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而过，等冷雪寒再次睁眼，眼前唯剩一片雪白，他似乎在一片雪原，这地方与万仞山不尽相同，让冷雪寒格外熟悉

十里外有一处灵力暴涨，隔着不远，冷雪寒感觉到其中强大的力量，深有体会。

灵力暴涨之处就像个旋涡般，将四周灵力吞噬殆尽。

他手中握着银蓝长剑往灵力暴涨处赶去。

在雪山最中心，一道撕裂的时空之门矗立着，那是一道能容纳一人通行的口子，冷雪寒眼神冷沉。

他早就知晓这个世界破败不堪，却没想到这个世界比他所想更加破败，随意一个品阶高一些的秘境都能被撕开时空裂缝。

若是再这般下去，这个世界离碎裂也不远了。

“铛铛”

身后传来一阵铃声，冷雪寒条件反射的侧眸，在他身后，一道红色身影悠闲站着，男人手中拿着一把伞，伞面主色是红的，边角处镶嵌着金色装饰，伞面金色花纹明灭像是活的一般。

他身上穿了件红衣，以白色为底，衣裳坠着些许金色铃铛，他持伞的指节苍白，往上，他脸庞格外漂亮。

是的，漂亮

男人有一双血色眸子，血色不够纯粹，让人感觉脏污，他的脸却是极为漂亮的。

男人看见他，似乎有些诧异，随即友好问候，“你居然还没死？”

冷雪寒不认识这人，不曾回答，只是从男人身旁感受到什么

一股……很熟悉的灵力

冷雪寒不搭理男人，那男人倒是变得话多了起来，“既然没死，就让我送你一程”

这话说罢，天色瞬变，冷雪寒也没有了乱想的念头，手中雪满出鞘，星空一般的霜雪与血色相峙而立，血色领域骤然绽放开将两人笼罩在内。

冷雪寒手持雪满站在满目疮痍中，冰蓝自他身边围绕，剑身，剑尖，皆染上了霜雪。

在无尽血色中，他像是会发光般，血色飞溅，冷雪寒手中长剑微晃，而后顺着血线结成霜花，破冰将血刃冻住。

雪满挥动，蓝冰的碎片掉落，像是洒落了一地星光，极其漂亮。

持伞的男人眼中一片暗沉，他的恶意似乎是要溢出，红伞脱手，血色红莲自领域中盛开，男人持伞，亲自出手。

红伞与雪满相接，刺啦的声响轰然炸开。

冷雪寒长剑微颤，冰蓝的灵力正飞快消散，领域压制太强，冷雪寒实力被压了七八成，他抬手抵住面前红伞，哪知红伞骤然张开，尖锐的伞尖差一点就扎进了冷雪寒眼中。

只可惜护住了眼睛，他的肩膀却没有救下来，血色自冷雪寒暗蓝的衣裳上蔓延开来。

似乎是见他受伤，男人的心情好了些，不过这般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

冷雪寒周身冰雪，在血色照耀下依旧带着星芒，他眼神冷冽，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垃圾一般。

男人握紧了手中红伞，面色有一瞬的扭曲，他身旁血色暴涨，红莲业火将血焚燃，在血色的领域中金与血交织，极为可怖。

他手中红伞碎成数块短刃，金红色短刃直冲冷雪寒而去，他的语气阴沉至极，其中是狠戾，是交织的不甘。

“你我同是污浊的产物，你凭什么比我更干净？”

他与脏污恶臭的血液为伴，这人却能如冰雪一般耀眼。

雪与血啊，两个极端

红衣男人的领域太过强大，冷雪寒周身冰雪被红莲业火消融，三两金红色的短刃被打落，最后一把直插进冷雪寒心口。

他唇边溢出鲜血，低低捂着胸口躲开。

男人将领域收回，重新将伞撑在头顶，那双狭长的眼中带着嘲讽。

“干净又如何？你也不过如此。”他长袖一挥，将冷雪寒挥进雪中。

硬生生承受一击，冷雪寒状况算不上多好，他撑着雪满，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是徒劳。

