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雀瑶为孤弈行处理伤口,待到最后忍不住瞥了孤弈行一眼,没好气道:“再乱动撕裂伤口,下次你就等着自己处理吧!”
“是是是,我的小雀姑娘。”
孤弈行知晓雀瑶素来刀子嘴豆腐心,是以勾着唇角笑语晏晏。
然则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番动静。
“臣言煜接旨。”
孤弈行唇角的笑意逐渐隐去,眉心微蹙,神色略显沉重。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言煜跪地领旨,长袖伏地,依旧处变不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尚书言煜未得旨意私自领兵前往武延,本是重罪,但念事发突然,其守卫武延有功于社稷,故功过相抵,其罪从轻,罚俸禄一年,钦此。”
“臣言煜接旨,叩谢皇恩。”言煜双手接过圣旨,随即起身。
“言大人圣眷正浓,可依洒家看您可再不能做出这等先斩后奏之事了。”吴公公形色谄媚,言辞激荡,“以免伤了陛下的心呐!”
“公公说的是,自不会再有下次。”
言煜微微颔首,本欲离开,不经意间瞥见吴公公手中握着的另一道明黄圣旨,心中有了一番思量:“不知这道圣旨是……”
一语点醒梦中人,吴公公顿时清醒过来,应道:“这道圣旨应颁予幽州郡尉洛川,只是洒家听闻洛郡尉身负重伤,不知此刻可否清醒?”
与言煜所料一般无二。
“洛郡尉就在此处,已然清醒。”
“那自是最好。”
言煜领着吴公公行至屋外,缓缓扣门:“洛郡尉,圣旨到了。”
随即推门而入。
孤弈行早就听闻屋外动静,此时斜倚在床边微微欠身行礼。
“陛下知洛郡尉为守武延身负重伤,特许洛郡尉不必跪拜,直接领旨便可。”
“臣洛川谢陛下隆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幽州郡尉洛川探察敌情,守卫武延有功,虽为女子,然赤胆忠心,智勇兼全,武延一战当居首功,特封正三品靖宁将军,赏黄金千两,赐府邸一座,允其伤愈后回京面圣。”
“臣领旨,谢主隆恩。”孤弈行接过圣旨。
“既如此洛将军安心养伤,洒家就不打扰了。”吴公公见孤弈行伤重未愈不便打扰,便笑着退了出去。
雀瑶虽心直口快,却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待言煜送走吴公公推门而入,便自行拎着药箱离开了。
“那位从未放弃寻你踪迹,此次你虽以假身份回京,他却未必对你毫无防备,你打算如何应对?”
言煜望着孤弈行,凤眼深处不见一丝喜色。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着急不来。”反观孤弈行倒是丝毫不虑,托着下巴淡然一笑。
“不过我有一计,于你于我皆有益处。”孤弈行眉心微挑。
“何计?”
“洛川曾救言大人一命,故而洛川与言大人两情相悦。”
如此荒唐之言,然则从孤弈行口中道出又添了几分旁的意味。
言煜初闻亦觉荒唐,但细细想来却似知晓其中关联。
“弈行莫非是想借此关系同时消除他对你我二人的怀疑?”
孤弈行随即打了一个响指,笑容肆意:“不错!”
“抗旨一事表面功过相抵,喻威未曾降罪于你,然自此之后喻威于你未必没有防备。此时你心仪洛川便是自示弱点,让喻威以为你沉溺男女之事无心其他,亦非其捉摸不透之人,这是其一。”
“其二,于洛川而言亦是如此。洛川既为武将,日后势必手握兵权,喻威不可能不忌惮,但若是其心仪之人在喻威掌控之中,喻威自觉掌控其软肋,亦将放松紧惕。”
“确实如此。”言煜微微颔首。
孤弈行似是想想到什么,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神夹杂着些许挑逗:“陆耳笔下之人的身份,不知言大人查得如何了?”
孤弈行虽未言明,言煜却已然明了其所指。
目光灼热……交谈甚欢……时至如今,此八个字言煜还历历在目。
言煜假意咳嗽一声,但越细想越觉不对。
如此说来,孤弈行早就发现了陆耳的所在,却任其写下此等荒唐之言,莫非……
“没想到无影阁的人在添油加醋这方面倒是精通,就连我也只能甘拜下风。”
孤弈行对上言煜怀疑之中夹杂着些许幽怨的眼神,毫无辩驳之意,反而眉眼含笑。
然则言煜如此在意此事,却并非只因那添油加醋的八个字,而是此人……着实不简单。
“陆耳来信后,我便命人细查此人身份。”言煜薄唇轻抿,微微抬眸,有意端视孤弈行反应,“发现此人真实身份实为襄国公嫡长子韩嵩。”
“谁?”孤弈行方才正在喝水,听到韩嵩二字一时呛住咳嗽了两声,一脸的难以置信,“韩嵩?”
