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看着一脸严肃的秦或,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放心,它伤不了我。”
秦或板着的脸突然泄了气,他的确怕那把剑伤到白玉京。
九州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被自己的本命武器反噬,或者弑主的传闻。
但那把玉剑是天赐,俗物自然比不过。秦或思来想去也只有仙器能媲美。
仙器,他见都没见过。倒是听谁说过,秦家曾受仙人之托,保管过一阵子仙器。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离荧惑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秦或在担心白玉京被玉剑反噬。
他其实也没见过几次皆可杀,白玉京擅不擅长用剑他不知道,但不常用是真的。他更多时候还是用书祈。
但是……
“秦或,你也太小瞧白玉京了吧?”离荧惑说。
秦或沉默片刻,答非所问地说了句:“我只是觉得那剑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
离荧惑心说,他看也不舒服,那剑太凛然锋锐了,幸亏白玉京没随身带着,不然他都不好缠了。
至于旁的……反正他是觉得,这世上除了白玉京自己,没有人能杀了他。
“你与其担心白玉京,不如想想怎么去琼州。”离荧惑道。
秦或:“……”
他没来过中三州,连秦家都没出过几次,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是陪父母做客,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因为界壁的原因,几州之间并不互通。通俗点讲就是,路明明在你面前但就是走不过去。
唯一能过去的方法,就是由宗门世家轮流驻守的晚山台。
他僵硬地抬头环视一圈,这马车里一个被仙门通缉,一个是煞,最正常的那个刚废了上清殿的大乘。他们这一行人,估计刚踏进晚山台,就被抓起来。
秦或有些沮丧的低下头,“晚山台戒备森严,我们肯定混不进去……”
“谁说要去晚山台了?”白玉京说。
秦或疑惑:“那怎么过界壁?”
白玉京扯了条锦被盖在身上,懒洋洋开口:“有暗道。”
“暗道?”秦或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界壁也不是无坚不摧。”白玉京说:“它也会削弱破损,而九州幅员辽阔,宗门世家不可能顾全到所有地方。”
有些破损的地方偏乡僻壤,人迹罕至,宗门世家一时不察,落在了有心人眼里,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他们遮掩了下来,称为暗道。
邪魔用它偷渡,脑子活络的人会用它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只要不太过各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人能藏得很,又多是亡命之徒,连根拔起麻烦,搞不好自己被它折腾的伤筋动骨。
秦或眼睛一亮,“那哪里有暗道?”
白玉京沉吟片刻,念了个秦或不认识的地名。
秦或心道,他不认识没关系,傀儡认得就行了。
他挑开帘子给傀儡下了命令,平稳行驶的马车骤然停下,半响过后调转了方向,往指示的方向跑去。
唯一麻烦的就是,傀儡不懂变通,只会按刻录的路走。而一些地界经过境迁,原先的路过不了,只能掉头换道。
就这样弯弯绕绕了几日,总算找到了白玉京口中的地方。
——
梭花道。
一个面容沧桑老实的男人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山路边一颗歪脖子树上,时不时低头抽一口手上的旱烟。
忽然他眯了眯眼,看着远处驶过来的马车,对着传讯符说,“章书,来人了。”
符箓里传出一个尖细的声音,“又来人了?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扎堆的来?”
“大刘,你看出来是那家的了吗?”
“看不太出来。”大刘仔细打量了会,说:“马车上没有徽纹,不过看用料来头应当不小。”
做他们这行的就是要眼尖,毕竟不是人人都跟傻子一样,把我很有钱,快来劫我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什么是花架子,什么是真料子,都要在几面之内认清。
章书喃喃自语,“来头不小?”
大刘应了声,边打量边说:“马车上虽然没有徽纹,但刻了阵纹,还贴了不少符箓。”
“而且我看,他们的马车用的是天杉木,上回鎏金城拍卖的那口棺材还记得吗?炒上万金的那个,用的就是这种木头。能用这个做马车,你说这来头大不大?”
大刘一口气说完,缓了缓问:“我们动不动手?”
章书一咬牙,“我去安排人,你先拖着,等人下来用探灵符看看,如果修为在离合之下,管他什么来头,一律都劫了。”
来这的不是亡命之徒就是邪魔歪道。但偶尔也有几个富家公子,为了寻求刺激带了些禁物,不能过明路,只有另辟蹊径来这暗道。
他们会观察,对方如果是个硬茬子,便安安稳稳放过去,如果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那也就别怪他们黑吃黑了……
秦或带着幂篱刚一跳下马车,就察觉到一股贪婪的视线他蹙了下眉,没有说话。
倒是大刘主动扯开嗓子喊:“小公子是在找暗道吗?”
秦或:“你是?”
