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漪曾经是被当做首领继承人培养的,但战争时期的首领继承人只需要极强的军事天赋和习武根骨,并不需要太多的心眼,以至于她在人情世故上总有些糟糕,一遇到大脑无法理解的事,就冷脸装酷。
她已经将这本事用得得心应手,甚至大家都很吃这套,因此哪怕在陌生的地方生活了很多年,也依旧没长什么心眼,非常真诚地问他:“你不是被白院长养大的吗?难道你在外面还有别的父母?”
白辞月:“……”
背地里谋算着见不得人的事,一扭头就看到了老师长辈,这种惊吓的感觉,非当事人不能体会。白辞月差点没忍住哆嗦了一下,眉头紧皱,后退半步,眼神警惕。
他手腕上的金龙镯本该是一种震慑,奈何本人性格绵软,瞪着眼睛也没什么杀伤力。
扶漪一看就知道他不想回答,努力板着脸,看上去更冷酷更严肃了:“请回答,白同学,不然我就要找院长告你的状了。”
白辞月顿了顿,有些焦躁地按了按眉心,温声道:“扶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扶漪戳破了他拙劣的伪装:“少转移话题,你在这干什么呢?”
白辞月沉默,他垂下头不说话,显然打定了主意不配合。
扶漪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她本来想再试探一下望城的事,但现在这个情况显然不适合了。就这么针锋相对的场面,就算白辞月敢说,她也不敢信。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和别人玩心眼只会把自己玩进去,何况白辞月一直面面俱到,风评很好,是她做不到的。
那就不要用自己的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扶漪很快作出了决定,先不逼他,以后总有抓住他马脚的时候。
走前为表自己很冷酷很不屑,绝对不是落荒而逃,她还特地走到白辞月面前,重重哼了一声才离开。
夜深人静时,扶漪只稍微走快了一些,就很快走入了一片静谧中。白辞月没有跟过来,她面无表情地走了一段路后,就在一棵树旁坐下了。
扶漪生了一副柔软无辜的学生样,看上去精致又乖巧,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任谁也不会将她和危险联系在一起。然而她不笑的时候,却总显得有些迷茫,像是始终背着一座大山一般,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沉重。
她有些茫然地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然后将脸埋进手里。
系统悄然出现:【你还好吧?】
扶漪顿了顿,抬头问道:“你刚才话没说完。能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吗?白辞月发生了什么?夜无双又是怎么回事?”
系统迟疑了一下,小声说:【我可以跟您解释……但我们部门有规定,为防止宿主过于依赖剧情而产生认知偏差与蝴蝶效应,能说,但只能说一点点。】
扶漪:“……什么意思?”
系统:【打个比方,就像我现在告诉你,你将来会杀掉某个人……全家。但现在你对他是完全没有恶意甚至抱有好感的,在你本就有心事的情况下,你会不会对他过度关注甚至疑神疑鬼?但世界是每一刻都在发生改变的,也许你只是多喝了一杯水就能避开那件对他产生恶意的事,却在我们的引导下发生了。我们是不允许这种情绪误导出现的,能告诉您的只有一些既定事实。】
扶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说:“那你有什么用?”
系统害羞起来,扭捏道:【给你提供陪伴。】
扶漪:“……”
眼见着她脸都有些扭曲了,系统赶紧找补:【当然如果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们是可以告知的。比如说您并非穿越者,这件事并不是您的情绪可以改变的事实,您想问就完全没有问题,但整个事件前因后果,还是要您亲自探索。】
扶漪这才好受一些,她抬头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问:“白辞月是望城人吗?”
系统顿了一下:【是。】
扶漪快速回忆十几年前的望城有没有幼童丢失,但始终想不起来。
太乱了……那几十年都太乱了,每天都有人不断死去,只有在灵兽繁殖的季节才能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人们连活着的**都少,更别提繁衍,每个出生的孩子都是会被登记在册的。
但扶漪不记得有哪个孩子报了丢失,在灵兽包围的情况下,望城的孩子只有夭折,没有失踪。失踪就代表了死亡。
扶漪又问:“我记得白辞月是七八岁的时候被院长在大祭台那里捡到的孤儿,这一点属实吗?”
