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欢与“旧爱”

『衣彻你以为你死了你就可以偿还你的罪孽么?我神官一脉的血恨,胥城野不和你讨,我和你讨!』

『你害死了我所有的族人,你害死了他,你若敢就这么死去,我定将让你尸骨无存、遗臭万年!』

那时的少年已然而立之年,却依旧说着荒唐话。

胥畴强闯殿门猩红着眼,手提长剑却不知该指向何人。

高坐帝王座上的男人无奈摇了摇头,咽下了口中的乌血,放下一旁他亲自调的毒酒。

他这多年教养也不能让猫肖猛虎,帝王暗暗摇头。

执政已百余年的帝王仔细折上那人生前留给他的血书,放在裘冕下心口处,有些倦惫地合了合眼:“小畴,路是你自己选的,踏上了就不由得你后退了。”

帝国百年守成之路亦不算轻松,但所有覆亡之危险他均荡平,胥畴再怨再恨,也要这样走下去,

落棋三百,今朝势成…他的死会是这棋局最后一子。

……

“醒了呀。”

“好无聊呀,丘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呀…”

衣彻睁开眼,就看见南怀玉拄着下巴,坐在他摇椅旁哀哀怨怨地看过来。

衣彻怀疑重生一世,自己是不是得了头风病,几乎没有睡安稳过,前世过往本应如云烟随风而散,但却不知为何一次次入梦纠缠。

南怀玉瞧着摇椅上脸极臭的狐狸,心中暗道不妙,果然——

“你吵到我睡觉了。”衣彻面无表情直直盯着南怀玉。

“欸丘卿,刚刚王婶子送来些桃子你吃不吃?”南怀玉目移开。

“你吵到我睡觉了。”衣彻依旧直勾勾。

“啊!对了,等会儿我带你去街头…”

“你、吵、到、我、睡、觉、了,”衣彻抓住对方的袖子,逼近到南怀玉面前几寸距离,眯了眯狐狸眼。

“谁吵你了!谁吵你了!”

南怀玉往后直缩,双下巴扁都出来了,不乐意地皱了皱鼻子,“那不成是我呼吸吵到你了?!分明是你自己醒的…”

“就是你呼吸吵到我了。”衣彻阴沉沉不讲理,“你赔我…”

两个人的小孩子般的胡搅蛮缠(衣彻单方面)忽然被“砰”的一声响打断。

只见房间门口站着个快把整个门挡严实的胥城野。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个视角几乎要亲吻上的两个人,深深看了一眼衣彻,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南怀玉身上,语气佻然:“我是不是来的不凑巧了?”

衣彻看着门前阴阳怪气的男人,心中有些纳罕:这人突然脾气怎么不对了,又怎么了?

南怀玉倒是意识到了什么,本要下意识推开某人,但却硬生生停止住了。

只见南怀玉抬了抬瓷白的小脸,身体往后靠了靠就几乎全靠进了衣彻臂弯里,茶言茶语道,“也没有呢,不过就是和跟我有婚约的灵侣稍稍沟通下感情而已,我们日常也是这样相处的呢。”

衣彻一脸古怪地看着胡言乱语的南怀玉,这人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而门口的男人见某狐狸居然一点也不反驳,想起之前南怀玉的话,眼神暗了暗,没再说一句话,冷峻着脸转身就离开。

衣彻眼中透出一丝茫然,看向南怀玉:“我睡了多久?”

他睡了一个月么?怎么一醒来那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约摸着三个时辰吧,”南怀玉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抱怨道,“我等你醒等好久了。”

“你一直陪着我?”衣彻挑了下眉,意识到哪里不对了,“那胥城野呢?”

睡前那人还在这屋子里左左右右收拾打扫,一副自己很忙的样子,就为了留在这里。

怎么熬到他睡着了反而走了?

“自然是我帮你赶跑咯!”南怀玉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

衣彻直勾勾看着对方:“你怎么赶跑的?”

“就是像刚才那样…”南怀玉眨了眨眼,“我说我们是这个关系~”

南怀玉勾着唇,两个手指对在了一起,嘿嘿一笑。

“还说我们两个心意相通,两情相悦,非彼此莫属~”

“……”

就说那人怎么那么大的气性,衣彻了然。

南怀玉看着对方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有点儿回过味儿来了,犹犹豫豫,弱弱道:“丘卿呐,你不会喜欢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玩意儿吧?”

衣彻看着自己手边早已经凉了的汤药,没有吭声。

“!”

南怀玉震惊。

“你也不喜欢这样的呀,你不喜欢柔柔弱弱的小兔子么…你不能被他的色相迷惑的!这人坏得很,骄蛮得很!”

“胡搅蛮缠,无理取闹,阴晴不定,不可理喻!你是不知道他在你醒来之前有多过分——”

衣彻抿了抿唇,试图说为胥城野说点儿什么,但还是没开了这个口,南怀玉看人还是准的,一个也没错…

南怀玉见着衣彻这“爱得深沉”模样,嘶得倒吸口气。

完了,真弯了。

南怀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那我和他解释解释去?咱们不是真的那种有名无实的,不对,目前是无名无实…”

衣彻这回有些许反应,抬眼皮看了南怀玉一眼:“不用,不用解释。”

“真不用?”

南怀玉忐忑得很,现在说不用,可别半夜给他尾巴上的羽毛薅光了…

“嗯,不用。”

“我觉得我还是替我们澄清一下…”

“解释什么?澄清什么?说来给我听听?”

