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黄小瘦和白小胖知道了范小晓的存在之后，他们便经常混在文三家里，和范小晓一起玩。文三家里原本冷冷清清，屋子里除了三、四摞书、几张字画、一个案牍也就没什么摆设了，可现在角落里又多了木剑、沙包还有蹴鞠。

范小晓也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他们经常把范小晓装到衣袋里带去外面玩，在小溪边玩水、爬树上摘果子。范小晓和文三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不过文三最近似乎也比较忙，经常早出晚归。

有黄小瘦和白小胖陪着范小晓，对文三而言倒是轻松方便了许多。

范小晓很好奇文三这些日子究竟在忙什么，但他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问。总觉得那日从山上回来之后，文三就好像心事重重的。范小晓只当是他一个弱书生被吓到了，需要缓缓，自己便也很自觉的不去打扰他。

黄小瘦和白小胖知道范小晓需要去坟场找自己的牌子之后，便自告奋勇的带着他去巡了一圈，可惜的是，那里并没有找到范小晓的牌子，也没有看到小鬼火的身影。

范小晓很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得困在这个小藕人身体里多久。虽然他现在已经习惯趴在文三的肩膀或者怀里睡觉了，但是他还是想尽快恢复人形。

这样闲适的日子过了四、五天，这一天正值午后，酷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文三今日又早早地出门，把范小晓交给了黄小瘦和白小胖。

两个小孩原本打算陪范小晓玩，可午饭过后，倦意袭来，他们俩很快便在床榻上睡得四仰八叉。范小晓没什么睡意，他慵懒的趴在自己的小窝里，百无聊赖看着窗外的柳树随风飘摇。

不过很快，范小晓就发现了那柳树的叶子好像在发光，一会蓝一会白的，范小晓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眼仔细瞧，那发光的叶子变得越来越大，朝他的方向飘了过来。

“小鬼火？！！”范小晓又惊又喜，急忙从小窝里蹿了出来，迈着小短腿迎了上去。

“小晓，我可算找到你了！”小鬼火激动地差点喜极而泣，围着他兴奋地直转圈。

自从范小晓踩到了小藕人被吸走之后，小鬼火就一直在寻找范小晓，可是它也是第一次来阳间，不熟悉路，在山里就晃荡了好几天。来到村子里之后，也不敢公然的寻，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的找。

小鬼火从火苗里拿出了范小晓的鬼差名牌，范小晓捧着自己的牌子兴奋的亲了一口。这可是范小晓的命根子，名牌失而复得，他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我的身体什么时候能恢复？”范小晓问小鬼火。

小鬼火围着范小晓转了一圈，火苗时大时小，像是心情很好。他说鬼差名牌上寄存着范小晓的灵力，等范小晓恢复到能够启动名牌的时候，应该就能恢复人形了。

这可是个好消息，范小晓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变成人了。

他把自己这些日子在文三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小鬼火，他说等恢复了人形之后，得先回一趟地府，让祭司重新占卜一卦，这次预言的灾星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找错人了。

小鬼火听说文三就是灾星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小火苗一下子窜的老高。没等范小晓说完，他便抢先打断了范小晓的话：“你说灾星——就是这个屋子的主人文三，是祭司预言的那个人？”

范小晓先是点头，又摇头道：“文三不可能是灾星，他人很好的，肯定是祭司搞错了——”

“你先等等——”小鬼火接着道：“我问你，五日前的戌时，他有没有去过后山的树林？”

范小晓想了想，五日前正是他们在山林中遇险的日子，那日文三很晚才找到他们，算下来戌时的时候，应该就在后山树林。

范小晓点点头：“他那日为了救我们引开了南沫的侦察兵，把他们带去了后山树林。”

小鬼火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恐惧：“你可知……那些南沫的侦察兵都死了。”

范小晓猛地瞪大了黑豆眼：“死了？全都死了吗，是遇上了野兽，还是被毒虫咬伤——”

“都不是。是剑伤，一剑割下去，身首分离。那些侦察兵死状很惨，死的时候都睁大了眼睛，面露惊恐。”

小鬼火顿了顿，他语重心长的对范小晓说道：“小晓，祭司的预言不会错，你可莫要被表象欺骗了。”

范小晓的呼吸几乎凝滞了，那天文三明明告诉他，只是把那几个侦察兵带到了树林之后就离开了，难道文三在撒谎？可是不应该啊，更何况文三身子那么弱，他怎么可能杀得了那几个健硕魁梧的士兵？

