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迎亲

杏花村村东,一条石子路从竹林里穿过来,此时正值农忙,路上行人少的可怜。远远可以瞧见竹林掩映下,两个人影相对坐着。

“长公主遇刺还被禁足了?”沈娥坐在竹棚底下,穿着个深蓝色的碎花袍子,坐在摇椅上,捏着蒲扇摇。听到对面的妇人说话,有些讶异道。

正是当日的张子娟,搬着个木凳子棚子底下,和沈娥隔着张木桌,绘声绘色的讲道:“可不是吗,今日这可都传开了!说是长公主到寒山寺遇刺,伤了身子,是翌日才被皇后娘娘差人抬回公主府上,结果今儿个不知又怎的,说是当今圣上震怒!直接到公主府下了懿旨,给长公主禁了足!”

沈娥舌尖微抵唇,算着时日,三日以后谢时浔便要到苏府上迎亲……长公主这禁足如此之巧,八成是他搞的勾当。

思及此,沈娥用手执着蒲扇轻轻拍了拍身前的木桌,敲打道:“这贵人们的事我们还是莫要论的好!”

与此同时,偌大的公主府中,寂静无声,往来的丫鬟小厮低着头不敢多语。

周浮月卧在金丝木雕床上,唇色苍白,肩胛骨上缠着绷带,可见一点血迹。眉眼间戾气肉见可见的沉。

丫鬟推门进来,端着药碗快步过来。

“殿下,该用药了。”

说着,丫鬟抬着药碗,跪坐到周浮月身下。

汤匙刚刚沾到周浮月嘴边,就被她一巴掌用力打了出去。

“混账,你想要烫死孤吗!”

药碗被打翻,从丫鬟手上整个淋下来,滚烫的药汁立刻将细嫩的皮肉烫得红肿可怖。

“殿下恕罪!”

丫鬟立刻跪在周浮月身下,颤着身子道。

“拉出去,乱棍打死!”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丫鬟被上来的侍卫抓住手脚,当即拖了出去,挣扎起来喊叫道。

不过几息,院中便响起了一声声惨叫,一旁侍候的下人头愈发低。

“殿下!”

忽的,从内殿走出一个穿着黑衣,脸上带着银质面具的人,单膝跪在她身前:“殿下,我已将人放出去,此番定会活捉那贼人!”

肩胛骨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周浮月手心用力,指尖嵌入皮肤,传来阵阵刺痛。

昨夜如同鬼魅的声音仿佛还在她耳边。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随即银光一闪,长剑就直接穿进了她的肩胛骨,她甚至没来得及看到那人的长相,只堪堪看到那人一抹黑色的衣角。

她紧抿唇,眼底神色凌冽杀伐。

“找到人,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二月底,前几日接连下的雨顿止,池塘边蛙声一片,街边绿叶抽新。

天还未亮,沈娥就坐在铜镜前捣鼓着,将假面原样带上去,涂抹白粉口脂……

“沈媒人,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行路了吗?”

院外吆喝着高喊的声音从窗缝里漏出来,落在她耳边。

“就来!”

沈娥扯着嗓子回了句,随即要将桌上的银镯子带上去。细数了几下,就剩两个银镯子……她心下一垂,眉心立刻扭起来。

伸进桌下的柜子翻找着,却丝毫不见镯子的踪影。

我的亲娘嘞,可千万别落哪儿了,这可是值钱的宝贝!

再三翻找不到,沈娥动作急促起来。“哐当”几声,手从柜子底部翻出来个木盒子。她垂眼一看,上边雕着花纹,像是几朵兰花,瞧起来精制小巧。

这是原主的东西?

沈娥眉目一沉思索起来,她刚刚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饿得几乎要撑不下去,是她撑着身子爬到隔壁要了些许饭食,才堪堪将这条命捡了回来。

按理说,原主怎么会有着这样一个看起来,好像还挺值钱的物件儿?

想着,木盒子也没上锁,沈娥几下就将它打开了。

这是……是只木簪?

木簪被人雕的极好,一朵兰花栩栩如生,与这盒子放在一块,让人十分赏心悦目。

“沈媒人!”还不等她细想,院外的喊声就响起来,有些急促,“沈媒人,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误了迎亲的吉时了!”

罢了,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她这般想着,匆匆起身,随手将手里的木簪插在发髻上,又理了理大红色的喜庆袍子,立刻出去了。

今日谢时浔大婚,沈娥本不想去,可还未到时候,那人就派人专门到杏花村给她下了“邀请”,只交代她“若是出了差错,也好寻得到媒人的去处”。

那日她当即冷哼一声,就此答应下来。如今忆起,果真是悔不当初,关键谢时浔那厮竟还提前了四五日就派人在她屋前候着。

说是来村子上办事,实则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这不就是派人来看着她,怕她跑了嘛!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

街头红鞭炮起火花,“噼里啪啦”炸起来,像是一条跳着的火蛇,在空中挥舞着,冒着烟气儿。

沈娥从苏府后门下了马车,刚掀开帘子从车上下来那一刻,赶车的马夫就递过来一袋银子。

她掂了掂,重量不轻。

“今日这事儿,我家公子还得让媒人多多助力,这是一点心意,还望媒人收下。”

马夫手里拿着马鞭,咧嘴朝她笑道。

“烦请你家公子放心,这事儿定不会出差错!”

