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角落,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下,温暖而静谧。
李安和赵柚梓相对而坐,面前摊开着物理竞赛资料,但两人显然都心不在焉。
赵柚梓把玩着那枚银色U盘,指尖感受着金属的冰凉。
她抬眸看向李安,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探究:“刚才……那个U盘?”
“空的。”李安头也没抬,翻过一页书,“只是个道具。”
“短信呢?”赵柚梓追问,语气平静。
“查点东西,顺便发条信息而已。”李安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柚梓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她知道,那绝不仅仅是“查点东西”那么简单。小红那瞬间崩溃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安用精准无声的方式,不仅化解了眼前的羞辱,更直接扼住了对方的咽喉。
他不需要咆哮,不需要暴力,仅仅是一条短信,就足以让施暴者恐慌。
“效率很高。”赵柚梓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陈述事实。
李安终于抬眼看向她,目光深邃:“规则失效的时候,效率就是唯一的规则。” 他顿了顿,补充道,“下次再有‘异常流量’,可以直接告诉我特征。识别和追溯,是我的专长。”
赵柚梓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跳跃,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没有说谢谢,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U盘推回给他:“物理题,继续?”
两人重新低下头,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图书馆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阳光流淌的静谧。
但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赵柚梓知道,李安,比她想象的更加锋利,也更加……可靠。
李安的房间,窗帘紧闭,只有数块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
指尖在机械键盘上飞舞,敲击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冰冷而富有节奏。屏幕上,一行行代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复杂的网络拓扑图、数据包追踪路径、匿名代理的层层伪装……在他眼中如同透明的蛛网。
他最终锁定了最初点燃谣言的那个ID——
像最顶尖的猎手,沿着谣言传播的路径逆向追踪。
每一次转发、每一个点赞、每一次IP跳转的微小延迟,都成为他定位的坐标。
最终,所有线索如同百川归海,汇聚到一个私人邮箱地址,后缀指向一个本地小ISP的宽带用户。
李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余雯雯?太明显了。
他继续深入,关联该邮箱的社交账号、购物记录、甚至一个不起眼的游戏论坛小号……最终,一个清晰的画像浮现:网络舆论操控的“水军头目”,一个叫“阿强”的社会混混。
锁定源头只是开始。李安的目光投向更深处——支撑这场舆论战的资金流。
他利用“阿强”的邮箱和社交账号,关联到数个用于接收“任务”和“报酬”的虚拟货币钱包地址和第三方支付平台账户。资金流向如同迷宫,层层嵌套,试图掩盖源头。
李安自写了追踪脚本,不负所望追踪到了几笔小额但频繁的、来自同一个收款方的资金注入。
收款方是一个名为“鑫旺商贸”的皮包公司。
“鑫旺商贸”的法人代表是个傀儡,但公司注册地址、联系电话、甚至银行账户的关联交易记录,都清晰地指向了一个实际控制的一个小型地产中介公司——老板叫王汉江。
更有趣的是,李安在梳理“鑫旺商贸”的银行流水时,敏锐地发现了几笔夹杂在“水军”报酬中的、数额更大、来源不明的可疑资金流——它们与王汉江名下另一家公司近期几笔无法合理解释的“咨询服务费”高度吻合,疑似洗钱或偷税漏税。
李安没有犹豫。他整理好“鑫旺商贸”与王汉江公司的关联证据、可疑时间、金额、关联方、以及指向洗钱嫌疑的关键节点分析报告。
又通过多重加密和无法追踪的匿名通道,这份“礼物”被精准投递至国家税务稽查系统、反洗钱监测中心以及银保监会的特定举报入口。
釜底抽薪。
他迅速切断了谣言传播的经济命脉。
深夜,王汉江刚结束一场酒局,带着一身酒气和疲惫回到他那装修奢华的公寓。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一个从未见过的、格式怪异的加密号码发来一条信息。没有文字,只有几张图片附件。
王汉江皱着眉,带着醉意点开——
第一张:是“鑫旺商贸”与他自己那家地产中介公司的股权穿透图,关联箭头清晰得刺眼!
第二张:是银行流水截图,上面用醒目的红圈标注了几笔从“鑫旺”汇出、最终流入几个网络水军头目账户的资金流!旁边标注着精确的时间和金额。
第三张:是更让他头皮炸裂的——一张他公司账户被临时冻结的银行系统内部通知截图!上面赫然盖着“反洗钱调查中”的鲜红电子印章!
最后一张:是一张模糊但足以让他辨认出交易对手的、涉及灰色收入的转账记录截图!
图片下方,一行冰冷的文字如同死神的低语:
管教好你家的疯狗。再让她碰不该碰的人,下次冻结的就不只是账户了。好自为之。
王汉江的醉意瞬间被惊得无影无踪!
冷汗如同毒蛇般瞬间爬满他的脊背,他猛地坐起身,手指颤抖着放大那些图片,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腔。
是谁!谁能拿到这么核心的关联证据!谁能黑进银行系统拿到冻结通知!谁对他的灰色交易如此了解?!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随时能将他拖入深渊,他毫不怀疑,对方有这个能力!