“裂缝”冷雪寒低低呢喃，他根本没顾得上男人说了什么，外面的时空裂缝已经极度不稳定，若是再有灵力刺激……

一旁的时空裂缝中传来声响，冷雪寒想也未想将手中的雪满朝着裂缝扔了过去，银蓝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星芒，雪满落在时空裂缝里，蓝色冰层顺着雪满攀爬，将整个裂缝覆住。

那人笑容微冷，“你还真是……想死啊……”

他这般说着，手中红伞毫不留力道朝着缝隙口被冰封的雪满刺去，血色莲花盛开在伞尖，冰雪一般的雪满从尖端裂开纹路。

只一招，将雪满碎为两截。

碎蓝的光泽从空中落下，冷雪寒眼神沉沉，他将胸口的红色短刃拔出，短刃离开他的身体便化作一团火焰消失。

时空裂缝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合拢，站在裂缝旁的男人笑了笑，眼中恶意毫不遮掩。

“答应了人放你一命，也罢，你该谢谢他。”

他没再动手，只是转身进入时空裂缝，裂缝合拢直至不见踪影。

冷雪寒将手攥出了血，到此时他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没有深思男人所说，在原地休息了会，直到满头白霜，这才走上前将断成数截的雪满捡起，雪满碎片落了一地，像是雪地中的星星，湛蓝的闪烁着光泽。

冷雪寒伸手捡起碎剑时才发现他的手是抖的，雪满是他的本命剑，与他的识海联通一体，雪满损毁，他的内府也毁了五成，无尽的疼痛像是将他的心剖开。

冷雪寒垂眸，看不清眼底神色。

将碎片收好，他的脸色已经惨白，把伤口微微一拢，慢慢往山下去。

他不知下山的路在何处，但这似乎不需要他回答，因为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路。

一条，血色遍地的路，就连满山白雪都未曾遮住。

冷雪寒抬手，雪花落在手上化作一颗颗小血滴

冷雪寒怔愣着抬头，原本的白雪绯红，血腥味在唇边弥漫开来，竟分不出到底是谁的。

不远处巨石上一点黑色衣角露出，冷雪寒踩着血层走过去。

他伸手将血层拂落，眼前出现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庞。

只是如今，早已失去了气息。

冻得久了，冷雪寒脑子微微发僵，他自从出生，练剑至此，从未与有过心痛与愤怒之感，雪满折剑，是他技不如人。

冷雪寒一生只有剑道，无比纯粹，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裴祁玉这般的人。

与裴祁玉失散，他从未想过去寻他，因为他知道，裴祁玉也不会来找他。

可是……

可是这里是秘境中心的半山腰啊……

裴祁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男人身上熟悉的悲泣剑意

缠绕四周的魂灵

“答应了人放你一命，也罢，你该谢谢他。”

明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他为何

为何不肯回头看一眼？

冷雪寒觉得心里头和针扎似的，很痛，是伤口痛起来了吗？

“裴祁玉”

天地落雪，寂静如冽，冷雪寒迷茫问

“你是来找我的吗？”他将自己问题问出口，就像是……想知道答案一样。

可是，裴祁玉注定不会回答他。

裴祁玉心口的悲泣剑长鸣一声，像是死亡的萧歌，却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冷雪寒抬起头，他心口像是塞了团湿棉花，堵的难受。

“为什么？”

他不明白，裴祁玉性子沉着，与他相似，两人认识不过区区半月，这在他人生当中连一隅都算不上，为何……要救他。

就如同他，诸位皆说他性情冷然，冰冷不堪，他既是这样的人，又何必为了他献出生命？

他的问题得不到回答，在此站了许久，他将裴祁玉尸骸收捡入空间之中，悲泣剑被他握住。

他收拾好，顶着漫天风雪，拖拽着银灰色长剑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