沈娥拍了胸脯,应道。

“曦儿,你待会前院无论听见了什么动静,都千万别出去!”柳若芸坐在苏明曦身侧,用手抚着女儿的手,有些心疼地掩面哭泣道。

“若是前院来了人,你就记着父亲母亲交待的事宜,切莫露了马脚!”

“女儿省得,还请父亲母亲放心!”

苏明曦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头戴花钿,面容虽然憔悴,却因着一副好相貌生生托出一丝凌弱美来。如今她头戴金灿步遥,梳起妇人发髻坐在梳妆镜前,回握柳若芸的手,又抬眸看了立在一侧的苏长弓。

这几日因着这婚事定下来,苏明曦与他夫妻二人的关系愈发不好,宛如水火。若非经长公主一事,这婚事必是要泡汤,女儿怕是直到今日也不会给她们露出这般神色。

苏长弓面色苦涩的同时,心尖也有了丝安慰。

沈娥刚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家人和睦的景象。

想到马上要演的那出“戏”,她眼尾一挑,急忙扭着腰走过去。

“苏老爷苏夫人大喜,这便是令千金吧!长得可真像是天上下来的天仙儿似的,水灵灵的叫人看上去便移不开眼了……”

她照常夸着,苏长弓柳若芸面上却提不起喜色来,连忙挥手屏退屋内的下人。

“事情办的如何?”

待最后一位下人退出门外,脚步声远了,苏长弓神色就立即沉下去冷声道。

“苏老爷放心,这事儿啊我都安排好了,定不会出差错!”

“若是如此最好,否则,你当知道——”苏长弓没说完,反而是冷哼一声,颚上的胡子被吹起来,一双眼直勾勾的盯过来。

想着等会儿的计策,沈娥无端被盯的有些发毛,连忙摇着腰间的汗巾道:“苏老爷说笑了,我既是为您府上的千金保的媒,我自当会尽心尽力,万不可出差错的!”

苏明曦呆坐在梳妆镜前,眼中无悲无喜,仿佛话语中的主角并非是她。柳若芸则在一旁听着,手中的锦帕捏紧,心脏不断鼓动起来,血液也在叫嚣着,心绪乱成一片。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或是要有些什么大事发生。

“公子。”

谢时浔穿着一袭喜袍,上面绣着金色的鹤纹,驰到苏府门前跨/马下来。

陆影急忙过来迎上去。

他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几乎占了大半条街。乐曲响着,伴着人声喧闹,颇为刺耳。

礼仪仗队停在苏府门前,迎新娘的轿子就在谢时浔身后,周遭堆满了摊贩百姓,看热闹的数不胜数。

“办好了?”

谢时浔甩袖负手,立在苏府门前。陆影跟在他身侧,闻言急忙附在他耳边轻语。

“公子,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谢时浔眼尾微挑,唇边泄出一丝笑意,抬眸刚好望见苏府门前挂着的红灯笼,还有不同寻常的……

明明是迎亲,苏府大门却紧紧闭着,竟无一人前来迎新郎官进府!

他立在苏府门前,一身烈焰红色喜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的皮肤越发白皙。一双狭长的眼微敛,垂下一片阴影,整个人背着霞光站立,金色鹤纹被绣得栩栩如生,落在他身上犹如矜贵瑞气倾泄而下,看的人不由自主就心生慕气。

渐渐的,流言四起。

“这苏府怎么回事儿?这和状元郎结亲,天大的好事!怎的闭门不出啊!”

忽的,人群里一声疑问想起来,是个中气十足的男音。

但很快就被人打下去,拉到角落里细细说着:“你怎的不知?前几日京城里疯传起来,这状元郎啊,可是当今长公主看上的人,这谁家敢把女儿嫁出去!”

人群喧闹间,苏府大门倏然“咚”一声重响,紧接着门从内向外打开。

只见一个老奴,从府内跨出门槛后,忽的悲戚大叫一声,便涕泗横流的奔下府外的石阶,一直奔到谢时浔面前,整个人几乎爬跪过来。

此时若是苏府里的下人出来,便会认出眼前这个老奴,乃是他们如今的主母柳若芸身边的嬷嬷,自打苏明曦出生,便一直跟在他们小姐身侧,感情甚笃。

“大人!我们小……小姐今早突发癔症,几乎认不得人,如今这亲事……怕是无法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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