南怀玉的背后突然传来一戏谑声音,吓得南怀玉炸了毛,差点儿摔下椅子。

一回头,居然又是那个混不吝。

胥城野半靠在墙边,挑着眉看着南怀玉,又故意:“你要和我说什么?我在这儿呢,说吧。”

南怀玉皱着脸憋了很久,也没说出话来,最后悲愤地看了一旁悠哉哉的衣彻一眼,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问,头也不回地逃离此地。

房间中也因此就剩下衣彻和胥城野两人,叽叽喳喳的小孔雀走了,一时之间陷入了莫名的安静中。

“怀玉他向来爱胡说,你不要介意。”

衣彻静静望着对方,先开了口。

一向能说会道的男人不知怎么,居然只是闷声嗯了声。

但衣彻一眼就看得出来对方憋着的话是什么,嘴角勾了勾,“我和他只是挂着名义上的婚约,他有别的喜欢的人。”

男人不笑时就看起来标致的眉压眼,很有压迫性,但这会儿对方听了衣彻的话,先一愣,随即所有的凌厉深邃的特质一扫而空,笑得很是得意——就是那种一看就知道那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得意什么的畅意,像是山口那偷吃了口主人碗里的米饭就心满意足的大狗。

看着对方现在一眼就能知道心思的样子,衣彻又勾了勾唇。

前世这人就在意极了他这个婚约,他只以为自己与南怀玉关系一目了然,这人只是乱吃飞醋,也就没和对方多做解释过,谁知倒成了对方到最后也没与他解开的结。

等对方终于舍得看向自己了,青年就缓缓移开了眼,纤长的手指挽了下垂下来的头发,掩住了流转的眸色。

他也不知道上一世对方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是这幅脸上就写清楚情绪的样子,连自己有时也猜不透他了。直到他倏然发现这个事实,他才恍然明白对方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赤诚简单,只是想把最赤诚直接的一面给他看而已。

青年静静望着窗外院内的朱桃,并没有再去看那人,但他知道那人还在——那股牵挂在他身上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这一世,他只希望他们永远是他们。

===

午后阳光正好,衣彻去外面的龙窑走了走,一路见了不少熟悉又陌生的人或者事物。

许是伤病未愈,衣彻走了半刻钟就有些疲累,甚至抑制不住地变回了灵体白狐狸的模样。

于是狐狸不得不到了镇口那参天的朱桃树下卧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就见一群镇上的小孩子围着自己,很是好奇的看着衣彻——这个长着尾巴毛茸茸的大狐狸。

狐狸倒是纵容,晃了晃尾巴向那些小孩子示好,由着小辈上前玩闹。

衣彻漫不经心甩着尾巴逗着小娃娃,心中却盘算着这片土地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他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提醒胥城野…

狐狸想着事情,无意间甩快了好几下尾巴,连带着抓尾巴玩的小娃娃跟着左右来回地晃。

正想到胥城野去了哪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少年喜悦声音,“城野哥!今天的野猪超级大,还活的,杨叔让再拿个捆兽绳来!”

狐狸一抬头才发现草地那边那人起身的背影——不知道在朱桃树旁的草地上呆了多久,这会儿日头正足,而对方背上都洇出一片湿印。

衣彻不免愣了下,然后又笑了出来。

许是因为从镇口小黄狗到镇尾刘奶奶家的漂亮小娃娃,他都很喜欢,能见到他,他也很喜欢,所以来了这里他笑容莫名的多了很多,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

这里的每个人衣彻也都记得,就说自己身上这三个小娃娃,明年就都会识字耍鬼头骗糖吃了。

然而,就在衣彻微眯着狐眸歇息时,地面如鼓敲震,衣彻身边地小娃娃也被震得摔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事故总会发生在最让人猝不及防的时候——抬到镇口龙窑这里的野猪不知怎么挣脱了捆兽绳,三四米高的野兽发狂直奔衣彻方向的大树来。

“小心!”

“快去救人!”

不远处嘶哑心颤的呼喊带着一丝颤抖,但却没人来得及上前拦阻那冲向小孩和狐狸的野兽。

衣彻瞳孔微缩,注意到了危险源头,可身边三个娃娃他带不走,事态危如游丝。

白狐竖瞳发厉,弓起了脊背,踩着大树腾跃,扑向有十个他那般高的野兽,竭力调用着还干涸的精神域中的每一丝精神力,狠厉地撞向野兽布满尖刺般鬃毛上。

孩童丢魂似的哭声,野猪发疯的吼叫,大人们慌神叫喊,一时间嘈杂让人耳鸣。

轰隆一声,野兽砸在地上,白狐浑身泛着光稳稳踩着野兽头颅,身后九尾张扬在空中,尾巴上还滴着野兽的泛着蓝光的血液。

四周的噪音戛然而止,除了不知事孩童的哭声依旧嘹亮。

身下野兽似要垂死挣扎,感知浑噩也要甩掉头上那追命的狐狸,然而一刀光闪过,伴着浓烈莲花味道,野兽瞬间分成两节,血腥恶臭气味瞬间蔓延在整片坡地之上。

男人怀里抱着狐狸,身上的绷带全部一点点渗出血来,而那身刚洗净的皮毛又沾上了一层血水。

狐狸力竭,由着对方揽着自己跳下野猪身上,疲惫地望向树下被家人紧紧抱住劫后余生痛哭的孩子,缓缓闭上了眼。

“睡吧。”

男人一向温暖的手不知为何这回还没有狐狸皮毛暖,但衣彻头痛欲裂,实在无法再挑剔,在男人怀里蜷了蜷,便坠入了无意识的黑暗。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