与此同时,城市某个昏暗嘈杂的台球厅里。
那几个曾尾随、推搡赵柚梓的校外小太妹,正叼着烟,嘻嘻哈哈地打着台球。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的陌生男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她们身边。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几张打印出来的A4纸轻轻放在她们面前的球桌上。
纸张上是几张清晰度极高的照片:
一张是某个小太妹母亲工作的便利店,门口停着一辆闪着警灯的城管执法车,旁边标注:无证占道经营,屡教不改。
一张是另一个小太妹父亲开的修车铺,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在贴封条,纸上标注:消防隐患重大,停业整顿。
最后一张,是她们几个在昏暗巷子里推搡赵柚梓的监控截图放大版,脸部清晰可见,旁边几个大字标注:寻衅滋事,证据确凿,已备案。
男人声音低沉,如同耳语,却带着冰锥般的寒意:“几位妹妹,玩归玩,别惹不该惹的人。家里人做点小生意不容易,你们自己……也还年轻。再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或者再碰不该碰的人……” 他顿了顿,帽檐下的阴影中似乎闪过一丝冷光,“下次收到的,可能就不是照片,而是……更糟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离开,消失在台球厅昏暗的光线里。
几个小太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血色瞬间褪去。
她们看着照片,又惊恐地互相看了看,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第二天,这几个曾嚣张跋扈的身影,如同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在了赵柚梓的视线范围内。
李安的做法效果立竿见影,使一切如同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关于赵柚梓的恶毒谣言、含沙射影的帖子,在一夜之间被删除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那些曾经活跃的水军账号集体噤声,甚至直接注销。
深夜,余雯雯被王汉江一个歇斯底里的电话惊醒。
电话那头不再是往日的纵容,而是充满了恐惧和暴怒的咆哮:“你个扫把星!你TM惹了什么人?!给老子立刻滚回来!再敢去学校招惹那个姓赵的,老子打断你的腿!听见没有?”
电话被狠狠挂断,只剩下忙音。余雯雯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发抖,巨大的恐惧将她吞噬。
第二天,校园里所有针对赵柚梓的恶意目光、窃窃私语、物品损毁……全部消失了。
她走过的地方,人群自动分开一条无形的通道,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难以言喻的恐惧。
余雯雯没有来上学,据说是“家里有事,请假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笼罩了校园。
李安站在教学楼的顶层天台边缘,俯瞰着下方恢复了“秩序”的校园。
晨风吹拂着他的额发。
他完成了审判,没有怒吼,没有硝烟,只有一场在数据洪流和人性弱点中完成的、无声的绞杀。
他知道,这平静只是表象。
王汉江的报复和余雯雯的怨恨可能还会再次反扑,他从不高估人性。
但此刻,他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规则扭曲的丛林里,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越过此线者,必遭雷霆。
他转身离开天台,背影在晨光中拉长。
校长办公室里的光线被厚重的金属百叶窗切割成条状。
王振国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桌面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食指的指尖正以一种极细微、却极其规律的频率,轻轻叩击着桌面。
笃、笃、笃……每一下都敲打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
李明站在办公桌前,汇报声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校长,这事…有点奇怪。之前那些传得沸沸扬扬、根本压不住的的谣言,就这两天,突然都消失了。一点痕迹没留,网上那些小平台也全清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高三那几个平日里很跳的学生…家里动作快得很,昨天、今天接连办了转学手续,走得干脆利落,一点口风没露。”李明微微摇头,“至于王总那边,这两天…也彻底没声了。”
笃、笃…王振国指尖的叩击并未停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深邃。
李明汇报的信息碎片,锁定核心人物、精准打击幕后推手——快如雷霆,重如山岳,却又不着痕迹。
这效率,就算是请来专业的危机公关团队,恐怕也难以望其项背。
他后腰不自觉地离开了舒适的椅背,身体微微前倾,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庞上,掠过一丝被震动的涟漪,又被强行抚平。
一个容易忽略的名字浮现在他的心底:
李安。
郑楚宁那看似随意、带着某种玩味评价的话语——“交给他们自己”——再次在王振国耳边清晰回响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带着一种近乎辛辣的讽刺意味。
王振国的嘴角肌肉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几近于无。
他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郑楚宁那俯瞰棋盘、掌控一切的淡漠神情。
可这远超普通高中生的资源和手腕,他不禁自嘲一笑:“大少啊大少,你这试炼场上放出的,哪里是只羔羊?你放出了另一头……孤狼啊!”
“持续留意,但不必跟进。”
王振国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沉稳。
他下达了与之前并无二致的指令,维持着郑楚宁要求的“冷处理”基调——既不再积极主动地推动调查深挖,也绝不再进行任何明面的压制干涉。
表面风平浪静,他依旧是这座庞大教育机器的舵手,这就够了。
李明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厚重的木门。
办公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远处隐约传来城市模糊的噪音背景音。
王振国缓缓站起身,绕过巨大的办公桌,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他双手背在身后,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俯瞰着下方车水马龙的街道和阳光下的校园。
这场较量没有结束,只是达成了某种新平衡。一场以沉默换沉默,以力量压制力量的平衡。
而那个叫李安的少年,以一种他无法忽视、更无法再轻视的姿态,正式步入了他的视野中央。
他第一次,在这个掌控了几十年的位置上,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贴着后颈的皮肤悄然爬升。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对超出掌控的未知力量的凛然。
大少郑楚宁布下的棋局,比他最初想象的,要深邃得多,也要危险得多。
而那棋盘上多出来的一颗新棋子,其锋芒之盛,假以时日,足以打破棋盘上原有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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