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池砚都没给出明确的答复。
但从解星河的表情,池砚知道对方读懂了自己的答案。
掩饰性的沉默,就是明确的拒绝。
即使重来,他还是会复刻当初的选择。或许稍有改变、活得更加肆意,却不会冒险改变真正的核心剧情点。
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不在意,只是不值得。
不值得璩越以不明的代价去交换古今镜的力量,更不值得冒着蝴蝶效应带来更多变动的风险,
再者,池砚从来不对作出的选择后悔。
得到池砚的答案,解星河再度消失。
池砚能感觉到师尊没有走远,但即使拎出系统扫描,也捕捉不到那人身影。
一旦解星河自己不想暴露,池砚拿他一点办法没有,见人走得如此干脆,池砚也赌气不去找了,沿着来路回了山上。
在山路间,池砚瞥见了跌跌撞撞偷跟在身后的小璩越。
小孩大抵是偷听到了什么,死死抿住唇也没止住眼眶里晶莹的泪珠。
池砚目睹着他在角落里抹了把眼泪,再度意识到自己的表演能力有多么不到位。
正常的孩子听说灵柱献祭的事,原来是会哭出来的?
璩越:“师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发觉暴露,小璩越也从草堆里冒出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池砚身旁。
池砚敷衍着应了声,又听小崽子一一解释这些天的异常。
原来是那日小璩越听到仙人谈及灵柱体质、提及药老的隐世多么不负责任。
小璩越抱怨着,池砚也能从过往无数次亲历中想象到仙修们说话时的景象。
无外乎为了大道、为了世人,自我奉献和牺牲是多么有价值之类大道理的话。
对于小璩越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努力苟命的普通人,又或是被迫舍身取义了不知多少次的池砚来说,他们理想化的大道过于高高在上。
只是池砚没想到小璩越竟会因此跟修者动手。
“我只是在灵泉下了泻药,谁让他们只喝灵泉的水!村里其他人敬畏灵泉,也不会喝……”
看着小崽子闷声解释的模样,眼睛却在闪烁,可见心头痛快并不后悔。
池砚绞尽脑汁回想了片刻,也算想起这汪灵泉。没人取用倒不是大家多么敬畏,只是灵泉位置偏险、周围又多毒蛇,犯不着取用。
药老等待的一株草药长在灵泉附近,这些人恐怕也是以为灵泉有什么奇妙之处。
池砚:“灵泉位置险峻,你也小心以后不要再去了。”
小璩越点了点头:“但我担心他们报复,师兄这段时间也别下山了!”
师兄弟两人一路回了山门,谁也没再提灵柱献祭。
山间鸟雀啁啾、落日余晖,踩在落枝上的咯吱声伴着少年笑闹间的交谈,一点点远去。
…………
池砚担心了很久的蝴蝶效应没有发生,除开灵柱一事提前提及,剩下一切都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只是平凡的日常在幻境中也会生出些许特别。
就如这日,池砚一醒来,下床洗漱间发现自己手脚伸展,完全不复前些日的稚嫩。
再看体内竟是灵力充盈,修炼有一段时日。
池砚:“……”
昨日他还是个少年,看见修者欺负自家师弟奋力上前阻挡,差点两人一起挨揍,最后被曾经救治的人救下。
今天他已是不俗的修者,能打昨天十个。
幻境还会跳过不重要的事件,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池砚没能从记忆中找出当前所处的时间点,只能大致判断当前身处药王谷。
隐世的药老闭关后接两个孩子来到了药王谷。
很久以前就存在炼丹宗门药王谷,只是人丁凋零只剩药老一脉末枝,重开山门也算传承。
回归修炼一途药老也没藏私,整理完旧物,书籍随两人取用。
两人已经长大拥有了自保能力,药老也就独自踏上收集草药的路。
只是池砚一出门,才发现不止药老,小师弟也不见踪迹。
药王谷陆陆续续收留了一些弟子,主要是帮忙照顾灵植、打理药草,偶尔会下山接诊又或是帮忙晾晒医书。
池砚看谁都面生,随意抓了一个询问璩越的下落。
小弟子一脸诚惶诚恐:“仙人的下落,我们也不知。”
跃升仙人的池砚最后也没问到璩越的下落,倒是在一次次问询的过程中逐渐熟悉了如今药王谷,回想起了璩越的住处。
师弟小时候总吵着要和他住在一处,年龄大了些才被他强行踢出去另辟住处。
其实也不过是后院竹林又搭了间屋子。用璩越的话来说,还是因为“离师兄近,风景又好”。
时隔不知道多少年,再次踏足记忆中的竹林池砚还有些感慨,下一秒就因书案上的卷页沉了脸色。
灵柱、灵髓、灵脉。
属于璩越的字迹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池砚还是一眼看见了最不想看到的内容。
就说小崽子属闷而不发的类型,憋了个大招在这里等着他。
系统:“是古今镜在发挥作用。”
池砚:“原来你还在?”