哪个世家子弟不好,竟偏生是那襄国公之子韩嵩!这世间有些时候还着实是小!
这下孤弈行算是明白言煜为何是这般反应了。
当时她在位之时坊间传言与她纠葛最深的便是这韩嵩,尤其是那一出一箭收男|宠的故事,更是传遍大街小巷,就连她尚在峨眉都有所耳闻。
虽说她是真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但此次又在军中相遇交手,再加上陆耳那添油加醋的功夫,孤弈行想想便知言煜心中有多不自在了。
孤弈行长叹一口气,随即挤出一丝笑意,扯了扯言煜的衣袖:“言大人这是……生气了?”
言煜嘴角微噙,只眼睁睁看着孤弈行一番动作。
孤弈行见言煜消了气,仔细回想起来忍不住双手抱胸,闷哼几声:“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哪儿都有这个韩嵩啊?”
孤弈行瞥了一眼言煜,继续委委屈屈道:“我根本就不认得此人,再说就算认得,也自不如言大人这般形貌昳丽,风姿隽爽,如清风朗月得我心意。”
言煜本也没有生孤弈行的气,只是心中略有不顺,此时声声入耳,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孤弈行心知此计得逞,再说下去未免太过夸张,便见好就收:“再者当年是否有此事,言大人自当比我更清楚些。”
“既然洛郡尉与言煜两情相悦,回京后便应知人言可畏。”言煜抬眸,言如温玉。
果真是醋缸子!这是变着法地告诉她不要与旁人走得过近呢!孤弈行真是越看面前之人越觉好笑,一时竟觉得身上伤痛也消散了不少。
“韩嵩不回京,但却可用。只是当时毕竟是你查得襄国公贪污库银,亦是你查抄襄国公府,他或将对你怀恨在心,若真如此,便是敌非友。”
孤弈行嘴角笑意褪去,眉心微蹙。
言煜微微颔首,然则他心中却有一事不明。
“后襄国公韩黎身死,府中男丁女眷流放琼州,既然韩嵩能够避开耳目脱身,为何又要冒险深入幽州成为守军?此事我亦不明。”
“既如此,不如在回京之前会一会他。”
五日后,孤弈行伤病渐愈便入军营督军,侧身便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她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今日再与我比试一番?”孤弈行勾唇轻笑。
韩嵩眼神躲闪,婉言相拒:“如今将军威名营中人尽皆知,将军不必与小的一般见识。”
看来是不愿了。孤弈行眉心微挑,随即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轻声道:“韩公子何必推脱?”
韩嵩陡然抬眸,深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暗沉下去,眼神警惕:“将军说的话小的不明白。”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或许你就明白了。”
孤弈行笑着将韩嵩带往一个隐蔽无人的角落,言煜已然在此处静候多时。
韩嵩未曾料到言煜会在此处,眼神中闪过些许惊异,却并无薄怒。他知晓自己身份已然瞒不下去,便道:“言大人。”
“韩公子,现在可以和我谈谈了吗?”
“将军想知道些什么?襄国公府的事想必言大人比我更清楚些。”韩嵩薄唇轻抿。
事已至此,孤弈行便开门见山:“据我所知襄国公府男丁女眷早已流放琼州,韩公子缘何出现在此?”
“我逃过了圣上耳目,让府中仆人做了我的替身,便来了幽州。”韩嵩如实答道。
孤弈行微微颔首,双手抱胸:“你想报仇?”
出乎孤弈行的意料,韩嵩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忧郁,却未见半分偏执,声音低沉:“不是。”
“家父贪赃枉法,罪无可恕,我也曾劝阻多次却始终未果,最后……”韩嵩长叹了一口气,良久抬眸,“此事言大人只是秉公执法,并无错处,更何况若非言大人谏言相劝,韩家恐怕已经满门抄斩。”
孤弈行没想到韩黎这般的贪官奸臣竟能生出韩嵩这般明事理的儿子,一时有些惊讶。
“既如此,韩公子缘何参军?”
韩嵩微微转身,远眺道:“山河飘零,受难的终归是百姓,我只想尽绵薄之力替家父赎罪。”
“然则我亦听闻圣上遣散诸多老臣,反让奸臣当道,以致举国上下如一团败絮人人自危,我亦不明。”韩嵩耳根微微泛红,言至此处不禁言辞激荡。
“既如此,不妨改变这个世道。”孤弈行眼尾微微上扬,拍了拍韩嵩的肩膀,朱唇微启。
韩嵩很快反应过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定了定神:“莫非将军……”
“将军虽是女儿身,气魄却不输当年先帝。将军打算让我如何做?”
孤弈行嘴角微勾,笑道:“韩公子的身份特殊,不便随我回京,不如留在幽州,亦有一番用武之地。”
下一章回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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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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