料理台上，让北溟漓站在自己的双腿之间，将人紧紧拥住。

北溟漓埋在南寒洛的颈窝处，一点声音都没有，像个不会动的娃娃一样待在南寒洛的怀里。

“阿漓，不哭了。”

南寒洛更难过了，因为北溟漓在哭。

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和心态的崩坍，耗费北溟漓太多精力，她想好好睡一觉。依旧埋在南寒洛的怀里，闷着头说：“我好困。”

南寒洛一听，直接将人抱回房间。北溟漓缩紧被子里，背对着南寒洛。南寒洛替她盖好被子，靠在床边坐下。

确认人睡着了，他才动。坐得时间久了身体梆硬，可怜一双大长腿仿佛被千万只虫蚁同时撕咬，艰难起身，给房间带上了门。李婉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坐在餐桌旁，买的菜都放在桌子上。

李婉之瞅见人出来：“饿了吧？我给你盛汤，你吃了上楼睡。”

南寒洛按着有准备忙活的李婉之，“不吃了，太晚了，明天有拍摄肿了不好看。”

李婉之知道这是南寒洛的工作需求，眼里挂着无奈：“又不吃了？那你明天回来吃晚饭吗？”

“还不确定。阿漓睡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李婉之拍拍南寒洛的手，点头不再坚持，“好，那你去休息吧。”

南寒洛点点头，往外走。李婉之盯着一点没动的饭菜，长长地叹了口气。

南寒洛停下脚步，跟李婉之说：“婉娘，这件事我们无法左右的，您不要怪自己。满月它是先去陪阿漓的妈妈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