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门宗门大典的变故为人们津津乐道。
原因不在突然出现的魔气,也不在受伤的各门弟子,而是剑修尊者解星河手刃亲传弟子后,天地灵气异动,竟是呈现突破的征兆。
剑修突破在于磨心锻剑。
解星河的突破让人只能想到那一种可能——云山门剑修无情道六劫。斩断最后一丝情根,冷心冷情,突破大道巅峰。
天赋异禀的剑修尊者修炼了云山门至高功法,甚至突破最后一重,无论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
各路仙门纷纷拜贺,唯有一处偏远山门,拿了拜帖也无人出山。
……
天衡山洞府灵池。
浓郁的灵气凝成霜雾,萦绕包裹着中心的莲花宝座。
莲花座上,一枚金色花朵缓缓盛开,在雾气间摇摆,淡金色光芒映得灵池一片清朗。
花枝根部,一双手正紧紧捏住花的根茎。
半梦半醒的少年躺倒在莲座上,不自觉地蜷起身体,手心力道却是丝毫不松。
这一幕看得守卫弟子心跳骤停,视线压根不敢离开。
女修紧张询问:“师兄,这可怎么办?要通知宗主吗?”
一旁男修皱起眉,他看不清台上人的模样,更想不通对方是如何越过守护圣药的妖兽、渡过灵池上到莲座。
择人选主的圣药竟也不排斥少年的碰触,摇摆的枝叶都渐渐轻缓,不时小心探出叶片蹭蹭睡得香甜的少年。
女修迟疑道:“如果宗主知道这事……”
圣药是宗主留来特破修为瓶颈的最后手段,
圣药是宗主用来尝试突破修为瓶颈的最后手段,宗主特意叮嘱他们观测花期,以求最佳时期取药炼丹。
谁能料到这不知用了什么仿佛擅闯灵池、浑身脏兮兮的小贼捏着圣药根茎睡得香甜。
以往触碰圣药都需不断以心头血浇灌,才有不被反噬的可能。即使如此,喂养者修为也会倒退数个台阶。
如不是最近犯了错,他们二人也不会半是受罚地被派来采摘圣药。
圣药在少年手心却是服服帖帖,仿佛他心念一动,圣药都会自发脱离供给灵气的莲台,随他离去。
男修咬了咬牙:“只能去找景师兄询问对策。你身法好,尽快去寻,我留在这里盯着他。你就说圣药有异样,景师兄自会随你前来。”
女修神色犹豫,脚步迟迟未动。
台上少年翻了个身,带动花瓣蓦地一颤。
男修视线骤冷。女修见状不敢再耽搁,轻身提气快速出了洞府。
莲池外只余抱剑驻守的男修。
莲台上。
背对两人方向侧躺的池砚蓦然睁开眼,杏眸里具是狐疑。
根据原剧情,采摘圣药的代价太高昂,天衡山一直在为此做准备。直到主角上山,宗主才真正有了采摘的想法。
——唯有主角独特的体质能缓和圣药里的毒性,也只有主角能在无伤的状态下摘花。
现在看来,天衡山不是没有摘花的方法,只是在权衡利弊。
是什么让天衡山宗主在还没寻到更稳妥的采摘方式就决定提前取药?
池砚原打算趁天衡山弟子巡逻间隙,使用障眼法骗来修为低的看护弟子吸引妖兽注意力,偷药出逃。
谁料如今守卫森严,竟是内门弟子值守,言语间还要请来修为更高的景姓师兄。
池砚心念一转,抓住圣药根茎的手猛然上提,将其从莲池底座抽出。
刹那间,金光大盛,照亮整个洞府。
灵池里的妖兽被这变故惊动,翻腾起滔天水浪。
氤氲的灵气白雾被溅起的水珠打散,洞府外的剑修蓦然起身,快速拔剑,警戒着灵池状况。
守护圣药的妖兽无法辨物,仅凭灵气识人。
池砚这具身体只是勉强“活”了过来,灵气早已随着灵根被尽数抽干净,这才不惊扰妖兽接近了莲池。
圣药离台,灵气大作,又将妖兽引出。
“圣药的灵力无法遮挡,本来几个外门弟子就足够做诱饵了,但是来者是内门弟子,落到他们手里我可没法夺回……”
池砚嘟囔着,看向迎面扑来的妖兽。
分散妖兽注意力安然离开的方法行不动,好歹他还有不死之身,只要将圣药带走藏起来就能换个身份来取,支撑的时间再长些,就能借系统残留的功能将圣药转换成能量收入灵体。
拿定主意,池砚迎着剑修弟子诧异的目光,拽住圣药纵身从莲台跳下。
少年轻巧落入灵池仅容一人通过的浅水台。
莹蓝色的池水浅浅覆及他的双膝。
瞬息间,看似无害的池水腐蚀皮肉,血色蔓延。
每踏出一步,就能看见经过腐蚀剥落的血肉。
在一池血色中,池砚坚定快步向前,杏眸中不见一丝惧色。
圣药淡金色的光芒将他笼罩其中,使他不至于伤及根本无法前行。
也是这大盛的金光引得妖兽摇摆着长尾,从深潭冒出头来,竖瞳锁定快步跑动的偷盗者。
闻着身前血腥之气,剑修弟子怔怔看着眼前一幕,竟是忘了拔剑。
直到池砚跑至眼前,他才恍然惊觉。
——这闯入小贼竟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灵气?!