系统说:【属实。并且可以具体到至正十五年春的三月二十一号深夜九点零一分零四十七秒,院长在大祭台东南角落遇到八岁整的白辞月,祭台坐标是……】
扶漪:“……”
倒也不必这么具体。
扶漪顿时失了兴趣。她张张嘴,又不知道该问点什么,不抱希望地随口嘀咕道:“那我回家的路呢……”
没想到系统竟然还真能回答:【在下一次的裂缝修补中,您将找到回望城的路。】
扶漪没想到自己能得到答案,猛地瞪大眼,下意识就想爬起身,身子一歪差点从滚倒。但她完全顾不上自己此刻的狼狈,下意识抓住腿边的野草用力搓揉,任谁都能看出来的焦虑不安。
“你能回答这个问题!?”
系统有些奇怪:【回家的路是固定的呀……不是我说一句话,它就从裂缝里变成公路了。至于裂缝修补,哦,那也是任务之一,你愿不愿意都避不开。不过时间是无法确定的,白辞月的身份会影响局势走向,你加入后产生蝴蝶效应,就随时可能发生。】
扶漪闭上眼,按着太阳穴用力揉了揉。
裂缝修补她是知道的,这片大陆最初驯服灵兽就是靠那个东西。当初灵兽突然从那条裂缝周边的城镇降临造成了灾祸,是盛辉学院的院长白辉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和它们签订契约。
但毕竟不是所有灵兽都能驯服,还是会有暴戾凶残的野生灵兽不肯屈服,并因为同胞被“奴役”而心生怨恨,时常会发生伤人事件,于是人们在那里建立了一个保护屏障,就被称为空间裂缝。
灵兽每年都会拼命攻击那个屏障,所以他们也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派人去最核心的地方修补撕开的口子,以免被突破防线伤及平民。
从这座学校最后方出去,再往前几十里有一片山,翻过山是无边无际的荒漠,那里便是战场。
莫名的,扶漪感觉自己似乎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只是灵感一闪而逝,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过于激烈的心跳。
她就像一个在风雪中流浪了不知多久的旅人,都忘记独自一人挣扎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远处亮着暖融融灯光的小屋,心下欢喜却又畏惧,总怕不过是空欢喜一场,连靠近都显得奢侈。
扶漪支起身子,再没问什么,忧心忡忡地回了宿舍。
次日清早,她很早就出了宿舍,守在院长住所外发呆。
她背着一把长剑,与周边环境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盛辉学院是大陆的一片底线,说是学院,其实更像是军营,在这里的每一个学生都早早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十二岁新入学的学生在很远的学院中心学习,而超过十八岁就可以带着灵兽在临近祭台的实战区随时待命了。
白辞月就正好卡在这个特殊的节点。他十七岁,能学的东西有限,又没有到毕业的年纪,因而平时行踪不定,盛辉学院又大得像个城,不采取特殊手段,只要对方有心躲,就是长期的猫捉老鼠。
扶漪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
所以她直接抓住重点,找上家长来了。
院长白辉是一个温和的中年人,眉目温润平和,与白辞月气质相似,却更显包容。他刚推开门准备出去晨练,一眼就瞥见了铁栅栏门外的扶漪,微微一顿:“扶漪?你这么早来?”
扶漪回过神,难得发自内心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嘟囔着抱怨道:“院长你住的地方好远,我怕我来晚了你又不在,天不亮就要起来,早上起床好困难。”
白辉莞尔:“难得你起得来,进来说吧。”
他慢吞吞按下墙壁上的开门按钮,大门应声而开,扶漪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白辉的契约灵兽银翼狼就在院子里的侧屋住着,它正好顶开门出来,轻晃着尾巴溜达到扶漪身边蹭了蹭她的小腹。
扶漪排斥灵兽,不过对救过自己的银翼狼倒是没什么抵触,更何况还是个毛茸茸。她习惯性捋了捋对方的头顶,抬头斟酌着措辞,说:“院长,白辞月是该毕业了吧?”
白辉摘下眼镜,低头漫不经心地擦着镜片,“你问他做什么?你不是一向不爱和人接触吗?”
“我是老师呀,不喜欢归不喜欢,职责还是要尽到的,”扶漪露齿一笑,笑眯眯道:“昨天一个新生出了点状况,我去帮了帮。发现白同学还是太虚了,一看就是武术课没有认真学,他的灵兽再强,也不能到时候灵兽们还没打起来,主人先不行了吧?”
她顿了顿,这才提出要求:“所以,不然让白同学在工作前和我再加强一下?”
女鹅:图穷匕见.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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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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