大刘瞬间明白这是个外行的,他说:“我是个做茶水生意的,就在暗道旁边,偶尔有过路的人来,就帮忙指个路,赚个茶水钱。”
秦或看了眼他身上止不住血气,寻思这人拿他当傻子糊弄呢?做茶水生意?血水生意差不多呢。
站在对面的大刘瞄了一眼身上符箓,也不知道这种刚到筑基的小屁孩,是怎么敢来这种地方?也不怕被路过的邪魔嚼吧嚼吧,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不过他没有掉以轻心,马车上的阵纹隔绝了探灵符,他还不清楚到底有几人。
想到这,大刘满脸热情地邀请,“小公子这一路舟车劳顿,肯定累着了吧?要不去我那歇歇?”
秦或拒绝:“不用,我们赶路。”
大刘故作深沉地看了眼天色,叹了口气道:“小公子,你有所不知……”
他故意停顿了下来,等秦或开口问,结果对方根本不吃这套,就静静看着他。
大刘一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这儿原先叫梭花道,因为后头接着清晖,众人想接接仙气,也曾繁荣过一阵,后来……”
“等等。”秦或出声打断,“你说这后头接着什么?”
大刘:“清晖啊。”
秦或点了下头,“行,你继续。”
大刘:“???”
你搁这儿耍猴呢?
大刘差点情绪没连上来,他忍着动手的**,在想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艹,想不起来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章书呢?绑个人怎么那么慢?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白面襦衫的人走了过来,说:“小公子还是去歇一歇吧,这暗道不能晚上过。”
秦或压根没心思听他们鬼扯,白玉京先前说的时候,没提过这暗道通着清晖……
清晖秦家。
原来离得那么近了吗?秦或忽然有点近乡情怯。或者说,他不知道以什么姿态去见那些人。
章书脸上笑差点挂不住,他就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走的人。
就在此时,马车帘子撩开一角,露出半截清瘦的下颚,“为何。”
章书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光看那半张脸,不难猜测这是个奇货,如果买给鎏金城的软红阁……
他一边冲后边打了几个手势,一边说:“因为过不去。”
白玉京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淡淡收回了视线。而在身后的离荧惑又问:“过不去?”
“是啊,过不去。”章书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这条暗道开的早,按家中长辈的说法约摸有几百年了,具体是什么时候开的,过去那么久也没人记得清了。”
暗道暴利又罕见,几家做这个生意的就大大出手,最后被一个姓李的商户占据。结果生意没做几天,下面的人就来报,说这暗道同旁的不一样。
这暗道只有白日能过,晚上去跟鬼打墙一样。
李商户开始以为是对家来砸场子,经过调查后却发现的确如此。而且不少进去的人都疯了,没疯出来的也朦朦胧胧,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不信邪,这条暗道砸了他多少钱?自然不肯轻易放弃,特意请了仙家来,看了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这暗道开的蹊跷。
往后百余里,都是清晖秦家的地界,按理这儿的界壁应当不会出问题。不信你看看周围,都完好无损,可偏偏就梭花道的破损了。
你说蹊不蹊跷?
这件事闹得大,听到风声的人才不管什么白天晚上,你这暗道有问题谁还敢走?又不是天底下只有一条了。
眼见人越来越少,李商户心如死灰,扔下一堆烂摊子远走他乡。而原本住在梭花道的百姓,本来就因为暗道被驱赶一半。剩下的听了那些鬼鬼神神,也不敢再住下去了。
这地儿越来越荒凉,只有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心怀的侥幸才会来。不然也轮不到他们这几个歪瓜裂枣管。
“几位别以为我是危言耸听。”章书一脸为了他们好的模样,劝道:“我家里有人就因为误入,现在还疯疯癫癫的。”
离荧惑顺着他的话说:“真疯了?”
章书苦笑了一声,“整日念着那些听不懂的话,可不就是疯了吗?公子若是不相信,可随我去看看。”
离荧惑似生了兴趣,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幻化出了个清俊少年人的模样。
他趴在车窗上,探出个脑袋说:“带路。”
白玉京看了一眼,没有制止,弯腰下了马车。
章书瞧见几人模样,笑得下巴差点掉了。他在心里盘算,这人相貌这么好,他却没听过,再看身边只跟了两个筑基的侍童,想来不是什么世家大族。
那就好办了,先把这几人绑了,值钱的东西一拿,然后再同家里勒索,最后转头将人买给软红阁。
一人能拿三份钱,再加上这马车,后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章书也不怕人寻仇,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手上沾着人命。再说有了银钱,他就不信九州那么大,还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了。
身后的大刘却疑惑看着探灵符,这符怎么好像坏掉了?一闪一闪的?他刚想同章书说,结果一抬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离荧惑的视线。
他的脑子一懵,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大刘,大刘?”章书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斥道:“丢魂了?叫半天也不应?”
大刘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挠了挠头没吭声。
章书只当他在发呆,转身招呼几人跟着走。
等秦或回过神,发现事情宛如脱缰野马一样发展。他不明所以地扯了扯了离荧惑的袖子,无声问:“你想做什么?”
离荧惑回:“他们想黑吃黑。”
秦或:“那我们还跟他们走?”
离荧惑笑了笑,“因为我也想。”
这些天他坐马车坐得浑身不得劲,现在有人送上门逗乐,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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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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