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楼顶通讯机房扑了个空,这件事像一记闷棍,敲在每个参与行动的刑警心上。
秦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天,再出来时下巴绷得紧紧的,眼睛里压着一场风暴。
周正明被找到了,但人已经废了。
除了反复念叨“我都说了…别杀我…”,再也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场直播像公开处刑,把警方的无力感**裸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结案报告写得异常艰难,最后只能归结为“周正明精神失常自曝罪行,疑似遭人胁迫,嫌疑人‘救赎者’在逃”。
压力层层下压,整个支队都笼罩在低气压中。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鼎峰因健康原因卸任鼎峰集团所有职务,前往海外疗养的消息传开了。
这座商业帝国的崩塌没有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更体面也更彻底的方式。
几天后,一场为赵鼎峰送行的私人酒会在市郊一所会员制庄园举行。
收到邀请的都是与赵家关系密切的核心人物,空气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谨慎和挥之不去的奢靡。
陈璟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以警察身份来的,而是作为一位知名医学教授的得意门生被引荐。
深蓝色西装合身得体,没打领带,少了警局的严肃,多了几分学术圈的清雅。
他端着一杯苏打水,站在落地窗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衣着光鲜却难掩惶惑的男男女女。
他的目标明确——赵鼎峰的独生女,刚刚从海外被紧急召回稳定局面的赵婉婉。
赵婉婉二十出头,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眉眼精致,带着被过度保护培养出的脆弱感。
此刻她强打精神周旋在几位叔伯辈人物之间,眼底却藏着明显的疲惫与惊惶。
家族巨变、父亲远走,还有那个叫救赎者的恐怖阴影,都让这朵温室花朵无所适从。
她的目光掠过人群,定格在窗边的陈璟身上。
无他,陈璟在这里太显眼了。
在一群或油腻或焦虑的男人中间,他干净清隽,气质沉静得像月光下的深潭。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与这个充满算计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璟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微微侧头,目光与她相遇。
没有谄媚,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温和礼貌。
他对着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赵婉婉心跳漏了一拍。
一种混杂着好奇与被吸引的情绪悄然滋生。
她像在黑暗泥沼中看到一株散发微光的植物,忍不住想靠近。
她找了个借口摆脱身边的人,端着酒杯迟疑地走向陈璟。
“你好,我是赵婉婉。”她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璟放下苏打水,站直身体,回以无可挑剔的微笑:“陈璟。很高兴认识你,赵小姐。”
声音清润温和,如同春风拂过。
“你是我父亲哪位朋友的门生?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赵婉婉试探着问,目光在他脸上流连。
“家师是医科大的沈教授,与今尊并无深交,只是受托前来略尽心意。”
陈璟回答滴水不漏,语气平和,带着令人安心的书卷气。
简单寒暄后,陈璟没有刻意讨好,反而将话题引向艺术和文学,领域把握得恰到好处,既展现学识又不让赵婉婉吃力。
他说话时眼神专注,偶尔谈及有趣观点,嘴角会牵起极淡的笑意,整张脸都生动起来。
赵婉婉几乎瞬间沉溺进去。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环境里,陈璟像来自另一个纯净世界的幻影,让她暂时忘却烦恼和恐惧。
酒会过半,赵婉婉已经下意识将陈璟当作避风港,跟在他身边抗拒其他人打扰。
陈璟也恰到好处扮演着温和有礼的护花使者,偶尔在她应对不来时,用一两句得体的话帮她解围。
他的目光却如同精密雷达,透过赵婉婉锁定了下一个目标——场内一个焦躁不安的中年男人,钱有为。
赵鼎峰起家时的财务总管,如今鼎峰集团财务总监,也是当年辉煌实业黑账的主要经手人。
此刻他不停擦拭额角虚汗,眼神闪烁,频频看向出口方向。
“那位钱总,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陈璟状似无意地用关心的口吻对赵婉婉低语。
赵婉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皱了皱眉,带着一丝厌恶:“钱叔叔?他可能是担心公司账目的事,最近审计查得很紧……”
她意识到失言,立刻停住,不安地看了陈璟一眼。
陈璟回报以理解的笑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酒会结束,赵婉婉主动向陈璟索要了联系方式。
“陈先生,今天……谢谢你。”
她脸颊微红,眼神带着依赖。
“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只是想找人聊聊天,可以找我。”
“是我的荣幸,赵小姐。”
陈璟微微欠身,笑容温和依旧,眼底却无半分波澜。
他看着赵婉婉在保镖护送下坐进豪车离开,才转身走向自己那辆不起眼的公务车。
夜色中,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钱有为的详细资料,以及其经常出入的几家隐秘私人俱乐部和情妇住所的地址。
陈璟的指尖在“钱有为”的名字上轻轻一点。
下一个。
他发动汽车,驶入夜色。
——
陈璟敲开沈教授家门时,老人正在阳台给盆栽浇水。
“老师。”陈璟轻声问候。
沈教授回头,眼镜滑到鼻梁:“小陈?快进来,你师母刚买了新鲜荔枝。”
客厅里,一个穿浅灰衬衫的男人从书中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弯起:“小璟?”
“师兄?”陈璟露出惊喜,“你回国了?”
沈知礼合上书起身,给了陈璟一个结实的拥抱:“上周刚回来。爸你在电话里怎么不提今天小璟要来?”
沈教授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我哪记得你们师兄弟这么久没见?正好,知礼你去多泡杯茶。”
三人在老式沙发落座。沈知礼仔细打量陈璟:“瘦了,但精神不错。还在市局帮忙?”
“嗯,主要在法医中心。”陈璟接过茶杯。
沈教授叹气:
“当初你们两个都是我最看好的学生。知礼非要跑去无国界医生组织,你偏要考警察。”
“现在好了,一个满世界战乱区跑,一个天天跟尸体打交道。”
沈知礼笑着给父亲添茶:“爸,小璟现在是市局有名的法医,您该骄傲才对。”
“骄傲什么?你们师兄弟多久没一起陪我下棋了?”
陈璟剥着荔枝:“今天不是来了吗?师兄棋艺进步没?”
“在难民营里倒是经常陪当地孩子下。”
沈知礼推推眼镜,“应该不会像小时候输你那么惨了。”
沈教授突然想起什么:“知礼,你带回来的那些医学资料,不是有些刑侦相关的?给小陈看看。”
沈知礼从包里取出文件夹:“在约旦拍的伤疤形态学资料,可能对你们判断创伤成因有帮助。”
陈璟认真翻看:“这些灼伤形态很特别。”
“当地特有的武器造成的。”沈知礼语气沉重,“我整理了更详细的图谱,下周发你。”
师母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头:“知礼,来帮妈妈择菜。小陈今晚必须留下吃饭,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沈知礼起身时轻声对陈璟说:“待会多聊聊,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陈璟点头,帮忙收拾散落的资料,在其中一页停留片刻:“师兄,这个案例有更清晰的照片吗?”
“我找找。”沈知礼俯身翻找时,衬衫口袋掉出证件。
陈璟弯腰去捡,瞥见无国界医生工作证上的照片——
沈知礼站在难民营前,白大褂沾着尘土,笑容却依然温和。
“给我吧。”沈知礼接过证件,随手塞回口袋,“这些年在外面,最想的就是妈妈做的糖醋排骨。”
陈璟微笑:“那今天要多吃点。”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
沈教授在阳台招呼,“快来看这盆兰花,是不是该换土了?”
陈璟走过去蹲下观察:“根系确实有点满。”
风从阳台吹进,翻动了茶几上的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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