系统:“???”
度过了一段没有系统和天道的日常,池砚差点忘了意识海里还有系统这么个外挂,见它主动出声自然要物尽其用。
池砚:“查查璩越在哪里。”
系统:“……”
上来就有活干的系统试图减少存在感,最后还是被自家宿主武力压迫,动用搜寻功能。
解星河不好找,但在这片幻境之中,璩越的下落意外好寻。
系统看着分析报告的两处场景,不知道怎么向宿主汇报,池砚已经先一步搜刮了它的劳动成果。
池砚若有所思:“所以,只有核心场景才会在幻境中出现?”
仅有的两个场景,一个是他所处的位置、璩越的书房,散落满地的古籍与落墨的标记清晰可见。
另一处则能清楚看见璩越本人。
此时的璩越与池砚记忆中的成年璩越基本相仿,唯有那双后日炼制毒物染就得紫眸现在仍是墨色,其他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璩越站在一株莹白色的药草边。
如果不是枝叶随风摇曳,光看站定的璩越纹丝不动,池砚都要以为只是一幅画。
为了维系两个场景近乎以假乱真的真实感和各种细节,幻境世界显然略去了所有不重要的场景。
池砚:“所以为什么之前的日常也被算作重要内容!”
连小镇都真实到找不到边际,害他还以为真要陪小璩越一起过上几百年。
系统隐约知道答案。
要是它真说出“这些过往在幼年璩越心中很重要,才会被投射到幻境中”,很难想象对璩越莫名宽容的宿主会不会因此心软,再陪上个天荒地老。
幻境的跳过也是检测出“不希望继续”,才适时中断的回忆。
系统不打算告诉宿主这些。
让数据库难以完成运算的也是部分。
检测到幻境持续是在三个意识共同作用下完成的。
如果说璩越的希望是继续,宿主的愿望是脱离,那么真正影响幻境发展的第三股力量到底属于谁?
系统隐隐有个猜想。
但猜想的对象更不适合同宿主坦白。
池砚不知道系统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盯了画面半天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早年那株最重要的草药,不是本身有多珍贵。相反它的药效十分特别,很少用到,但生长极为缓慢。
在池砚的记忆里,临近取药的日子,它却被人无意破坏了药性,无法动用其他方法催熟,才让药老精心准备了数百年的方法失去作用。
在幻境中,这株草药很早就遭到破坏,但还有催熟的法子。
这么看来,花期将至,璩越提前蹲点去了。
池砚皱眉从幻境补全的记忆中挑挑拣拣,只找到了琐碎的日常,没有蛛丝马迹显出药老和璩越是怎么瞒着他商谈有关灵柱的内容。
草木有灵,灵力充沛的药草旁往往会伴生许多普通的植物。
单从画面看,这株草药附近已是清扫一空,唯独剩了个仙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池砚:“……”它总有种感觉,这灵草怕不是成了小师弟的心魔。
解星河到底不曾与他和璩越一起看过那本古籍,池砚知道的远比他多。
哪怕眼下是记忆构造的幻境,古今镜又能改换现实。
幻境中的改动依旧与真实世界息息相关。
在池砚看来,天道压根不可能留下一株能替代灵柱的药草。
毕竟只有灵柱牺牲才能开辟真正意义上的修仙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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