范小晓这些日子和文三朝夕相处，他不相信文三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文三对人那么和善，和孩子们相处的也很好，对他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像他那样连杀只鸡都费劲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

范小晓的心七上八下，小鬼火劝他莫要太相信人，人都是很擅长伪装的。范小晓越想心里越乱，等白小胖和黄小瘦午睡起来找他玩的时候，他都是很敷衍，一直心不在焉。

这两个小娃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之后，屋子里又多了一个奇怪的玩意，他们两个人瞪大了眼睛围着小鬼火，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黄小瘦轻轻戳了一下小鬼火，面露惊讶：“哇，你居然不烫！”

小鬼火往后缩了一下，哼了一声：“我是地府鬼火，炙烤的是魂魄——你别乱摸啦，很痒的！”

“呵呵呵呵……你也挺可爱的。”白小胖托着腮，笑的傻乎乎。

等到太阳西下的时候，文三回来了。白小胖和黄小瘦依依不舍的和范小晓还有小鬼火告别，回家吃晚饭去了。文三把从镇子上买的菜放到了厨房，给范小晓重新换了一盆水。

小鬼火看到文三之后，似乎很害怕，飞快的缩到了衣柜后面，只肯露出一小截火苗，幽幽的闪着光。

“你朋友？”文三对这些非正常的生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看见范小晓的脖子上已经挂上了铁牌：“牌子找到了？”

“嗯。”范小晓闷声答道。

“恭喜。”文三没再说什么，他把范小晓重新泡在了水里，又用浇花的壶给范小晓脑袋上的小荷花上洒了点水。

“文三。”

范小晓低声唤了他一声，声音很严肃，文三慢条斯理的“嗯？”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

“那几个侦察兵……是你把他们杀了吗？”范小晓屏住了呼吸，低声问道。

文三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他没说什么，半晌后才不温不火的回答：“他们死了吗？或许是那片树林太过凶险，他们没能走得出去——”

“文三！”范小晓是真的生气了：“你知道我是鬼差，这些人死因为何、死状如何，这些你以为能瞒过我？”

文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日他在树林中杀了那几个人的时候，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如果范小晓真的是鬼差，那么这件事总有一天会纸包不住火。

其实早点坦白，或许不会惹他这么生气，只是文三自己却无法开这个口。

跟范小晓相处的这几天，他是真的觉得很开心。范小晓说他是个善良温柔的人，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把自己最温柔的一面都给了他。文三并不想打破范小晓的幻想，他掩饰了自己的残忍，只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但如今，这个假象也消失了。那个温柔和善的文三消失了，在范小晓眼前的人，是一个手上沾满了人命的冷血之人。

“对，那些人是我杀的，他们潜入我西昭境内，威胁我、辱骂我的学生，我便让他们血债血偿，这有什么问题吗？”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要隐瞒的必要了，此时他的神色分外的冷漠，和之前温柔和善的样子大相径庭。范小晓以前也看到过文三露出这样的神色，但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浑身冰冷。

“他们的确有错，可是你不该要了他们的命。”范小晓也有些激动：“杀人者，在死后都是会被打入地府、受烈火焚烧的，你真不怕遭到报应吗？”

报应？呵呵。

文三冷笑了一下，他这辈子杀过的人，根本不计其数，若真按照范小晓这么说，他恐怕以后要在十八层地狱里待到灰飞烟灭了。

“乱世如此，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更何况南沫与我西昭本就势不两立，身为西昭子民，手刃南沫士兵本就天经地义，何错之有？”

范小晓不明白怎么杀人就成了天经地义了，这可是几条活生生的命，文三杀了人，可却毫无悔意，这让范小晓着实想不通。

对地府鬼差而言，不论地域，只认生死。文三的想法他不理解，在范小晓的认知里，杀人便是罪恶，会在功德薄上留下污点，日后魂归阴间，这些都是要遭到报应的。

“他们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等他们寿命尽了魂归地府的时候，自然会有十殿阎罗和酆都鬼帝来论处的他们的功过是非，可你杀了他们，便是背负了杀人的罪恶，在你的功德薄上会留下血腥的一笔——”

文三并没有指望范小晓能理解他，人间有人间的法则，阴间有阴间的秩序，至于范小晓说的什么因果报应，他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

能活着就是万幸，哪里还顾得上死后的报应。

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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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你不该如此