他快速拔剑,剑刃还未触及池砚,妖兽已是猛然抬尾先一步将人扫落至侧方深潭。
脚下失了落脚之处,池砚心叹要遭。
腐蚀性的池水顷刻漫过大半身体,灼烧的痛感从身体各处传来。
池砚屏住呼吸迎接死亡。
后颈的衣领蓦然被一股不小的力道提起,将池砚掉落的身形猛然拉起。
身体落入一个怀抱,池水腐蚀过的手被人一把紧紧拽住,汹涌的灵气顺着接触的手心传输进入体内。
池砚抬头,望入一双急切猩红的眼眸。
担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还有意识吗?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半跪在台上双手用力将池砚托起,不让他碰到莹蓝色的池水。
自己的双腿毫不设防地没入水中,他却像是感受不到腐蚀的疼痛,目光灼灼地望向怀里人脏兮兮的脸,担忧之外亦有喜色。
女修喘着气赶至洞前被身旁同门一把拦下。
她刚来,还不清楚莲台变况,转头问道:“抓到贼人了吗?”
男修目光扫过眼前一幕,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示意同伴噤声。
女修也一同看向莲池——素来以严肃不近人情著称的大师兄半蹲在具有腐蚀性的池水里,怀中抱着脏兮兮的小贼,眼底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一双持剑稳而快闻名的手竟也在微微颤抖。
景玚:“你们先回去。圣药的事,师父问起就说是我拿了。”
两人有些犹豫:“可是……”
景玚抱紧怀中少年为他遮去样貌,起身径直走向洞府外,余光都不曾看向两位同门,只留下一句:“你们也可以选择守在这里,等师父前来处置。”
景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府前。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方才一瞬被劈成两半的妖兽。
妖兽庞大的身形被凌厉的剑气一分为二,都不见伤口血液喷洒,妖兽已然坠入池水中。
灵池中央的莲座也同样被这恐怖的一剑从中劈开。以各种奇珍异宝锻造的温养灵器竟是从劈痕处开始碎裂,细密地落下粉尘。
失去灵气的莲座宛若骤然经历了千百岁月的洗刷,不再莹润光泽,一阵轻风就能消泯大半的痕迹,只余残留的破败轮廓。
谁人都能看出景玚这一剑的急切强劲。
以及对那少年的无端珍重在意。
“我们还是禀报师父吧……”
*
洞府外,抱着人快速往居所赶去的景玚丝毫不在意身上腐蚀性的伤口。
以他的修为,吸纳灵气自行运转而生的灵力早已自发修复血肉模糊的地方。
灵力拉扯之际,白骨生肉、腐肉消磨,痛感也绝非一般。景玚却似浑然不觉,只是不住加快脚步,又心有顾虑,不得不限制了速度,面上难掩忧色。
在他怀中,被小心翼翼关怀的池砚完全摸不透突变的情形发展。
他试过挣脱、推拒,却因为没有灵力修为被快速反制。
察觉他动弹得厉害,景玚干脆动用灵力封锁了他的行动。
杏眸圆睁动弹不得的池砚只能被他一路抱回洞府。
一进洞府,景玚小心将人放在软榻上,摸出一把灵石,灵力催动涂抹在少年惨不忍睹的伤处,从脚裸一点点往上,又撕开裤腿小心涂抹在膝前。
温柔的动作以及如临大敌的认真架势弄得池砚摸不着头脑,索性抓出识海中关禁闭的系统:“你们选的这任务目标确定没出什么问题吗?”
系统一哽,没想到还能因这种原因被放出来。
数据库里,已完成的任务突然间由绿转红,积分大幅度下跌,崩盘之迅速压根来不及挽回。
看着面前颤着手给宿主上药的原书配角,它也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景玚一点点掀开裤腿布料,大把灵石不值钱一般碾碎化作精纯灵力覆盖在伤口上压制伤势蔓延,又用自己的灵力作为牵引,缓慢细致地修复伤处。
凝视着触目惊心的伤处,景玚眉间狠狠拧起,专注而认真。
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池砚鸡皮疙瘩直冒,身体一恢复行动能力就连忙往后缩回了腿:“你别碰我!”
景玚手一顿,抬头回望,眼眸中倒映出少年防备排斥的模样。
他微抿了唇,低头敛眸,强硬地抓过池砚的脚踝,将最后的伤处涂抹。
景玚:“还疼吗?”
池砚刚想翻个白眼,最后还是忍住了。
男人垂眸落寞的模样给人一种他在愧疚和在意的错觉。
只是淌过灵池水,明明算不了什么。
分明是对方将他从下界带到了上宗,说着要保护的话,实则是将他推向化骨池成为了圣药的祭品。
早在使用这幅皮囊的时候,池砚就清楚剧情的走向。
但当皮肉骨血被一一抽空化作栽培圣药的肥料。
说不失望是假的。
也正因为当初的舍命献祭,这棵在池砚血肉浇灌下孕育的圣药才不会排斥他的触碰。
现在,罪魁祸首一脸失而复得的惊喜,问他:“还疼吗?”
……
池砚冷下眼,皱起眉头:“区区灵池,化骨池我都经历过,这点疼痛又算什么?”
景玚的表情瞬间凝固,心脏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痛得呼不过气。
他抿紧唇,悲痛与悔恨在他眼中交织,最后定格为池砚看不懂的神情。
没等他反应过来,景玚手中匕首已然干净利落地刺入并未疗养的小腿。
他半跪在那,腐蚀过后不曾上药的血肉外翻,经此受伤更是血流不止。
景玚:“是我的错。你本该拥有的一切我都会补偿给你。”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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